“叮叮叮叮叮！”</p>
“撤退！撤退！撤退！”</p>
當鍾鼎之聲響起後，無數軍卒丟盔卸甲，大敗而逃。</p>
而另一方的軍卒也不追擊，見他們潰逃後，中軍之中同樣響起了號角聲，讓已經拚殺了一整場，這會兒頭腦發熱熱血上湧的軍卒們徹底冷靜了下來。</p>
“呼……呼……呼……”</p>
死人堆中。</p>
無數老卒提著手中已經砍豁口了的刀，警惕的看著那些逃跑的士兵……</p>
還不能泄勁。</p>
這勁兒要是泄掉了，那再想提起來就難了。</p>
所以在敵人沒有明確逃走之前，這口氣，絕對不能鬆。</p>
片刻。</p>
“叮叮叮叮……”</p>
聽到了鍾鼎聲，終於，第一個砍脫力的軍卒一屁股坐到了不知是誰的屍首上，再也起不來了。</p>
</p>
……</p>
中軍帳的門布被掀開，滿身鮮血的秦瓊一步一步走入帳中，看著坐在上首的張須陀單膝跪地：</p>
“將軍！此役斬敵千七之數，我方陣亡八百，重傷三百有五，輕傷二百餘！傷者已悉數送回營地救治，重傷退戰者還在統計！”</p>
一番話他說的微微有些喘息，顯然也疲憊至極。</p>
可要論起來那股彌漫在營帳之中的鐵血氣魄卻沒有降低半分，甚至，如果李臻能在這會發現，眼前的二哥比起幾個月前更加的恐怖。</p>
而聽到這話，張須陀平靜的點點頭，彷佛死去或者重傷要退出軍伍行列之人不是他的同袍一般，平聲說道：</p>
“軍功上報，依人撫恤。”</p>
“是！”</p>
秦瓊領命剛剛要走，忽然，又聽見張須陀來了一句：</p>
“和大夥說……辛苦了。”</p>
這句話，鐵血不在。</p>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痛惜的味道。</p>
“……”</p>
秦瓊沉默片刻，點點頭：</p>
“是。”</p>
這裏，是與瓦崗軍對戰的前線，兩軍在這豫東地區已經鏖戰了幾個月，互有勝負。</p>
而張須陀采取的戰術是防守反擊，步步為營，一步一步蠶食瓦崗軍的地盤。</p>
畢竟，如今運河的漕運已經徹底停了。</p>
一切南北商路都要走陸運，雖然時間慢了些，洛陽今年可能也吃不到江南的時令水果，但對軍卒而言卻是好事。</p>
因為瓦崗領地內的糧食絕計支撐不了他們多久。</p>
所以，這種步步為營的戰術方針，就是最合適的。</p>
幾個月，大小鏖戰近百場，多的時候一天可能要打兩場、三場。</p>
而取得的戰果，是隋軍已經取得了一部分瓦崗的控製地，防線可以探進瓦崗的第一座重鎮----封丘了。</p>
但也正是因為封丘為瓦崗軍重鎮，所以遭遇的抵抗才尤為強烈。</p>
不過張須陀反倒不急了。</p>
他背靠滎陽，源源不斷的糧食、補給、以及軍卒被送過來。</p>
雖然軍卒的質量參差不齊，但瓦崗那邊同樣也不是拿真正的主力來打，而是防備著他安插在尉氏的一萬五千精銳。</p>
雙方就在這封丘你來我往，互相尋找著對方的弱點。</p>
而一場戰事結束，秦瓊處理完了所有軍功傷卒之事……這是戰後的頭等大事。若處理不好，誰的軍功少了缺了的，活人還好……若是死人，那秦瓊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在自己死後麵對他們。</p>
處理完，天也進入了黃昏。</p>
這才有功夫擦一把臉，卸掉了身上的鎧甲。</p>
但他卻沒休息，而是再次掀開了營帳的門簾，看了下天色後，再次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勁裝。</p>
沒提長槍，隻提著一把樸刀，對在門口的親兵點點頭：</p>
“去通報將軍一聲，我大概三更天回來。”</p>
“是！”</p>
親兵說完，秦瓊已經來到了馬廄前。</p>
幾個月前，紅纓送出來的那匹赤焰被他取名為忽雷豹，幾經戰陣，身上也多了不少傷疤。</p>
血紅的毛色搭配那傷疤，更顯凶曆之氣。</p>
哪怕已經鏖戰了一場，可見主人再次出現後，立刻打了個響鼻，暴躁著，似乎迫不及待再飲鮮血。</p>
秦瓊拍了拍它的脖子安撫，一步跨了上去後，直接縱馬朝著軍營外狂奔。</p>
而中軍帳內的張須陀聽到這個消息後也隻是點點頭，並未阻攔。</p>
出了軍帳，忽雷豹一路狂奔，終於，在天黑之時趕到了一處已經荒廢了許久的廟宇。</p>
