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p>
洛陽城外。</p>
守靜一聲歎息。</p>
坐在茶攤鋪子上，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了一句：</p>
“到底還是心疼你唄。”</p>
沒人知道他為什麽忽然發出這種言論，來這茶攤上喝茶的也都不是什麽有錢人。</p>
大多都是小商販，行腳的，路過口渴，或者餓了吃碗閑飯而已。</p>
所以聽到這話，大家很突兀的看了他一眼後，見這年輕儒生似乎穿的還不錯，氣質也不錯，也都不敢招惹。</p>
就當聽不到。</p>
而守靜說完這話後，也不多待，直接掏出了幾枚銅板丟在了桌子上後，起身看向了那不遠處的洛陽城。</p>
如今的洛陽城城牆似乎正在修繕著什麽，城牆拐角有四座高樓，不停有人在上麵拴著麻繩修著一些東西，但隔著太遠，也不知道到底在幹嘛。</p>
他微微搖頭：</p>
“變了許多啊。”</p>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洛陽，可腦海裏翻滾的記憶還是不自覺的讓他發出了這樣的感慨。</p>
接著一路朝著城門口走去。</p>
進了城，他便頗有些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沿著這條洛水河在閑逛。</p>
一直逛到了橋頭，徑直的過橋，朝著北城的方向走。</p>
而過了北城，他就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般，很快便抵達了“李府”。</p>
沒什麽見外的意思，直接過去敲響房門。</p>
“邦邦邦。”</p>
很快，房門開啟，李忠那平平無奇的雙眸出現在大門前。</p>
“不知客人找誰？”</p>
“找你唄，忠叔。”</p>
守靜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笑嗬嗬的說道：</p>
“我是守靜。”</p>
“……！”</p>
李忠一愣，接著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p>
“原來是守靜先生到來，請。”</p>
“誒。”</p>
守靜應了一聲，接著腳步忽然一頓，但馬上恢複了正常。</p>
隻不過在進門後，他才來了一句：</p>
“忠叔，這百騎司監察天下……怎麽壞……啊不對，侍郎大人一走，你這門口就多了倆盯梢的人？”</p>
說到這，他臉上有些感慨：</p>
“藏的可夠深了的啊。”</p>
這話一出口，李忠倒是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了。</p>
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而是因為守靜知道。</p>
“……守靜先生能感應到？”</p>
“能啊。”</p>
守靜點點頭：</p>
“一人藏在樹根與泥土的間隙裏，一人藏在磚石之中……若不是地下長的東西我都能感應得到，恐怕還真把這倆人給漏過了……可用我幫忠叔抓過來？”</p>
“嗬嗬，多謝守靜先生，不過還是不必了。”</p>
李忠笑著搖了搖頭：</p>
“這天下敢監察百騎司之人，便隻有燭龍而已。”</p>
“……燭龍？”</p>
守靜心說怎麽又是這東西。</p>
過不去了是吧？</p>
前麵還是燭龍照呢，這會兒幹脆直接變燭龍了？</p>
而李忠則點點頭：</p>
“不錯，小姐可和守初道長說過？”</p>
“說了，說那隻妖就活在極北之北呢……”</p>
“呃……”</p>
李忠愣了愣愣，笑著擺擺手：</p>
