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p>
水聲響起。</p>
渾身濕漉漉的道人走出了這偌大的浴場後，光著腳踩在那觸感非常好的鵝卵石鋪就的石台上，拿著一條幹淨的搌布擦幹淨了身子。</p>
走出了浴場正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園裏啃著不知道從哪摸的野果，被酸的凝眉瞪眼的守靜那鬼臉。</p>
他無奈的搖搖頭，走到了被用來當做晾衣杆的憑欄前，手一揮，那原本還濕漉漉的衣服立刻就來到了未來那幹爽的時間之中。</p>
“呸……呸……嗬~~~~TUI~”</p>
守靜滿臉痛苦的丟掉果子，哈喇子順著嘴角往下流，那模樣跟個傻子差不多。</p>
把嘴裏的殘渣都吐幹淨後，他才痛苦的說道：</p>
“唉呀媽呀……這也太苦了……”</p>
“……你吃的什麽？”</p>
李臻忍不住問了一句。</p>
守靜搖頭：</p>
“我也不知道，路過一戶人家隨便摘的。”</p>
“……你不怕吃中毒？”</p>
“呃……”</p>
聽到這話，守靜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後，趕緊搖搖頭：</p>
“沒事沒事，自己家種的東西，怎麽可能有毒呢……就是忒酸了，你知道麽？酸死人了，酸到發苦！“</p>
“……好吧。”</p>
李振不在搭理他，自顧自的穿好了衣服後，忽然問道：</p>
“外麵人都來了？”</p>
“來啦。都來兩天了，天天做出來個圍城的模樣……還別說，挺敬業的。”</p>
“……和尚這兩天在幹嘛？”</p>
“打坐唄。那天被我給懟破防了之後，這幾天估計考慮要不要去學醫呢……可學醫也救不了隋朝人啊，要我說，幹脆……學物理吧，搞個原子彈出來，大家一起崩紗卡拉卡！”</p>
“你從哪裏學會的這套破嗑？”</p>
李臻都驚了。</p>
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他怎麽什麽都知道？</p>
而守靜則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看著已經穿好了一副，開始盤頭發的李臻問道：</p>
“要走了？”</p>
“嗯。”</p>
“……不打個招呼？”</p>
“不想打。”</p>
李臻搖了搖頭：</p>
“給他們點時間消化吧，你那天又不是沒看到和尚那態度。幾千條人命……就這麽被卷死在了這座城下。也就是消息還沒傳出來，要傳遍天下後，搞不好我就成什麽殺人魔王了……算了，免得哥們朋友心裏多想，我先走，等下次見麵再說唄……”</p>
“……行吧。”</p>
守靜拍了拍手，說道：</p>
“有什麽讓我轉告的？”</p>
“你看著辦唄。”</p>
“……嗯。怎麽去？”</p>
“不知道……追雷就留給你吧，如何？好歹是人家飛馬城的東西，還得還給紅纓呢。在說……它那個頭太惹眼了，把李世民留下那匹馬給我吧。”</p>
“也行。不過我建議你先找到那些百騎司……”</p>
“怎麽找？你教教我。”</p>
“……也是，當我沒說。我送你？”</p>
“嗯……有錢麽？”</p>
“有。”</p>
守靜點頭點的很痛快。</p>
然後一跺腳……</p>
李臻看著隨著泥土湧動，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一箱子金銀財寶，直接無語了。</p>
“我和你說，桑泉的人可真富裕啊……”</p>
“……你就離譜！”</p>
“哈哈，行了……和我你還裝什麽大尾巴狼。盧老七的東西，不要白不要。”</p>
說著，從箱子裏撿出了兩錠金子，兩錠銀子，直接丟給了李臻：</p>
“夠不？”</p>
“夠了。沒銅板？”</p>
“有~”</p>
他又一跺腳。</p>
李臻提起了一串銅板，全都裝進自己的錢袋裏，說道：</p>
“走吧。”</p>
“嗯。”</p>
泥土瞬間把二人全部吞沒。</p>