能看的出來應當是一間土地廟，規模很小，除了那垮塌的院牆外，便隻剩下了一尊已經同樣垮塌，連漆彩都褪幹淨了的土地神。</p>
來到這處廟宇，秦瓊直接牽馬進門。</p>
接著輕車熟路的在那土地廟之中那口水井裏打了一桶水，放到了忽雷豹麵前。</p>
而等忽雷豹飲完，他又打了桶水，從背囊裏拿出了板刷抹布，卸掉了坐騎的鞍轡，開始給它刷毛放鬆。</p>
破敗的土地廟裏一聲又一聲舒適的響鼻動靜中，夜色漸深。</p>
而等刷完了毛，他踢了踢土地廟裏那幾堆篝火，撿出來了一些還沒燒幹淨的炭塊後，走出了廟宇。</p>
很快，幾根樹枝被提了回來。</p>
他開始生火。</p>
一片黑暗的大地之中，土地廟亮起了一團溫暖的火光。</p>
秦瓊坐在火堆前，看起來已經很累了，但卻沒休息。</p>
似乎在等什麽人。</p>
直到月上中天，終於，門外響起了一個嬌滴滴的動靜：</p>
“嘻嘻~你還活著，真好。”</p>
容貌平平無奇的漢子踩著月色走了進來，肩膀上還掛著兩用麻繩拴著的酒壇，手裏拎著個油紙包。</p>
秦瓊抬起頭看了笑嘻嘻一眼後，拱手：</p>
“姑娘今夜來的有些晚了。”</p>
“嘻嘻~不晚不晚，我又沒那麽快的馬，在說……今日書院那邊收到的消息也晚了些。”</p>
笑嘻嘻依舊是那魔音如幻的腔調，來到了秦瓊麵前後，直接席地而坐，把油紙包和酒壇都遞了上去。</p>
“多謝。”</p>
秦瓊道了聲謝，打開了油紙包後，發現是兩隻雖然已經涼了，可卻依舊香噴噴的燒雞。</p>
“姑娘吃了？”</p>
“你吃吧。”</p>
笑嘻嘻搖搖頭。</p>
秦瓊也就不在謙讓，他信奉軍中與將士們同睡同戰，夥食自然沒什麽特殊的。</p>
每十天的一次二人碰麵，便成了最好的解饞之時。</p>
倆人，是在滎陽遇到的。</p>
笑嘻嘻主動找到的他。</p>
而那會兒，她剛完成了一次暗殺任務。</p>
暗殺者是一個叛逃出瓦崗、打算投靠朝廷的瓦崗將領。</p>
按照道理來講，笑嘻嘻這麽做，等同於是站在了張須陀的對立麵。</p>
可秦瓊卻明白對方的身份。</p>
殺手殺人，哪裏看什麽陣營？</p>
誰給銀子，誰就是主顧。</p>
而笑嘻嘻找他也沒別的事情，當初那一晚既然承諾了到瓦崗的地盤有難處找他，能幫一定幫。</p>
所以遇見了，肯定不會裝不認識。</p>
而笑嘻嘻的易容術之厲害，若不是她主動找到了秦瓊，秦瓊可能都認不出來她。</p>
於是，秦瓊就順理成章的說想要知道些情報。</p>
他本來沒指望那麽多。</p>
雖然大家一起喝過了酒，而且還是道長的朋友，人品肯定沒問題。</p>
但畢竟立場不同，他真沒想過這位姑娘能幫他多少。</p>
可是……笑嘻嘻給他的，卻遠超他的想象。</p>
不僅把瓦崗最近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秦瓊，同時還告訴他每十日，來這處土地廟來尋她一次，她會把知道的再告訴秦瓊。</p>
這下別說秦瓊，連張須陀都傻了。</p>
他是軍人，但也清楚江湖上的事。</p>
血隱客的門徒，神出鬼沒的血幽姬，怎麽就忽然和自己這副將之一成了生死之交？</p>
張須陀真的理解不了。</p>
但確確實實，笑嘻嘻是真辦事。</p>
這幾個月一些別人不知道的隱秘，真的幫了張須陀不少忙。</p>
而秦瓊在快速啃完了一隻雞腿解饞後，又拔開了瓶塞，對著酒壇咕都咕都的就是一大口。</p>
發出了一聲無比愉快的歎息。</p>
而見笑嘻嘻一直盯著他，笑著說道：</p>
“姑娘真不吃？”</p>
“不吃，你吃起來的模樣好看，不過沒那道士好看。道士吃起來斯斯文文的，你吃的太粗放啦~總感覺你連骨頭都不嚼哩~“</p>
明明是個漢子裝扮，可這會兒的她卻住著下巴，那雙靈動的眼睛滴溜溜的瞅著秦瓊的吃相，裏麵全是笑意。</p>
而聽到這話，秦瓊也樂了。</p>
“嗬嗬~”</p>
咬著烤雞，他應了一聲：</p>
“道長有學問，吃東西肯定精細，哪裏是我這種粗人能比的……對了，這些時日可收到了道長的消息？”</p>
“收到啦，他還在河東。不過又走了……也不知道幹嘛去了。好想找他去玩……”</p>
漢子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糾結。</p>