“非也、非也。燭龍，乃是陛下彷照了小姐交上去的隱門秘術，自己培養打造的一隻隊伍。而這些人與百騎司同出一源，但目的就隻有一個，便是監察百騎司。而取燭龍之號，便是因為隱門秘傳的那件妖鱗天衣的淵源罷了。”</p>
“原來如此……”</p>
說話間，倆人也走到了正廳。</p>
而等進了屋，守靜才直接說道：</p>
“侍郎大人讓我告訴你，曆陽那邊，陳陵敗了。杜伏威大獲全勝，如今已經占領了曆陽城。”</p>
李忠眼神一眯，接著恢複了正常，問道:</p>
“還有麽？”</p>
“還有，隋軍弄出來了一種弩箭，連弩，黑色的箭失上有陰陽家的燃心炎，以及名家那種無視鎧甲的道理。”</p>
“！真弄出來了！？”</p>
李忠看起來滿眼的驚訝，接著馬上眉頭就皺了起來：</p>
“可為什麽軍機處的人沒有發來消息……難道……”</p>
想到這，他趕緊點點頭：</p>
“好，多謝守靜先生，那老夫這便把消息散出去。”</p>
“嗯……那我也走了。”</p>
“且慢，先生……我家小姐現在可好？”</p>
“呃……”</p>
守靜的目光忽然抬向了高處。</p>
幾息之後，他點點頭：</p>
“李守初在給她做好吃的。這幾日看上去……氣色好了不少。晚上李守初給她說故事，哄她睡覺，都挺好的……可需要帶什麽話？”</p>
李忠的臉色先是一寬，微微搖頭：</p>
“小姐無事便好。”</p>
“嗯……忠叔你也不必擔心，我這些時日就在洛陽不走，侍郎大人讓我幫她看著楊侗、紅纓他們。所以……如果想找我，來春友社便好，如何？”</p>
聽到這話，李忠才是真正露出了喜悅之色：</p>
“先生不走？”</p>
“暫時不走……李守初那邊找到了一隻更好的大肥羊呃……嗨，就當我說笑的。”</p>
守靜笑著擺擺手：</p>
“總之，有什麽消息，隨時來找我便是。我還要去看看紅纓，就先告辭了。”</p>
“這麽快？還未來得及招待先生……”</p>
“嗨，別那麽客氣，李守初來這不也混不到一杯茶喝麽。我自覺~哈哈哈~”</p>
守靜說完，仰天大笑出門去。</p>
留下了在江南之地一腦門子黑線的李臻。</p>
你特麽可真會說話啊。</p>
我謝謝你。</p>
可剛走了兩步，忽然，守靜扭過了頭：</p>
“對了，忠叔。玄奘去哪了？”</p>
“最近一次現身，是在關中。一人一缽，化緣乞食進餐而走。”</p>
“這樣啊……”</p>
守靜歎息了一聲，點點頭，打開了大門後便離開了。</p>
出了門，無視了那兩道隱晦的審視目光，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後，直接朝著東宮的方向走。</p>
而到了東宮的護城河前時，他看到了一隊車馬，運送著又是活羊又是幹嘛的，正往東宮裏麵運。</p>
要說潛入進去那是肯定不可能的。</p>
他也沒興趣偷雞摸狗。</p>
但卻不妨著跟著那隊伍找到東宮的偏門。</p>
一隊兵卒檢查完了這隻隊伍的車馬安全狀況後，便放行了。</p>
而這時，守靜才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p>
“什麽人！止步！”</p>
當這一隊兵卒發現了守靜時，立刻就做出了長矛豎起的警惕模樣。</p>
而守靜也配合著舉起了手，說道：</p>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守初，特來拜會紅纓大人。”</p>
“大膽！掌事大人的名號……”</p>
為首的一名軍卒話還沒說完，忽然，後麵有一人上前耳語了幾句。</p>
那軍卒的聲音頓時沒了。</p>
雖然還帶著懷疑，可剛才那句話卻沒了下文，反倒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守靜後，問道：</p>
“道長的道號叫做守初，對吧？”</p>
“正是。”</p>
“……好，還請道長稍待。”</p>
“多謝軍爺。”</p>
守靜道了謝，就後退到了路邊，安安靜靜的等待著紅纓的到來。</p>