沒什麽離別的傷感，隻是簡簡單單的。</p>
說走，就走了。</p>
片刻後，李臻看了一眼遠方那一片白色的軍帳，對守靜點點頭：</p>
“走了。”</p>
“一定要替我多親幾口壞女人呀！”</p>
“……”</p>
恨不得大義滅親的道人嘴角一陣抽搐，最後牽著馬徑直離開，再也沒回頭。</p>
而守靜也嘿嘿笑著，幾步，便來到了營地之中。</p>
“老杜。”</p>
還沒進軍帳，他便喊了一聲。</p>
一行軍卒對這個儒生的出現也習以為常了。</p>
並不覺得有什麽。</p>
守靜自顧自的走進了軍帳，一眼就看到了崔婉容、李世民、杜如晦，還厚裴寂他們都在。</p>
旁邊還有那正無聊打哈欠的李元霸。</p>
“和你們說聲，李守初走了。”</p>
“什麽！？”</p>
杜如晦臉色瞬間一變：</p>
“你怎麽能讓他走……”</p>
“不然呢？他是我大哥，他走，我還能攔得住？”</p>
守靜翻了個白眼。</p>
“道長去哪了！”</p>
一旁的崔婉容麵露焦急。</p>
“不知道。”</p>
守靜聳聳肩：</p>
“他沒告訴我……”</p>
“……”</p>
杜如晦心說你騙鬼呢！</p>
可看到守靜那臉色……他想了想，最終沒選擇深問，而是繼續“發脾氣”：</p>
“那他也不能走啊！這……怎麽能一言不發的就走了！你……你……氣煞我也！</p>
！”</p>
瞬間，老杜有點要摔杯為號的意思。</p>
但杯子沒摔成，卻帶著滿臉憤怒與焦急的離開了。</p>
似乎要去追。</p>
守靜沒攔著，隻是看了看眾人，繼續說道：</p>
“桑泉裏麵空了，接下來的事情怎麽樣，我就不操心了。各位也都是明白人……我就回去了。”</p>
“守靜先生要去哪？”</p>
李世民趕緊問道。</p>
“回於栝，說書去。”</p>
守靜聳聳肩，語氣異常輕鬆：</p>
“我能做的，李守初能做的，我倆都做完啦……這桑泉地下的好東西不少……我也是奇了怪了，難不成這地方不是什麽衝擊平原？怎麽好東西這麽多？”</p>
</p>
他又開始說眾人聽不懂的話。</p>
自言自語的滴咕了幾句後，扭頭對李世民說道：</p>
“李二啊，李守初不喜歡你，沒關係。咱哥倆對付就成，有好處，我也不瞞你。桑泉這片鐵礦，規模不小。你看著弄……還有，鹽礦西邊五六裏的地方，那地方還有銅……不過產量不多，但按照你們這種挖法，估計也能挖個五六十年差不多。“</p>
“！</p>
”</p>
瞬間，崔婉容和裴寂的臉色齊齊一變：</p>
“銅！？”</p>
“對啊。”</p>
守靜點點頭，但話還是衝著李世民說的：</p>
“但我現在不能幫你，因為你還掌握不住。但沒關係，隻要你能得……咳咳，當我沒說。反正以後你需要了，我在幫你弄。但現在我就隻能幫你到這了。好吧？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就走了……”</p>
“……守靜先生……”</p>
李世民似乎想要說些什麽。</p>
可守靜卻擺擺手：</p>
“不多說了，我這就走，李守初還指望我呢……崔家小姐。”</p>
忽然，他臉一轉，看向了崔婉容：</p>
“有些事……別想啦。在想下去，容易自己陷進去拔不出來。言盡於此，自己慢慢琢磨……”</p>
“……”</p>
崔婉容先是一愣。</p>
但馬上臉色忽然一白……</p>
看著守靜，眼眶一下就有些要紅的意思。</p>
可這次，守靜卻真不在多說了，直接擺擺手：</p>
“各位，保重啦。李二啊，馮翊的那些殘軍，記得咱們的約定。”</p>
說完，身子一晃，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p>
隻留下了軍帳裏那些表情各異之人，心中風起雲湧……</p>
……</p>
踏川就在草地上吃草。</p>
那天攻桑泉時，杜如晦被抓，踏川也被套上了。</p>
不過孫華沒動它，而是關了起來，打算以後馴服。</p>
畢竟……飛馬城的馬，可是很金貴的。</p>
結果被守靜給撈了出來。</p>