而聽到這話，秦瓊直接來了一句：</p>
“那也快了吧？眼下瓦崗這邊平定指日可待，最遲年底，應該就可以了。”</p>
“不是喲。”</p>
誰知聽到他的話，笑嘻嘻直接搖了搖頭：</p>
“你這麽想，可就大錯特錯啦。”</p>
“嗯？”</p>
秦瓊一愣。</p>
就聽笑嘻嘻壓低了聲音說道：</p>
“瓦崗，聽我師父的意思，應該是要換主人啦！”</p>
“！</p>
！</p>
”</p>
瞬間，秦瓊吃不下去了。</p>
瞪大了雙眼，看著笑嘻嘻：</p>
“什麽！？”</p>
“這就是我這次要告訴你的很重要的事情呀~”</p>
漢子說道：</p>
“這幾個月，瓦崗軍與你們的戰事輸多贏少，裏麵的好多人都不喜歡那個叫翟讓的家夥了。好多人都說，當初應該堅持那個叫李密的人的主張，什麽……先攻滎陽，占據糧倉後緩緩圖之，而不是聽翟讓的，要正麵摧毀你們，斷了隋庭氣數。</p>
這種聲音越來越多啦，然後……現在瓦崗那邊也挺亂的，一撥人替翟讓說話，一堆人又覺得那個李密很有能力。說什麽，你們的張將軍之所以不讓尉氏的那些人打他們，就是因為懼怕李密麾下的士兵呀，要是李密來打這仗，早就贏你們啦……”</p>
秦瓊下意識的露出了一絲不屑的冷笑。</p>
但馬上皺起了眉頭：</p>
“這麽說，他們要內訌了？”</p>
“不是。”</p>
笑嘻嘻搖頭：</p>
“我師父說不是內訌，他說幫翟讓說話的，都是一些老人。這些早年間就跟著翟讓打天下的人始終都看不慣李密，他不是那什麽……楊……楊……”</p>
“楊玄感？”</p>
“對對對，楊玄感的逃兵嘛。所以很多人一直瞧不起李密。但李密很厲害，這是我師父說的。師父說李密有一處營地，神神秘秘的，連他都探聽不到虛實，說是被一種很神奇的道門陣法給保護了起來。裏麵應該有不少人，因為每隔一段時間就往裏麵運糧，往外拉糞。拉糞車好多，很多人才能拉那麽多。裏麵肯定有什麽秘密~而翟讓就什麽都沒有……”</p>
“……”</p>
這下，秦瓊徹底皺起了眉頭。</p>
想了想，他試探性的問道：</p>
“那……血隱客前輩的意思是……李密可能把翟讓……取而代之？”</p>
“很有可能呀。我要是比師父強了，天下第九就是我，自然要打敗師父呀~”</p>
“……”</p>
秦瓊無語。</p>
顯然這種“父慈子孝”有點顛覆他的三觀。</p>
可饒是如此，這個秘密已經足夠讓他重視起來了。</p>
想了想，他問道：</p>
“那……姑娘，你覺得是翟讓可怕？還是李密？”</p>
“當然是李密啦！”</p>
笑嘻嘻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桉：</p>
“他們倆我都見過，翟讓對我師父很恭敬，可李密卻是天下間少數敢仔細打量我師父的人。李密很厲害的，秦叔寶，你不要小看他。不然……你會死的，而道士聽到你死了，會很傷心的。”</p>
“呃……”</p>
秦瓊張了張嘴，最後笑了。</p>
笑的很豪爽，豪爽之中，又夾雜著一股睥睨的自信：</p>
“姑娘放心吧，我不會死的……我也很強的。”</p>
“嗯，這到是。”</p>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秦瓊，笑嘻嘻點點頭：</p>
“你的實力提升的太快啦。不過總之……你還是應該小心李密，他真的很可怕。翟讓就像是一隻狼，沒有了狼群，他什麽都不是。但李密不同，他是一頭老虎，會吃人的！”</p>
“……嗯！”</p>
再一次把李密從心裏提升了一個威脅等級後，秦瓊抿了抿手指上的油脂。</p>
把剩下的那隻雞小心翼翼的包好了，放進了懷裏。</p>
接著，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晃了晃壇子，起身走到了井邊，從井裏麵又打了小半桶水，把酒都倒進了木桶裏後，端到了忽雷豹麵前。</p>
一聞到酒味，馬頭直接插進了木桶裏開始狂飲。</p>
而秦瓊則坐回了火堆前：</p>
“還有什麽嗎？”</p>
“沒啦，就這麽多。瓦崗最近一段時間裏氣氛很不好，天天都在吵架，也沒什麽生意給我們，我也不是天天見他們，所以知道的就這麽多……哦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了，你一定要小心兩個人！”</p>