可沒成想等了一會兒後，那軍卒再次折返時，卻帶來了一個消息：</p>
“掌事大人不便見客，道長請回吧。”</p>
話雖然客氣，可那股不客氣之意已經溢於言表。</p>
“……？”</p>
守靜是真愣了。</p>
紅纓不見自己？</p>
什麽情況？</p>
忍不住問道：</p>
“可說了貧道道號？”</p>
“自是說了，但掌事大人還有要事要忙，沒空見你。”</p>
“……？？？？”</p>
看著離去的兵卒，守靜是真懵了。</p>
這是什麽意思？</p>
啥意思？不會是真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吧？</p>
他滿心無語，可話也趕著話到這了，難不成還潛入進去看看怎麽回事？</p>
更不現實了。</p>
於是，他忍不住對空氣問了一句：</p>
“咋辦？”</p>
……</p>
“我哪知道咋辦，不見你，你就回去唄。可能人家要忙呢。”</p>
對著空氣，李臻來了一句。</p>
對麵的狐裘大人看了一眼他後，沒吭聲，繼續品著自己麵前這杯茶。</p>
接著就見李臻停頓了一會兒，來了一句：</p>
“少自作多情了。趕緊回春友社看看，別磨嘰。”</p>
說完這句話，人才算消停了下來。</p>
可卻聽到了狐裘大人一句感慨：</p>
“道門的手段……真是看不透啊。”</p>
“……大人是說守靜？”</p>
“嗯。”</p>
狐裘大人點點頭：</p>
“一氣化三清。道門不傳之秘，我還是想不透，為何張道玄要教你。難不成，他把你當下一個道門領袖來培養？”</p>
“我可不信。”</p>
李臻想都不想就直接搖頭：</p>
“但這門術法確實玄妙，我和守靜明明是兩個人，甚至性格都是兩種性格，可偏偏……我們卻還是一個人。根本理解不了，哪怕我學會了，也仍然理解不了。”</p>
說完，他忽然問道：</p>
“大人，下一步，咱們可是要回江都了？”</p>
“嗯。”</p>
狐裘大人應了一聲：</p>
“該回江都一趟了。不然，陛下可要起疑心了……道士，可想好了麽？跟著我回江都……“</p>
她的眼眸變得認真了起來：</p>
“杜伏威這一戰，徹底把江南士族推到了陛下的對立麵上。而現在，兩邊的鬥爭才剛剛開始。江都絕對不會太平，而在外人眼裏，我是首當其衝的那個礙眼之人，是必須除掉之人。而我也必須把我不能動炁這件事偽裝到極致。跟在我身邊，你是一步一生死……可想好了？”</p>
“……大人沒有跟江南士族聯合？”</p>
“你覺得我會允許我自己走陛下的老路麽？”</p>
“呃……”</p>
聽到這話，李臻愣了愣，忽然笑了：</p>
“哈~那貧道若是不來，大人會如何？”</p>
“自然會有其他人保護我。”</p>
“……”</p>
李臻嘴角一抽。</p>
而守靜那邊已經想罵街了。</p>
哪個禿驢敢和貧道搶修女！</p>
誰！</p>
！</p>
還有誰！</p>
！</p>
！</p>
沒理會腦子裏那個跳腳罵街的不正經儒生，李臻剛要開口問是誰，可卻見女子自顧自的笑了起來。</p>
那一笑，當真是萬物失色。</p>
把道士直接給看呆了。</p>
“說笑罷了。世人又有哪個不知曉與我同行不亞於與虎謀皮？幫我？嗬……誰敢？”</p>
她無所謂的擺擺手：</p>
“你若不在，我最多行動會受到製約一些，往行宮裏一住便不在出來。而這天下間又有什麽人，能越過天下第一、第二、第四的眼皮來殺我呢？而你在，我便又能到處走，看你的意思……似乎隻要不是悟道，都能處理，可對？“</p>
“呃……沒錯。“</p>
“那便夠了。若是來人真的是悟道，咱們也攔不住。”</p>
看著狐裘大人那灑脫的模樣，李臻發現……有時候真的很難想想她是一個女子。</p>
不過……</p>
“大人，咱們什麽時候上路？”</p>
“明日吧。今日想休息一天。”</p>
狐裘大人端著茶杯語氣異常輕鬆。</p>
而李臻聽到這話後，點點頭：</p>