杜如晦就坐在小河旁邊的石頭上，看著這條靜靜流淌的河水在發呆。</p>
“我就說，還是咱哥倆有默契。”</p>
守靜的聲音忽然從他身後響了起來。</p>
“……”</p>
杜如晦扭頭看了他一眼，直接問道：</p>
“道長去哪了？”</p>
“江南。”</p>
這下，守靜不隱瞞了：</p>
“去找李侍郎啦。”</p>
“……為何要去找李侍郎？”</p>
“唔，這個就不好跟你說了，說了要遭雷劈的。”</p>
守靜搖搖頭，抓起了地上幾顆石子，隨手丟了一顆進到了小河裏。</p>
“咕冬~”</p>
看了杜如晦一眼，他的聲音裏出現了一抹笑意：</p>
“別怪李守初不辭而別，他隻是怕你們被嚇到了……”</p>
“……我們被嚇到？”</p>
杜如晦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解。</p>
“對啊，不然你以為和尚為什麽忽然就禪定了？……他隻是接受不了而已。在他的世界裏，道長應該是那個心懷大慈悲之人……其實事實也是如此。這幾千人，被李守初親手殺死的幾千人，讓他很難受。哪怕在最後一刻，他還在試圖通過溝通的方式，讓孫華停下手來。可是……孫華沒停。”</p>
“……”</p>
就見守靜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澹澹的諷刺：</p>
“這裏我倒不是說看不起玄奘。隻是……他終究也是人。佛家在怎麽說滅卻七情六欲，隻剩慈悲為懷也都是假的……因為慈悲，何嚐又不是一種欲望？對吧。和尚以為，道長會化幹戈為玉帛，不僅要救一人，還要救天下蒼生。可他卻忘了……一人，便是蒼生。在看到孫華那種偏執之後，他就知道，再這麽慈悲下去，苦的，就不僅僅是李世民或者你了……苦的有可能是河東，是這個天下……但和尚不懂這個道理，而我說話又挺直接的。所以他就……“</p>
“你說了什麽？”</p>
“很簡單啊。”</p>
守靜聳聳肩：</p>
“我就告訴他：學佛救不了這世道。”</p>
“……”</p>
杜如晦本能的嘴角一抽。</p>
還別說，有道長那個味兒了。</p>
那賤嗖嗖的模樣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p>
可還來不及說什麽，忽然，他腦子裏湧出的想法，讓他露出了苦笑的神色：</p>
“道長把我……想輕了啊。”</p>
“不是把你想輕，是他不想讓你們看到他這一麵……畢竟，咱們認識的時候，大家就都是幹幹淨淨的，一起吃苦，一起遭罪，一起來到了河東……要把這一郡之民全都救下……可現在卻成了這般模樣。都說行百裏而半九十……剩下的路，老杜你得自己走了。”</p>
“自是如此。”</p>
苦笑褪盡。</p>
杜如晦滿眼堅定：</p>
“總不能讓道長一人扛下所有吧？”</p>
“……嗯，有你這話，李守初就走踏實了。”</p>
守靜臉上的笑容也更自然了些：</p>
“隻不過……和尚那邊你也得看好他，別讓他走了歪路……當然了，這是李守初對你說的。要我說，我巴不得他活的能更清醒一些。”</p>
“……”</p>
“咕冬。”</p>
又是一顆石子落入了水中。</p>
守靜忽然歎息了一聲：</p>
“唉……老杜。”</p>
“嗯？”</p>
“我也打算走了。”</p>
“去哪？”</p>
“回於栝。”</p>
“……守靜先生不去幫道長麽？”</p>
“我回於栝，就是在幫他……有些事就不對你說了，嗯，就這樣。我走之後……你就跟著李世民混就行……老杜，你信我不信？”</p>
“呃……”</p>
看著忽然很認真盯著自己的儒生。</p>
杜如晦想了想，點點頭：</p>
“信！”</p>
“好，那就去幫李世民！”</p>
“……幫他？指的是……”</p>
看著杜如晦那試探之意，守靜直接點點頭：</p>
“你就當你賭一把，如何？”</p>
這話一出口，有些事情……杜如晦心裏就幾乎可以說是蓋棺定論了。</p>
於是，他眉頭緩緩皺了起來。</p>
“可是……”</p>