笑嘻嘻的臉色忽然嚴肅了起來。</p>
秦瓊一聽，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p>
“姑娘請講。”</p>
“一個叫王伯當，我和他打過交道，他的箭術……很嚇人的。”</p>
笑嘻嘻的語氣裏逐漸出現了一絲沸騰的殺意：</p>
“他的箭，最遠能從飛馬城射到飛馬草原，很準。隻要他能看到，就能射中。他屬於李密的家臣，現在還跟在李密身邊……不過萬一瓦崗寨要是李密說的算啦，你就一定要小心他。他的箭術……很難纏！很危險！……不，十分危險！你或許能防得住一時，但他卻可以無時無刻隨時擊發，一定要小心！”</p>
“……王伯當麽？”</p>
秦瓊默默的記下了這個名字。</p>
而笑嘻嘻也點點頭：</p>
“對，王伯當，他很好認的，他的眼睛白的地方特別多，黑的地方就針鼻那麽大……很好認的。不過，若是遇見了，你不能殺他。”</p>
“……啊？”</p>
秦瓊一愣，可卻見笑嘻嘻的眼裏流露出了一絲殺意：</p>
“他是我的獵物！”</p>
“……嗯，多謝姑娘告知。第二個是誰？”</p>
“第二個叫做單雄信，綽號飛將。師父說，他現在是唯一一個讓翟讓和李密同時拉攏的人。”</p>
“……很強麽？”</p>
“很強！”</p>
笑嘻嘻認認真真的點頭：</p>
“你現在絕對打不過他。師父說，他正處於武者最巔峰的時候，而且……他很可惜。”</p>
“為什麽可惜？”</p>
“因為師父說他是個看不清局勢的傻子。說瓦崗的人已經開始爭權奪利了，他還傻乎乎的隻想著推翻朝廷，還百姓一個青天……”</p>
“……”</p>
秦瓊這下眉頭是真皺了起來。</p>
雖然立場不同，也從來沒見過。</p>
可從對方嘴裏說出來這段話的開始，他就不免對此人升起了一絲敬佩的情緒。</p>
哪怕是敵人。</p>
想了想，點點頭：</p>
“知曉了，還有麽？”</p>
“還有就沒啦，其他人在我看來都馬馬虎虎，能和你打成平手的也不多……反正，你一定要小心李密呀，知道嗎？他真的很嚇人的。“</p>
“……嗯！”</p>
秦瓊重重的點了一下頭：</p>
“小心李密、王伯當、單雄信，對吧？”</p>
“對！千萬不要死了呀，道士會傷心的……我見過他傷心的樣子……很嚇人的！”</p>
那雙靈動的眼睛裏充滿了認真的情緒。</p>
無比認真。</p>
可秦瓊卻一愣：</p>
“道長傷心？為何？”</p>
“我不會告訴你的。那是他的傷心事……他最不想提起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問啦~我是他的朋友，所以要替他保守秘密。“</p>
笑嘻嘻很堅決的拒絕了秦瓊。</p>
但同時不忘補一句：</p>
“你要是有什麽傷心事，也可以對我說呀。我也會替你保密的~”</p>
“……哈哈~”</p>
聽到這話的瞬間，秦瓊笑出了聲。</p>
“就衝姑娘這句話，秦某便值得了。”</p>
他搖搖頭，看了一眼已經喝完了酒的坐騎。</p>
“嗯，那今日，便這樣吧。”</p>
站起身來，他衝笑嘻嘻拱手抱拳，無比正色的說道：</p>
“多謝姑娘今日之言，日後必定厚報！”</p>
“不用啦~”</p>
笑嘻嘻的眼睛重新化作了彎彎的月牙：</p>
“咱們是朋友呀~那我就走啦？”</p>
“……好，我就不遠送了。”</p>
“不用，走啦~”</p>
麵容平平無奇的漢子揮了揮手，幾步的功夫，身子重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p>
而秦瓊也不在逗留，把烤雞包裹好放入懷中，又提著那壺酒，牽著忽雷豹出了土地廟後，抬頭看了看星空。</p>
星空無比明亮。</p>
半壺酒，一隻雞。</p>
足以慰勞他多日的辛苦了。</p>
隻覺得晚風撲麵，此時此刻無比愜意。</p>
翻身上馬，他認準了軍營的距離，策馬揚長而去：</p>
“駕！”</p>
（一寫到單雄信，腦子裏就停止不住的回蕩那段《鎖五龍》的唱段：見羅成把我銀牙咬壞~大罵無恥小奴才……唉。哦對，這章二合一~）</p>
“撤退！撤退！撤退！”</p>