“這樣啊……貧道剛剛在熬粥的時候，忽然看到旁邊有堆放幾個木桶，想來是之前歇腳之人沐浴之用。大人這舟車勞頓如此之久，可需要貧道給燒一桶熱水沐浴一番？”</p>
“……”</p>
女子欲飲茶的動作一頓。</p>
雙眼的焦點瞬間集中到了道人身上。</p>
“沐浴？”</p>
她輕聲問道。</p>
李臻點點頭：</p>
“不錯，沐浴。大人和貧道匯合後，似乎就沒在沐浴過了吧？這一路奔波風塵仆仆，不如沐浴一番，重新上路？”</p>
“這樣啊……“</p>
看著道人那清澈的雙眸，狐裘大人想了想，點點頭：</p>
“也好，本想回江都之後，去那道門特地引地熱而出的溫湯之中再洗……不過既然有人想伺候我沐浴，還是個道士……那便隨你好了。”</p>
“哈~”</p>
李臻忽然樂了。</p>
迅速起身：</p>
“那貧道給大人去燒水。”</p>
“無需燒，把那木桶給我裏裏外外的刷個通透便好。”</p>
“誒，行！塔大！”</p>
嗡~</p>
金光璀璨。</p>
眉飛色舞，不知為何看起來很是激動的道人一揮手：</p>
“來幹活啦！”</p>
而看著道人那滿眼激動的往後院跑的背影，女子露出了一種似笑非笑的模樣。</p>
不過片刻，不知為何，她原本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輕微的紅暈。</p>
一閃即逝。</p>
……</p>
“大人，幹幹淨淨！”</p>
巨大的木桶前，李臻就跟炫耀一般，展露著自己的成果。</p>
為了狐裘大人所說的幹淨，他硬生生的給這木桶刮下來了一層皮……</p>
絕對幹淨，絕對沒有二次汙染。</p>
甚至還把驛站裏麵唯一的一扇屏風拿了過來，擋在了木桶前。</p>
同時，他還屏蔽了腦子裏那嚷嚷著要喝斯嘉麗約翰遜洗澡水的某個變態。</p>
你是什麽守蘭特嗎！</p>
“嗯。”</p>
女子應了一聲，撇了一眼這屋子那張桌子。</p>
桌子上，有一處唯一出現在這個屋子裏很突兀的一套東西。</p>
筆墨紙硯。</p>
墨，已經磨好了。</p>
想了想，她打了個響指，那一桶冰水便開始冒煙。</p>
接著便忽然來了一句：</p>
“不會有人欲行那宵小之事吧？”</p>
李臻一本正經：</p>
“大人放心！絕對不會！……嗯！你，出來！”</p>
忽然，金光一閃，從狐裘大人的袖口扯出來了那條兀自掙紮的小蛇，然後向外一丟：</p>
“去去去，別偷看，聽到了沒！”</p>
話音落，一尾魚兒悄無聲息的跳出了時間長河。</p>
在絕對慢速靜止的狀態中，李臻快速來到了那文房四寶前，手裏拿著筆開始飛速書寫。</p>
一息，兩息，三息。</p>
三息之後，金光未褪，可兩頁洋洋灑灑的紙張已經被寫滿了。</p>
沒人能察覺。</p>
因為那金光已經消泯了一切除了道人自己外，能以炁而行的任何事、與物。</p>
</p>
而三息之後恢複正常，金光才無聲無息的緩緩消散。</p>
重新回到了原地，似乎從來沒有過任何動作的道人躬身一禮：</p>
“福生無量天尊，大人請安心沐浴，貧道這便出去了。”</p>
“嗯。”</p>
彷佛一無所知一般的狐裘大人應了一聲。</p>
接著，李臻便退了出去，還幫忙把門給關上了。</p>
剛出門，他就盯住了那條被金光圍困的小蛇，對那雙蛇童聳聳肩，走上前去後，低聲說了一句：</p>
“別想啦，貧道都看不到，哪裏能讓你看……要不，一會洗澡水給你留著？”</p>
“嘶嘶~”</p>
黑蛇吐信，凝視了李臻片刻，最後蜷縮成了一圈，伴隨著消失的金光，它直接攀附到了李臻手上，化作了一個黑黢黢的手鐲，首銜尾，凝固不動了。</p>
片刻後。</p>
忽然，李臻感覺到狐裘大人沐浴的屋子裏有過一閃即逝的天地之炁的波動。</p>
接著，嘩啦一聲水聲後。</p>
狐裘大人的沐浴，開始了。</p>
洛陽城外。</p>
守靜一聲歎息。</p>
坐在茶攤鋪子上，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了一句：</p>