“沒有可是，老杜，他還太嫩了。”</p>
守靜搖搖頭：</p>
“你必須幫他。有你在，我和李守初都很放心……當然了，你要是能說服和尚幫他更好……可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幫他，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會一直留在河東，至少在那一池龍火流民未散之前，不會走。所以，河東的事情，我來幫你。而你……去幫李世民！如何？”</p>
“……幫到什麽時候，何種地步？”</p>
“你說呢？”</p>
“……轟隆隆隆……”</p>
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陰雲密布。</p>
這些雲彷佛憑空出現一般，就這麽遮蓋了烈日，阻隔了光芒。</p>
黑壓壓的，彷佛某種恐怖的東西在醞釀。</p>
“……”</p>
杜如晦認真的看著守靜。</p>
“……”</p>
守靜同樣正色，半點無有玩鬧的看著他。</p>
直到……</p>
杜如晦點頭。</p>
“好。”</p>
“嗯……那我走了。”</p>
手一揮，泥土蠕動，把茫然掙紮的追雷給帶了過來。</p>
守靜直接翻身上馬。</p>
追雷一開始還不適應，想把他撅下去。</p>
但馬上似乎感知到了什麽，一下就變得安靜了下來。</p>
“照顧好和尚，照顧好自己……”</p>
騎在馬上，儒生抱拳拱手：</p>
“走了。”</p>
“……”</p>
杜如晦無言。</p>
隻是拍打著身上本不存在的泥土，恭恭敬敬的施了一個大禮：</p>
“恭送先生！謝先生救我桑泉一城之民！此等恩情，桑泉永世不忘。”</p>
“哈~保重啦！老杜！咱們山水有相逢！”</p>
守靜一聲輕笑，拉動韁繩：</p>
“駕！”</p>
水聲響起。</p>
渾身濕漉漉的道人走出了這偌大的浴場後，光著腳踩在那觸感非常好的鵝卵石鋪就的石台上，拿著一條幹淨的搌布擦幹淨了身子。</p>
走出了浴場正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園裏啃著不知道從哪摸的野果，被酸的凝眉瞪眼的守靜那鬼臉。</p>
他無奈的搖搖頭，走到了被用來當做晾衣杆的憑欄前，手一揮，那原本還濕漉漉的衣服立刻就來到了未來那幹爽的時間之中。</p>
“呸……呸……嗬~~~~TUI~”</p>
守靜滿臉痛苦的丟掉果子，哈喇子順著嘴角往下流，那模樣跟個傻子差不多。</p>
把嘴裏的殘渣都吐幹淨後，他才痛苦的說道：</p>
“唉呀媽呀……這也太苦了……”</p>
“……你吃的什麽？”</p>
李臻忍不住問了一句。</p>
守靜搖頭：</p>
“我也不知道，路過一戶人家隨便摘的。”</p>
“……你不怕吃中毒？”</p>
“呃……”</p>
聽到這話，守靜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後，趕緊搖搖頭：</p>
“沒事沒事，自己家種的東西，怎麽可能有毒呢……就是忒酸了，你知道麽？酸死人了，酸到發苦！“</p>
“……好吧。”</p>
李振不在搭理他，自顧自的穿好了衣服後，忽然問道：</p>
“外麵人都來了？”</p>
“來啦。都來兩天了，天天做出來個圍城的模樣……還別說，挺敬業的。”</p>
“……和尚這兩天在幹嘛？”</p>
“打坐唄。那天被我給懟破防了之後，這幾天估計考慮要不要去學醫呢……可學醫也救不了隋朝人啊，要我說，幹脆……學物理吧，搞個原子彈出來，大家一起崩紗卡拉卡！”</p>
“你從哪裏學會的這套破嗑？”</p>
李臻都驚了。</p>
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他怎麽什麽都知道？</p>
而守靜則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看著已經穿好了一副，開始盤頭發的李臻問道：</p>