當鍾鼎之聲響起後，無數軍卒丟盔卸甲，大敗而逃。</p>
而另一方的軍卒也不追擊，見他們潰逃後，中軍之中同樣響起了號角聲，讓已經拚殺了一整場，這會兒頭腦發熱熱血上湧的軍卒們徹底冷靜了下來。</p>
“呼……呼……呼……”</p>
死人堆中。</p>
無數老卒提著手中已經砍豁口了的刀，警惕的看著那些逃跑的士兵……</p>
還不能泄勁。</p>
這勁兒要是泄掉了，那再想提起來就難了。</p>
所以在敵人沒有明確逃走之前，這口氣，絕對不能鬆。</p>
片刻。</p>
“叮叮叮叮……”</p>
聽到了鍾鼎聲，終於，第一個砍脫力的軍卒一屁股坐到了不知是誰的屍首上，再也起不來了。</p>
</p>
……</p>
中軍帳的門布被掀開，滿身鮮血的秦瓊一步一步走入帳中，看著坐在上首的張須陀單膝跪地：</p>
“將軍！此役斬敵千七之數，我方陣亡八百，重傷三百有五，輕傷二百餘！傷者已悉數送回營地救治，重傷退戰者還在統計！”</p>
一番話他說的微微有些喘息，顯然也疲憊至極。</p>
可要論起來那股彌漫在營帳之中的鐵血氣魄卻沒有降低半分，甚至，如果李臻能在這會發現，眼前的二哥比起幾個月前更加的恐怖。</p>
而聽到這話，張須陀平靜的點點頭，彷佛死去或者重傷要退出軍伍行列之人不是他的同袍一般，平聲說道：</p>
“軍功上報，依人撫恤。”</p>
“是！”</p>
秦瓊領命剛剛要走，忽然，又聽見張須陀來了一句：</p>
“和大夥說……辛苦了。”</p>
這句話，鐵血不在。</p>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痛惜的味道。</p>
“……”</p>
秦瓊沉默片刻，點點頭：</p>
“是。”</p>
這裏，是與瓦崗軍對戰的前線，兩軍在這豫東地區已經鏖戰了幾個月，互有勝負。</p>
而張須陀采取的戰術是防守反擊，步步為營，一步一步蠶食瓦崗軍的地盤。</p>
畢竟，如今運河的漕運已經徹底停了。</p>
一切南北商路都要走陸運，雖然時間慢了些，洛陽今年可能也吃不到江南的時令水果，但對軍卒而言卻是好事。</p>
因為瓦崗領地內的糧食絕計支撐不了他們多久。</p>
所以，這種步步為營的戰術方針，就是最合適的。</p>
幾個月，大小鏖戰近百場，多的時候一天可能要打兩場、三場。</p>
而取得的戰果，是隋軍已經取得了一部分瓦崗的控製地，防線可以探進瓦崗的第一座重鎮----封丘了。</p>
但也正是因為封丘為瓦崗軍重鎮，所以遭遇的抵抗才尤為強烈。</p>
不過張須陀反倒不急了。</p>
他背靠滎陽，源源不斷的糧食、補給、以及軍卒被送過來。</p>
雖然軍卒的質量參差不齊，但瓦崗那邊同樣也不是拿真正的主力來打，而是防備著他安插在尉氏的一萬五千精銳。</p>
雙方就在這封丘你來我往，互相尋找著對方的弱點。</p>
而一場戰事結束，秦瓊處理完了所有軍功傷卒之事……這是戰後的頭等大事。若處理不好，誰的軍功少了缺了的，活人還好……若是死人，那秦瓊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在自己死後麵對他們。</p>
處理完，天也進入了黃昏。</p>
這才有功夫擦一把臉，卸掉了身上的鎧甲。</p>
但他卻沒休息，而是再次掀開了營帳的門簾，看了下天色後，再次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勁裝。</p>
沒提長槍，隻提著一把樸刀，對在門口的親兵點點頭：</p>
“去通報將軍一聲，我大概三更天回來。”</p>
“是！”</p>
親兵說完，秦瓊已經來到了馬廄前。</p>
幾個月前，紅纓送出來的那匹赤焰被他取名為忽雷豹，幾經戰陣，身上也多了不少傷疤。</p>
血紅的毛色搭配那傷疤，更顯凶曆之氣。</p>
哪怕已經鏖戰了一場，可見主人再次出現後，立刻打了個響鼻，暴躁著，似乎迫不及待再飲鮮血。</p>
秦瓊拍了拍它的脖子安撫，一步跨了上去後，直接縱馬朝著軍營外狂奔。</p>
而中軍帳內的張須陀聽到這個消息後也隻是點點頭，並未阻攔。</p>
出了軍帳，忽雷豹一路狂奔，終於，在天黑之時趕到了一處已經荒廢了許久的廟宇。</p>