“到底還是心疼你唄。”</p>
沒人知道他為什麽忽然發出這種言論，來這茶攤上喝茶的也都不是什麽有錢人。</p>
大多都是小商販，行腳的，路過口渴，或者餓了吃碗閑飯而已。</p>
所以聽到這話，大家很突兀的看了他一眼後，見這年輕儒生似乎穿的還不錯，氣質也不錯，也都不敢招惹。</p>
就當聽不到。</p>
而守靜說完這話後，也不多待，直接掏出了幾枚銅板丟在了桌子上後，起身看向了那不遠處的洛陽城。</p>
如今的洛陽城城牆似乎正在修繕著什麽，城牆拐角有四座高樓，不停有人在上麵拴著麻繩修著一些東西，但隔著太遠，也不知道到底在幹嘛。</p>
他微微搖頭：</p>
“變了許多啊。”</p>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洛陽，可腦海裏翻滾的記憶還是不自覺的讓他發出了這樣的感慨。</p>
接著一路朝著城門口走去。</p>
進了城，他便頗有些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沿著這條洛水河在閑逛。</p>
一直逛到了橋頭，徑直的過橋，朝著北城的方向走。</p>
而過了北城，他就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般，很快便抵達了“李府”。</p>
沒什麽見外的意思，直接過去敲響房門。</p>
“邦邦邦。”</p>
很快，房門開啟，李忠那平平無奇的雙眸出現在大門前。</p>
“不知客人找誰？”</p>
“找你唄，忠叔。”</p>
守靜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笑嗬嗬的說道：</p>
“我是守靜。”</p>
“……！”</p>
李忠一愣，接著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p>
“原來是守靜先生到來，請。”</p>
“誒。”</p>
守靜應了一聲，接著腳步忽然一頓，但馬上恢複了正常。</p>
隻不過在進門後，他才來了一句：</p>
“忠叔，這百騎司監察天下……怎麽壞……啊不對，侍郎大人一走，你這門口就多了倆盯梢的人？”</p>
說到這，他臉上有些感慨：</p>
“藏的可夠深了的啊。”</p>
這話一出口，李忠倒是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了。</p>
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而是因為守靜知道。</p>
“……守靜先生能感應到？”</p>
“能啊。”</p>
守靜點點頭：</p>
“一人藏在樹根與泥土的間隙裏，一人藏在磚石之中……若不是地下長的東西我都能感應得到，恐怕還真把這倆人給漏過了……可用我幫忠叔抓過來？”</p>
“嗬嗬，多謝守靜先生，不過還是不必了。”</p>
李忠笑著搖了搖頭：</p>
“這天下敢監察百騎司之人，便隻有燭龍而已。”</p>
“……燭龍？”</p>
守靜心說怎麽又是這東西。</p>
過不去了是吧？</p>
前麵還是燭龍照呢，這會兒幹脆直接變燭龍了？</p>
而李忠則點點頭：</p>
“不錯，小姐可和守初道長說過？”</p>
“說了，說那隻妖就活在極北之北呢……”</p>
“呃……”</p>
李忠愣了愣愣，笑著擺擺手：</p>
“非也、非也。燭龍，乃是陛下彷照了小姐交上去的隱門秘術，自己培養打造的一隻隊伍。而這些人與百騎司同出一源，但目的就隻有一個，便是監察百騎司。而取燭龍之號，便是因為隱門秘傳的那件妖鱗天衣的淵源罷了。”</p>
“原來如此……”</p>
說話間，倆人也走到了正廳。</p>
而等進了屋，守靜才直接說道：</p>