“要走了？”</p>
“嗯。”</p>
“……不打個招呼？”</p>
“不想打。”</p>
李臻搖了搖頭：</p>
“給他們點時間消化吧，你那天又不是沒看到和尚那態度。幾千條人命……就這麽被卷死在了這座城下。也就是消息還沒傳出來，要傳遍天下後，搞不好我就成什麽殺人魔王了……算了，免得哥們朋友心裏多想，我先走，等下次見麵再說唄……”</p>
“……行吧。”</p>
守靜拍了拍手，說道：</p>
“有什麽讓我轉告的？”</p>
“你看著辦唄。”</p>
“……嗯。怎麽去？”</p>
“不知道……追雷就留給你吧，如何？好歹是人家飛馬城的東西，還得還給紅纓呢。在說……它那個頭太惹眼了，把李世民留下那匹馬給我吧。”</p>
“也行。不過我建議你先找到那些百騎司……”</p>
“怎麽找？你教教我。”</p>
“……也是，當我沒說。我送你？”</p>
“嗯……有錢麽？”</p>
“有。”</p>
守靜點頭點的很痛快。</p>
然後一跺腳……</p>
李臻看著隨著泥土湧動，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一箱子金銀財寶，直接無語了。</p>
“我和你說，桑泉的人可真富裕啊……”</p>
“……你就離譜！”</p>
“哈哈，行了……和我你還裝什麽大尾巴狼。盧老七的東西，不要白不要。”</p>
說著，從箱子裏撿出了兩錠金子，兩錠銀子，直接丟給了李臻：</p>
“夠不？”</p>
“夠了。沒銅板？”</p>
“有~”</p>
他又一跺腳。</p>
李臻提起了一串銅板，全都裝進自己的錢袋裏，說道：</p>
“走吧。”</p>
“嗯。”</p>
泥土瞬間把二人全部吞沒。</p>
沒什麽離別的傷感，隻是簡簡單單的。</p>
說走，就走了。</p>
片刻後，李臻看了一眼遠方那一片白色的軍帳，對守靜點點頭：</p>
“走了。”</p>
“一定要替我多親幾口壞女人呀！”</p>
“……”</p>
恨不得大義滅親的道人嘴角一陣抽搐，最後牽著馬徑直離開，再也沒回頭。</p>
而守靜也嘿嘿笑著，幾步，便來到了營地之中。</p>
“老杜。”</p>
還沒進軍帳，他便喊了一聲。</p>
一行軍卒對這個儒生的出現也習以為常了。</p>
並不覺得有什麽。</p>
守靜自顧自的走進了軍帳，一眼就看到了崔婉容、李世民、杜如晦，還厚裴寂他們都在。</p>
旁邊還有那正無聊打哈欠的李元霸。</p>
“和你們說聲，李守初走了。”</p>
“什麽！？”</p>
杜如晦臉色瞬間一變：</p>
“你怎麽能讓他走……”</p>
“不然呢？他是我大哥，他走，我還能攔得住？”</p>
守靜翻了個白眼。</p>
“道長去哪了！”</p>
一旁的崔婉容麵露焦急。</p>
“不知道。”</p>
守靜聳聳肩：</p>
“他沒告訴我……”</p>
“……”</p>
杜如晦心說你騙鬼呢！</p>
可看到守靜那臉色……他想了想，最終沒選擇深問，而是繼續“發脾氣”：</p>
“那他也不能走啊！這……怎麽能一言不發的就走了！你……你……氣煞我也！</p>
！”</p>
瞬間，老杜有點要摔杯為號的意思。</p>
但杯子沒摔成，卻帶著滿臉憤怒與焦急的離開了。</p>
似乎要去追。</p>
守靜沒攔著，隻是看了看眾人，繼續說道：</p>
“桑泉裏麵空了，接下來的事情怎麽樣，我就不操心了。各位也都是明白人……我就回去了。”</p>
“守靜先生要去哪？”</p>
李世民趕緊問道。</p>
“回於栝，說書去。”</p>
守靜聳聳肩，語氣異常輕鬆：</p>
“我能做的，李守初能做的，我倆都做完啦……這桑泉地下的好東西不少……我也是奇了怪了，難不成這地方不是什麽衝擊平原？怎麽好東西這麽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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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開始說眾人聽不懂的話。</p>