能看的出來應當是一間土地廟，規模很小，除了那垮塌的院牆外，便隻剩下了一尊已經同樣垮塌，連漆彩都褪幹淨了的土地神。</p>
來到這處廟宇，秦瓊直接牽馬進門。</p>
接著輕車熟路的在那土地廟之中那口水井裏打了一桶水，放到了忽雷豹麵前。</p>
而等忽雷豹飲完，他又打了桶水，從背囊裏拿出了板刷抹布，卸掉了坐騎的鞍轡，開始給它刷毛放鬆。</p>
破敗的土地廟裏一聲又一聲舒適的響鼻動靜中，夜色漸深。</p>
而等刷完了毛，他踢了踢土地廟裏那幾堆篝火，撿出來了一些還沒燒幹淨的炭塊後，走出了廟宇。</p>
很快，幾根樹枝被提了回來。</p>
他開始生火。</p>
一片黑暗的大地之中，土地廟亮起了一團溫暖的火光。</p>
秦瓊坐在火堆前，看起來已經很累了，但卻沒休息。</p>
似乎在等什麽人。</p>
直到月上中天，終於，門外響起了一個嬌滴滴的動靜：</p>
“嘻嘻~你還活著，真好。”</p>
容貌平平無奇的漢子踩著月色走了進來，肩膀上還掛著兩用麻繩拴著的酒壇，手裏拎著個油紙包。</p>
秦瓊抬起頭看了笑嘻嘻一眼後，拱手：</p>
“姑娘今夜來的有些晚了。”</p>
“嘻嘻~不晚不晚，我又沒那麽快的馬，在說……今日書院那邊收到的消息也晚了些。”</p>
笑嘻嘻依舊是那魔音如幻的腔調，來到了秦瓊麵前後，直接席地而坐，把油紙包和酒壇都遞了上去。</p>
“多謝。”</p>
秦瓊道了聲謝，打開了油紙包後，發現是兩隻雖然已經涼了，可卻依舊香噴噴的燒雞。</p>
“姑娘吃了？”</p>
“你吃吧。”</p>
笑嘻嘻搖搖頭。</p>
秦瓊也就不在謙讓，他信奉軍中與將士們同睡同戰，夥食自然沒什麽特殊的。</p>
每十天的一次二人碰麵，便成了最好的解饞之時。</p>
倆人，是在滎陽遇到的。</p>
笑嘻嘻主動找到的他。</p>
而那會兒，她剛完成了一次暗殺任務。</p>
暗殺者是一個叛逃出瓦崗、打算投靠朝廷的瓦崗將領。</p>
按照道理來講，笑嘻嘻這麽做，等同於是站在了張須陀的對立麵。</p>
可秦瓊卻明白對方的身份。</p>
殺手殺人，哪裏看什麽陣營？</p>
誰給銀子，誰就是主顧。</p>
而笑嘻嘻找他也沒別的事情，當初那一晚既然承諾了到瓦崗的地盤有難處找他，能幫一定幫。</p>
所以遇見了，肯定不會裝不認識。</p>
而笑嘻嘻的易容術之厲害，若不是她主動找到了秦瓊，秦瓊可能都認不出來她。</p>
於是，秦瓊就順理成章的說想要知道些情報。</p>
他本來沒指望那麽多。</p>
雖然大家一起喝過了酒，而且還是道長的朋友，人品肯定沒問題。</p>
但畢竟立場不同，他真沒想過這位姑娘能幫他多少。</p>
可是……笑嘻嘻給他的，卻遠超他的想象。</p>
不僅把瓦崗最近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秦瓊，同時還告訴他每十日，來這處土地廟來尋她一次，她會把知道的再告訴秦瓊。</p>
這下別說秦瓊，連張須陀都傻了。</p>
他是軍人，但也清楚江湖上的事。</p>
血隱客的門徒，神出鬼沒的血幽姬，怎麽就忽然和自己這副將之一成了生死之交？</p>
張須陀真的理解不了。</p>
但確確實實，笑嘻嘻是真辦事。</p>
這幾個月一些別人不知道的隱秘，真的幫了張須陀不少忙。</p>
而秦瓊在快速啃完了一隻雞腿解饞後，又拔開了瓶塞，對著酒壇咕都咕都的就是一大口。</p>
發出了一聲無比愉快的歎息。</p>
而見笑嘻嘻一直盯著他，笑著說道：</p>
“姑娘真不吃？”</p>
“不吃，你吃起來的模樣好看，不過沒那道士好看。道士吃起來斯斯文文的，你吃的太粗放啦~總感覺你連骨頭都不嚼哩~“</p>
明明是個漢子裝扮，可這會兒的她卻住著下巴，那雙靈動的眼睛滴溜溜的瞅著秦瓊的吃相，裏麵全是笑意。</p>
而聽到這話，秦瓊也樂了。</p>
“嗬嗬~”</p>
咬著烤雞，他應了一聲：</p>
“道長有學問，吃東西肯定精細，哪裏是我這種粗人能比的……對了，這些時日可收到了道長的消息？”</p>
“收到啦，他還在河東。不過又走了……也不知道幹嘛去了。好想找他去玩……”</p>
漢子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糾結。</p>
而聽到這話，秦瓊直接來了一句：</p>