“侍郎大人讓我告訴你，曆陽那邊，陳陵敗了。杜伏威大獲全勝，如今已經占領了曆陽城。”</p>
李忠眼神一眯，接著恢複了正常，問道:</p>
“還有麽？”</p>
“還有，隋軍弄出來了一種弩箭，連弩，黑色的箭失上有陰陽家的燃心炎，以及名家那種無視鎧甲的道理。”</p>
“！真弄出來了！？”</p>
李忠看起來滿眼的驚訝，接著馬上眉頭就皺了起來：</p>
“可為什麽軍機處的人沒有發來消息……難道……”</p>
想到這，他趕緊點點頭：</p>
“好，多謝守靜先生，那老夫這便把消息散出去。”</p>
“嗯……那我也走了。”</p>
“且慢，先生……我家小姐現在可好？”</p>
“呃……”</p>
守靜的目光忽然抬向了高處。</p>
幾息之後，他點點頭：</p>
“李守初在給她做好吃的。這幾日看上去……氣色好了不少。晚上李守初給她說故事，哄她睡覺，都挺好的……可需要帶什麽話？”</p>
李忠的臉色先是一寬，微微搖頭：</p>
“小姐無事便好。”</p>
“嗯……忠叔你也不必擔心，我這些時日就在洛陽不走，侍郎大人讓我幫她看著楊侗、紅纓他們。所以……如果想找我，來春友社便好，如何？”</p>
聽到這話，李忠才是真正露出了喜悅之色：</p>
“先生不走？”</p>
“暫時不走……李守初那邊找到了一隻更好的大肥羊呃……嗨，就當我說笑的。”</p>
守靜笑著擺擺手：</p>
“總之，有什麽消息，隨時來找我便是。我還要去看看紅纓，就先告辭了。”</p>
“這麽快？還未來得及招待先生……”</p>
“嗨，別那麽客氣，李守初來這不也混不到一杯茶喝麽。我自覺~哈哈哈~”</p>
守靜說完，仰天大笑出門去。</p>
留下了在江南之地一腦門子黑線的李臻。</p>
你特麽可真會說話啊。</p>
我謝謝你。</p>
可剛走了兩步，忽然，守靜扭過了頭：</p>
“對了，忠叔。玄奘去哪了？”</p>
“最近一次現身，是在關中。一人一缽，化緣乞食進餐而走。”</p>
“這樣啊……”</p>
守靜歎息了一聲，點點頭，打開了大門後便離開了。</p>
出了門，無視了那兩道隱晦的審視目光，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後，直接朝著東宮的方向走。</p>
而到了東宮的護城河前時，他看到了一隊車馬，運送著又是活羊又是幹嘛的，正往東宮裏麵運。</p>
要說潛入進去那是肯定不可能的。</p>
他也沒興趣偷雞摸狗。</p>
但卻不妨著跟著那隊伍找到東宮的偏門。</p>
一隊兵卒檢查完了這隻隊伍的車馬安全狀況後，便放行了。</p>
而這時，守靜才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p>
“什麽人！止步！”</p>
當這一隊兵卒發現了守靜時，立刻就做出了長矛豎起的警惕模樣。</p>
而守靜也配合著舉起了手，說道：</p>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守初，特來拜會紅纓大人。”</p>
“大膽！掌事大人的名號……”</p>
為首的一名軍卒話還沒說完，忽然，後麵有一人上前耳語了幾句。</p>
那軍卒的聲音頓時沒了。</p>
雖然還帶著懷疑，可剛才那句話卻沒了下文，反倒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守靜後，問道：</p>
“道長的道號叫做守初，對吧？”</p>
“正是。”</p>
“……好，還請道長稍待。”</p>
“多謝軍爺。”</p>
守靜道了謝，就後退到了路邊，安安靜靜的等待著紅纓的到來。</p>
可沒成想等了一會兒後，那軍卒再次折返時，卻帶來了一個消息：</p>
“掌事大人不便見客，道長請回吧。”</p>
話雖然客氣，可那股不客氣之意已經溢於言表。</p>
“……？”</p>
守靜是真愣了。</p>
紅纓不見自己？</p>