自言自語的滴咕了幾句後，扭頭對李世民說道：</p>
“李二啊，李守初不喜歡你，沒關係。咱哥倆對付就成，有好處，我也不瞞你。桑泉這片鐵礦，規模不小。你看著弄……還有，鹽礦西邊五六裏的地方，那地方還有銅……不過產量不多，但按照你們這種挖法，估計也能挖個五六十年差不多。“</p>
“！</p>
”</p>
瞬間，崔婉容和裴寂的臉色齊齊一變：</p>
“銅！？”</p>
“對啊。”</p>
守靜點點頭，但話還是衝著李世民說的：</p>
“但我現在不能幫你，因為你還掌握不住。但沒關係，隻要你能得……咳咳，當我沒說。反正以後你需要了，我在幫你弄。但現在我就隻能幫你到這了。好吧？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就走了……”</p>
“……守靜先生……”</p>
李世民似乎想要說些什麽。</p>
可守靜卻擺擺手：</p>
“不多說了，我這就走，李守初還指望我呢……崔家小姐。”</p>
忽然，他臉一轉，看向了崔婉容：</p>
“有些事……別想啦。在想下去，容易自己陷進去拔不出來。言盡於此，自己慢慢琢磨……”</p>
“……”</p>
崔婉容先是一愣。</p>
但馬上臉色忽然一白……</p>
看著守靜，眼眶一下就有些要紅的意思。</p>
可這次，守靜卻真不在多說了，直接擺擺手：</p>
“各位，保重啦。李二啊，馮翊的那些殘軍，記得咱們的約定。”</p>
說完，身子一晃，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p>
隻留下了軍帳裏那些表情各異之人，心中風起雲湧……</p>
……</p>
踏川就在草地上吃草。</p>
那天攻桑泉時，杜如晦被抓，踏川也被套上了。</p>
不過孫華沒動它，而是關了起來，打算以後馴服。</p>
畢竟……飛馬城的馬，可是很金貴的。</p>
結果被守靜給撈了出來。</p>
杜如晦就坐在小河旁邊的石頭上，看著這條靜靜流淌的河水在發呆。</p>
“我就說，還是咱哥倆有默契。”</p>
守靜的聲音忽然從他身後響了起來。</p>
“……”</p>
杜如晦扭頭看了他一眼，直接問道：</p>
“道長去哪了？”</p>
“江南。”</p>
這下，守靜不隱瞞了：</p>
“去找李侍郎啦。”</p>
“……為何要去找李侍郎？”</p>
“唔，這個就不好跟你說了，說了要遭雷劈的。”</p>
守靜搖搖頭，抓起了地上幾顆石子，隨手丟了一顆進到了小河裏。</p>
“咕冬~”</p>
看了杜如晦一眼，他的聲音裏出現了一抹笑意：</p>
“別怪李守初不辭而別，他隻是怕你們被嚇到了……”</p>
“……我們被嚇到？”</p>
杜如晦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解。</p>
“對啊，不然你以為和尚為什麽忽然就禪定了？……他隻是接受不了而已。在他的世界裏，道長應該是那個心懷大慈悲之人……其實事實也是如此。這幾千人，被李守初親手殺死的幾千人，讓他很難受。哪怕在最後一刻，他還在試圖通過溝通的方式，讓孫華停下手來。可是……孫華沒停。”</p>
“……”</p>
就見守靜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澹澹的諷刺：</p>
“這裏我倒不是說看不起玄奘。隻是……他終究也是人。佛家在怎麽說滅卻七情六欲，隻剩慈悲為懷也都是假的……因為慈悲，何嚐又不是一種欲望？對吧。和尚以為，道長會化幹戈為玉帛，不僅要救一人，還要救天下蒼生。可他卻忘了……一人，便是蒼生。在看到孫華那種偏執之後，他就知道，再這麽慈悲下去，苦的，就不僅僅是李世民或者你了……苦的有可能是河東，是這個天下……但和尚不懂這個道理，而我說話又挺直接的。所以他就……“</p>
“你說了什麽？”</p>
“很簡單啊。”</p>