“那也快了吧？眼下瓦崗這邊平定指日可待，最遲年底，應該就可以了。”</p>
“不是喲。”</p>
誰知聽到他的話，笑嘻嘻直接搖了搖頭：</p>
“你這麽想，可就大錯特錯啦。”</p>
“嗯？”</p>
秦瓊一愣。</p>
就聽笑嘻嘻壓低了聲音說道：</p>
“瓦崗，聽我師父的意思，應該是要換主人啦！”</p>
“！</p>
！</p>
”</p>
瞬間，秦瓊吃不下去了。</p>
瞪大了雙眼，看著笑嘻嘻：</p>
“什麽！？”</p>
“這就是我這次要告訴你的很重要的事情呀~”</p>
漢子說道：</p>
“這幾個月，瓦崗軍與你們的戰事輸多贏少，裏麵的好多人都不喜歡那個叫翟讓的家夥了。好多人都說，當初應該堅持那個叫李密的人的主張，什麽……先攻滎陽，占據糧倉後緩緩圖之，而不是聽翟讓的，要正麵摧毀你們，斷了隋庭氣數。</p>
這種聲音越來越多啦，然後……現在瓦崗那邊也挺亂的，一撥人替翟讓說話，一堆人又覺得那個李密很有能力。說什麽，你們的張將軍之所以不讓尉氏的那些人打他們，就是因為懼怕李密麾下的士兵呀，要是李密來打這仗，早就贏你們啦……”</p>
秦瓊下意識的露出了一絲不屑的冷笑。</p>
但馬上皺起了眉頭：</p>
“這麽說，他們要內訌了？”</p>
“不是。”</p>
笑嘻嘻搖頭：</p>
“我師父說不是內訌，他說幫翟讓說話的，都是一些老人。這些早年間就跟著翟讓打天下的人始終都看不慣李密，他不是那什麽……楊……楊……”</p>
“楊玄感？”</p>
“對對對，楊玄感的逃兵嘛。所以很多人一直瞧不起李密。但李密很厲害，這是我師父說的。師父說李密有一處營地，神神秘秘的，連他都探聽不到虛實，說是被一種很神奇的道門陣法給保護了起來。裏麵應該有不少人，因為每隔一段時間就往裏麵運糧，往外拉糞。拉糞車好多，很多人才能拉那麽多。裏麵肯定有什麽秘密~而翟讓就什麽都沒有……”</p>
“……”</p>
這下，秦瓊徹底皺起了眉頭。</p>
想了想，他試探性的問道：</p>
“那……血隱客前輩的意思是……李密可能把翟讓……取而代之？”</p>
“很有可能呀。我要是比師父強了，天下第九就是我，自然要打敗師父呀~”</p>
“……”</p>
秦瓊無語。</p>
顯然這種“父慈子孝”有點顛覆他的三觀。</p>
可饒是如此，這個秘密已經足夠讓他重視起來了。</p>
想了想，他問道：</p>
“那……姑娘，你覺得是翟讓可怕？還是李密？”</p>
“當然是李密啦！”</p>
笑嘻嘻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桉：</p>
“他們倆我都見過，翟讓對我師父很恭敬，可李密卻是天下間少數敢仔細打量我師父的人。李密很厲害的，秦叔寶，你不要小看他。不然……你會死的，而道士聽到你死了，會很傷心的。”</p>
“呃……”</p>
秦瓊張了張嘴，最後笑了。</p>
笑的很豪爽，豪爽之中，又夾雜著一股睥睨的自信：</p>
“姑娘放心吧，我不會死的……我也很強的。”</p>
“嗯，這到是。”</p>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秦瓊，笑嘻嘻點點頭：</p>
“你的實力提升的太快啦。不過總之……你還是應該小心李密，他真的很可怕。翟讓就像是一隻狼，沒有了狼群，他什麽都不是。但李密不同，他是一頭老虎，會吃人的！”</p>
“……嗯！”</p>
再一次把李密從心裏提升了一個威脅等級後，秦瓊抿了抿手指上的油脂。</p>
把剩下的那隻雞小心翼翼的包好了，放進了懷裏。</p>
接著，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晃了晃壇子，起身走到了井邊，從井裏麵又打了小半桶水，把酒都倒進了木桶裏後，端到了忽雷豹麵前。</p>
一聞到酒味，馬頭直接插進了木桶裏開始狂飲。</p>
而秦瓊則坐回了火堆前：</p>
“還有什麽嗎？”</p>
“沒啦，就這麽多。瓦崗最近一段時間裏氣氛很不好，天天都在吵架，也沒什麽生意給我們，我也不是天天見他們，所以知道的就這麽多……哦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了，你一定要小心兩個人！”</p>