什麽情況？</p>
忍不住問道：</p>
“可說了貧道道號？”</p>
“自是說了，但掌事大人還有要事要忙，沒空見你。”</p>
“……？？？？”</p>
看著離去的兵卒，守靜是真懵了。</p>
這是什麽意思？</p>
啥意思？不會是真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吧？</p>
他滿心無語，可話也趕著話到這了，難不成還潛入進去看看怎麽回事？</p>
更不現實了。</p>
於是，他忍不住對空氣問了一句：</p>
“咋辦？”</p>
……</p>
“我哪知道咋辦，不見你，你就回去唄。可能人家要忙呢。”</p>
對著空氣，李臻來了一句。</p>
對麵的狐裘大人看了一眼他後，沒吭聲，繼續品著自己麵前這杯茶。</p>
接著就見李臻停頓了一會兒，來了一句：</p>
“少自作多情了。趕緊回春友社看看，別磨嘰。”</p>
說完這句話，人才算消停了下來。</p>
可卻聽到了狐裘大人一句感慨：</p>
“道門的手段……真是看不透啊。”</p>
“……大人是說守靜？”</p>
“嗯。”</p>
狐裘大人點點頭：</p>
“一氣化三清。道門不傳之秘，我還是想不透，為何張道玄要教你。難不成，他把你當下一個道門領袖來培養？”</p>
“我可不信。”</p>
李臻想都不想就直接搖頭：</p>
“但這門術法確實玄妙，我和守靜明明是兩個人，甚至性格都是兩種性格，可偏偏……我們卻還是一個人。根本理解不了，哪怕我學會了，也仍然理解不了。”</p>
說完，他忽然問道：</p>
“大人，下一步，咱們可是要回江都了？”</p>
“嗯。”</p>
狐裘大人應了一聲：</p>
“該回江都一趟了。不然，陛下可要起疑心了……道士，可想好了麽？跟著我回江都……“</p>
她的眼眸變得認真了起來：</p>
“杜伏威這一戰，徹底把江南士族推到了陛下的對立麵上。而現在，兩邊的鬥爭才剛剛開始。江都絕對不會太平，而在外人眼裏，我是首當其衝的那個礙眼之人，是必須除掉之人。而我也必須把我不能動炁這件事偽裝到極致。跟在我身邊，你是一步一生死……可想好了？”</p>
“……大人沒有跟江南士族聯合？”</p>
“你覺得我會允許我自己走陛下的老路麽？”</p>
“呃……”</p>
聽到這話，李臻愣了愣，忽然笑了：</p>
“哈~那貧道若是不來，大人會如何？”</p>
“自然會有其他人保護我。”</p>
“……”</p>
李臻嘴角一抽。</p>
而守靜那邊已經想罵街了。</p>
哪個禿驢敢和貧道搶修女！</p>
誰！</p>
！</p>
還有誰！</p>
！</p>
！</p>
沒理會腦子裏那個跳腳罵街的不正經儒生，李臻剛要開口問是誰，可卻見女子自顧自的笑了起來。</p>
那一笑，當真是萬物失色。</p>
把道士直接給看呆了。</p>
“說笑罷了。世人又有哪個不知曉與我同行不亞於與虎謀皮？幫我？嗬……誰敢？”</p>
她無所謂的擺擺手：</p>
“你若不在，我最多行動會受到製約一些，往行宮裏一住便不在出來。而這天下間又有什麽人，能越過天下第一、第二、第四的眼皮來殺我呢？而你在，我便又能到處走，看你的意思……似乎隻要不是悟道，都能處理，可對？“</p>
“呃……沒錯。“</p>
“那便夠了。若是來人真的是悟道，咱們也攔不住。”</p>
看著狐裘大人那灑脫的模樣，李臻發現……有時候真的很難想想她是一個女子。</p>
不過……</p>
“大人，咱們什麽時候上路？”</p>
“明日吧。今日想休息一天。”</p>
狐裘大人端著茶杯語氣異常輕鬆。</p>
而李臻聽到這話後，點點頭：</p>
“這樣啊……貧道剛剛在熬粥的時候，忽然看到旁邊有堆放幾個木桶，想來是之前歇腳之人沐浴之用。大人這舟車勞頓如此之久，可需要貧道給燒一桶熱水沐浴一番？”</p>
“……”</p>
女子欲飲茶的動作一頓。</p>
雙眼的焦點瞬間集中到了道人身上。</p>
“沐浴？”</p>