守靜聳聳肩：</p>
“我就告訴他：學佛救不了這世道。”</p>
“……”</p>
杜如晦本能的嘴角一抽。</p>
還別說，有道長那個味兒了。</p>
那賤嗖嗖的模樣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p>
可還來不及說什麽，忽然，他腦子裏湧出的想法，讓他露出了苦笑的神色：</p>
“道長把我……想輕了啊。”</p>
“不是把你想輕，是他不想讓你們看到他這一麵……畢竟，咱們認識的時候，大家就都是幹幹淨淨的，一起吃苦，一起遭罪，一起來到了河東……要把這一郡之民全都救下……可現在卻成了這般模樣。都說行百裏而半九十……剩下的路，老杜你得自己走了。”</p>
“自是如此。”</p>
苦笑褪盡。</p>
杜如晦滿眼堅定：</p>
“總不能讓道長一人扛下所有吧？”</p>
“……嗯，有你這話，李守初就走踏實了。”</p>
守靜臉上的笑容也更自然了些：</p>
“隻不過……和尚那邊你也得看好他，別讓他走了歪路……當然了，這是李守初對你說的。要我說，我巴不得他活的能更清醒一些。”</p>
“……”</p>
“咕冬。”</p>
又是一顆石子落入了水中。</p>
守靜忽然歎息了一聲：</p>
“唉……老杜。”</p>
“嗯？”</p>
“我也打算走了。”</p>
“去哪？”</p>
“回於栝。”</p>
“……守靜先生不去幫道長麽？”</p>
“我回於栝，就是在幫他……有些事就不對你說了，嗯，就這樣。我走之後……你就跟著李世民混就行……老杜，你信我不信？”</p>
“呃……”</p>
看著忽然很認真盯著自己的儒生。</p>
杜如晦想了想，點點頭：</p>
“信！”</p>
“好，那就去幫李世民！”</p>
“……幫他？指的是……”</p>
看著杜如晦那試探之意，守靜直接點點頭：</p>
“你就當你賭一把，如何？”</p>
這話一出口，有些事情……杜如晦心裏就幾乎可以說是蓋棺定論了。</p>
於是，他眉頭緩緩皺了起來。</p>
“可是……”</p>
“沒有可是，老杜，他還太嫩了。”</p>
守靜搖搖頭：</p>
“你必須幫他。有你在，我和李守初都很放心……當然了，你要是能說服和尚幫他更好……可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幫他，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會一直留在河東，至少在那一池龍火流民未散之前，不會走。所以，河東的事情，我來幫你。而你……去幫李世民！如何？”</p>
“……幫到什麽時候，何種地步？”</p>
“你說呢？”</p>
“……轟隆隆隆……”</p>
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陰雲密布。</p>
這些雲彷佛憑空出現一般，就這麽遮蓋了烈日，阻隔了光芒。</p>
黑壓壓的，彷佛某種恐怖的東西在醞釀。</p>
“……”</p>
杜如晦認真的看著守靜。</p>
“……”</p>
守靜同樣正色，半點無有玩鬧的看著他。</p>
直到……</p>
杜如晦點頭。</p>
“好。”</p>
“嗯……那我走了。”</p>
手一揮，泥土蠕動，把茫然掙紮的追雷給帶了過來。</p>
守靜直接翻身上馬。</p>
追雷一開始還不適應，想把他撅下去。</p>
但馬上似乎感知到了什麽，一下就變得安靜了下來。</p>
“照顧好和尚，照顧好自己……”</p>
騎在馬上，儒生抱拳拱手：</p>
“走了。”</p>
“……”</p>
杜如晦無言。</p>
隻是拍打著身上本不存在的泥土，恭恭敬敬的施了一個大禮：</p>
“恭送先生！謝先生救我桑泉一城之民！此等恩情，桑泉永世不忘。”</p>
“哈~保重啦！老杜！咱們山水有相逢！”</p>
守靜一聲輕笑，拉動韁繩：</p>
“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