笑嘻嘻的臉色忽然嚴肅了起來。</p>
秦瓊一聽，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p>
“姑娘請講。”</p>
“一個叫王伯當，我和他打過交道，他的箭術……很嚇人的。”</p>
笑嘻嘻的語氣裏逐漸出現了一絲沸騰的殺意：</p>
“他的箭，最遠能從飛馬城射到飛馬草原，很準。隻要他能看到，就能射中。他屬於李密的家臣，現在還跟在李密身邊……不過萬一瓦崗寨要是李密說的算啦，你就一定要小心他。他的箭術……很難纏！很危險！……不，十分危險！你或許能防得住一時，但他卻可以無時無刻隨時擊發，一定要小心！”</p>
“……王伯當麽？”</p>
秦瓊默默的記下了這個名字。</p>
而笑嘻嘻也點點頭：</p>
“對，王伯當，他很好認的，他的眼睛白的地方特別多，黑的地方就針鼻那麽大……很好認的。不過，若是遇見了，你不能殺他。”</p>
“……啊？”</p>
秦瓊一愣，可卻見笑嘻嘻的眼裏流露出了一絲殺意：</p>
“他是我的獵物！”</p>
“……嗯，多謝姑娘告知。第二個是誰？”</p>
“第二個叫做單雄信，綽號飛將。師父說，他現在是唯一一個讓翟讓和李密同時拉攏的人。”</p>
“……很強麽？”</p>
“很強！”</p>
笑嘻嘻認認真真的點頭：</p>
“你現在絕對打不過他。師父說，他正處於武者最巔峰的時候，而且……他很可惜。”</p>
“為什麽可惜？”</p>
“因為師父說他是個看不清局勢的傻子。說瓦崗的人已經開始爭權奪利了，他還傻乎乎的隻想著推翻朝廷，還百姓一個青天……”</p>
“……”</p>
秦瓊這下眉頭是真皺了起來。</p>
雖然立場不同，也從來沒見過。</p>
可從對方嘴裏說出來這段話的開始，他就不免對此人升起了一絲敬佩的情緒。</p>
哪怕是敵人。</p>
想了想，點點頭：</p>
“知曉了，還有麽？”</p>
“還有就沒啦，其他人在我看來都馬馬虎虎，能和你打成平手的也不多……反正，你一定要小心李密呀，知道嗎？他真的很嚇人的。“</p>
“……嗯！”</p>
秦瓊重重的點了一下頭：</p>
“小心李密、王伯當、單雄信，對吧？”</p>
“對！千萬不要死了呀，道士會傷心的……我見過他傷心的樣子……很嚇人的！”</p>
那雙靈動的眼睛裏充滿了認真的情緒。</p>
無比認真。</p>
可秦瓊卻一愣：</p>
“道長傷心？為何？”</p>
“我不會告訴你的。那是他的傷心事……他最不想提起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問啦~我是他的朋友，所以要替他保守秘密。“</p>
笑嘻嘻很堅決的拒絕了秦瓊。</p>
但同時不忘補一句：</p>
“你要是有什麽傷心事，也可以對我說呀。我也會替你保密的~”</p>
“……哈哈~”</p>
聽到這話的瞬間，秦瓊笑出了聲。</p>
“就衝姑娘這句話，秦某便值得了。”</p>
他搖搖頭，看了一眼已經喝完了酒的坐騎。</p>
“嗯，那今日，便這樣吧。”</p>
站起身來，他衝笑嘻嘻拱手抱拳，無比正色的說道：</p>
“多謝姑娘今日之言，日後必定厚報！”</p>
“不用啦~”</p>
笑嘻嘻的眼睛重新化作了彎彎的月牙：</p>
“咱們是朋友呀~那我就走啦？”</p>
“……好，我就不遠送了。”</p>
“不用，走啦~”</p>
麵容平平無奇的漢子揮了揮手，幾步的功夫，身子重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p>
而秦瓊也不在逗留，把烤雞包裹好放入懷中，又提著那壺酒，牽著忽雷豹出了土地廟後，抬頭看了看星空。</p>
星空無比明亮。</p>
半壺酒，一隻雞。</p>
足以慰勞他多日的辛苦了。</p>
隻覺得晚風撲麵，此時此刻無比愜意。</p>
翻身上馬，他認準了軍營的距離，策馬揚長而去：</p>
“駕！”</p>
（一寫到單雄信，腦子裏就停止不住的回蕩那段《鎖五龍》的唱段：見羅成把我銀牙咬壞~大罵無恥小奴才……唉。哦對，這章二合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