她輕聲問道。</p>
李臻點點頭：</p>
“不錯，沐浴。大人和貧道匯合後，似乎就沒在沐浴過了吧？這一路奔波風塵仆仆，不如沐浴一番，重新上路？”</p>
“這樣啊……“</p>
看著道人那清澈的雙眸，狐裘大人想了想，點點頭：</p>
“也好，本想回江都之後，去那道門特地引地熱而出的溫湯之中再洗……不過既然有人想伺候我沐浴，還是個道士……那便隨你好了。”</p>
“哈~”</p>
李臻忽然樂了。</p>
迅速起身：</p>
“那貧道給大人去燒水。”</p>
“無需燒，把那木桶給我裏裏外外的刷個通透便好。”</p>
“誒，行！塔大！”</p>
嗡~</p>
金光璀璨。</p>
眉飛色舞，不知為何看起來很是激動的道人一揮手：</p>
“來幹活啦！”</p>
而看著道人那滿眼激動的往後院跑的背影，女子露出了一種似笑非笑的模樣。</p>
不過片刻，不知為何，她原本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輕微的紅暈。</p>
一閃即逝。</p>
……</p>
“大人，幹幹淨淨！”</p>
巨大的木桶前，李臻就跟炫耀一般，展露著自己的成果。</p>
為了狐裘大人所說的幹淨，他硬生生的給這木桶刮下來了一層皮……</p>
絕對幹淨，絕對沒有二次汙染。</p>
甚至還把驛站裏麵唯一的一扇屏風拿了過來，擋在了木桶前。</p>
同時，他還屏蔽了腦子裏那嚷嚷著要喝斯嘉麗約翰遜洗澡水的某個變態。</p>
你是什麽守蘭特嗎！</p>
“嗯。”</p>
女子應了一聲，撇了一眼這屋子那張桌子。</p>
桌子上，有一處唯一出現在這個屋子裏很突兀的一套東西。</p>
筆墨紙硯。</p>
墨，已經磨好了。</p>
想了想，她打了個響指，那一桶冰水便開始冒煙。</p>
接著便忽然來了一句：</p>
“不會有人欲行那宵小之事吧？”</p>
李臻一本正經：</p>
“大人放心！絕對不會！……嗯！你，出來！”</p>
忽然，金光一閃，從狐裘大人的袖口扯出來了那條兀自掙紮的小蛇，然後向外一丟：</p>
“去去去，別偷看，聽到了沒！”</p>
話音落，一尾魚兒悄無聲息的跳出了時間長河。</p>
在絕對慢速靜止的狀態中，李臻快速來到了那文房四寶前，手裏拿著筆開始飛速書寫。</p>
一息，兩息，三息。</p>
三息之後，金光未褪，可兩頁洋洋灑灑的紙張已經被寫滿了。</p>
沒人能察覺。</p>
因為那金光已經消泯了一切除了道人自己外，能以炁而行的任何事、與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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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三息之後恢複正常，金光才無聲無息的緩緩消散。</p>
重新回到了原地，似乎從來沒有過任何動作的道人躬身一禮：</p>
“福生無量天尊，大人請安心沐浴，貧道這便出去了。”</p>
“嗯。”</p>
彷佛一無所知一般的狐裘大人應了一聲。</p>
接著，李臻便退了出去，還幫忙把門給關上了。</p>
剛出門，他就盯住了那條被金光圍困的小蛇，對那雙蛇童聳聳肩，走上前去後，低聲說了一句：</p>
“別想啦，貧道都看不到，哪裏能讓你看……要不，一會洗澡水給你留著？”</p>
“嘶嘶~”</p>
黑蛇吐信，凝視了李臻片刻，最後蜷縮成了一圈，伴隨著消失的金光，它直接攀附到了李臻手上，化作了一個黑黢黢的手鐲，首銜尾，凝固不動了。</p>
片刻後。</p>
忽然，李臻感覺到狐裘大人沐浴的屋子裏有過一閃即逝的天地之炁的波動。</p>
接著，嘩啦一聲水聲後。</p>
狐裘大人的沐浴，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