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開始了麽?”


    就在翟讓忽然感覺到一絲炙熱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旁邊的守靜咕噥了一句。


    而就在翟讓琢磨什麽“開始了”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癢。


    隨手抹了一把……才發現,不知何時,鼻尖上的細密汗珠,已經化作了一滴汗水,被抹到了手心裏。


    可古怪的是……偏偏他感覺隻是有一點點熱而已。


    “這是……”


    “這就是悟道啊,翟大統領。”


    守靜的聲音裏從剛才的平靜,忽然湧出了一股略帶幾分張狂的笑意。


    都說我是核武器。


    都說我能毀天滅地。


    所以就讓我核威懾?


    嘿嘿……


    這次可算出來了,也總該我表示表示了吧?


    感受著空氣中那彌漫的熱度,他笑的越來越開心了。


    這股道理強麽?


    弱爆了啊!


    他的綽號是什麽來著?烏什麽玩意來著?


    也是個玩火的對吧?


    可是……你的道,在我看來,和那爆裂到無法拘束的諸懷相比,可是真真正正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諸懷的道,是要把這世上的一切,包括自己都焚燒殆盡。


    可你的呢?


    隻是把這世間當成一個微波爐?


    嘖嘖嘖……


    想法挺好。


    可惜……


    你家守靜爺爺是特麽微波爐專用!


    於是乎,哪怕還未蒙麵。


    哪怕隻是試探。


    可守靜的右腳,還是抬了起來。


    抬腳。


    然後……


    輕輕一跺。


    “卡~”


    翟讓猛然聽到了一聲什麽東西斷裂的動靜。


    正疑惑之時……


    大地。


    開始震顫。


    一息震顫。


    二息搖晃。


    三息……


    地動山搖!


    “轟隆隆隆……”


    “轟隆隆隆隆……”


    “轟隆隆隆隆隆!


    !”


    地震突如其來的到來,就在這城外的軍營範圍內。


    最遠不過是營門外百丈的距離,整片大地就像是被裝進了某種看不見的容器之中,然後被一雙大手開始劇烈搖晃。


    “卡察卡察卡察……”


    “地龍!地龍翻天啦!


    ”


    營帳之外,不知何人開始驚呼!


    然後就是整個亂做一團的鼎沸之聲。


    所有人都站立不穩,隻能在這股猶如大地震怒的大災難之中搖搖欲墜,六神無主。


    同時利用一切空隙時間,在這劇烈的搖晃中盯緊地麵,生怕地麵忽然就露出了一道裂隙,把自己給吞噬掉。


    可偏偏,坐在守靜旁邊的翟讓雖然能感覺到那股震顫之感,但卻並不強烈。


    甚至地麵都沒有什麽動靜。


    但偏偏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整個世界在天旋地轉,唯獨自己不變一樣。


    那股古怪的感覺一時間竟然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可對於營帳門口的那一隊人馬而言,此時此刻的狀態就不算很好了。


    步行的軍卒直接趴在了地上,被那震顫的大地顛的五髒六腑好像移了位。而騎在馬上的軍卒還沒反應過來,就和那戰馬坐騎一起摔到了地上。痛苦的呼聲和戰馬的驚恐嘶鳴絡繹不絕。


    一些修煉者同樣如此。


    哪怕是王伯當……


    似乎在這場天災之中,根本就不分什麽修煉者還是普通人。


    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如同世間的塵埃一樣,隻能被動的在這片大地之中,等待死亡。


    直到……


    那個始終騎在馬上的李密眉頭緩緩皺起。


    直到……他看到了一條在震顫之中,宛若有生命一般,從營門口開始,一路朝著自己這邊破碎、斷裂,並且那密密麻麻的細紋隨著延伸,似乎已經從自己身後那些七倒八歪的軍卒身下穿過……


    仿佛下一刻,這些裂痕就會化作深不見底的地縫,埋葬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


    終於,他收起了那股屬於自己的道理。


    而在收起的一瞬間,大地分秒不差的停止了震動與搖晃。


    “……”


    “……”


    似乎連空氣都在那震顫停止的瞬間凝固了。


    凝固了兩息。


    接著……


    “卡、卡、卡……嘩啦……”


    營門之內,無數帳篷木梁的斷裂倒塌之聲響了起來。


    “……”


    無人傷亡。


    隻是……


    家沒了。


    “魏……魏公……”


    同樣被顛的頭暈腦脹的王伯當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而李密卻一言不發。


    隻是等大家都相互扶持著站了起來後,他扭頭看著身後的軍卒們那驚魂未定的模樣,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輸了麽?


    答桉是顯而易見的。


    從大地開始震顫那一刻,屬於“悟道”的威力已經徹徹底底的展露了出來。


    道與道的相互傾軋。


    在彼此的道展開的一刹那,對方那股猶如大地再生的渾然一體,便把自己的道衝擊的七零八落。


    緊接著,在驅除了自己的道之後,李密就看到了所有人開始搖搖晃晃跌跌撞撞的站立不穩。


    可實際上……


    大地,並沒有任何震顫。


    這麽說也不對。


    地龍確實沒有翻天,可是那股震顫之感就像是從人心底冒出來一樣。


    哪怕是伯當這種心誌堅定的勇者亦無從抵抗。


    在被這股道理涵蓋的一瞬間,他腳下的大地,便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


    如此精妙!


    如此……霸道!


    想到了這,他眼眸裏陡然生出了一絲殺意。


    可那股殺意也隻是一閃而過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接著,沒理會後麵那些人,他驅動著胯下的戰馬,朝著營地之中走去。


    ……


    “守靜先生……剛才……”


    “我贏啦。”


    守靜那代表著輕鬆與愉悅的聲音響起:


    “道與道的比拚,是我贏了。我要想殺他……嗯,幾乎不費勁。”


    “!”


    翟讓瞬間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這個雖然容貌是二十出頭,可天知道具體年齡是多少的怪物……


    “贏了!?”


    “嗯。”


    守靜點點頭:


    “贏的還挺徹底的……話說,他怎麽那麽弱呢?”


    “……”


    翟讓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他可是親眼看到上陣拚殺的李密在與一些敵人一個照麵的功夫,那些敵人便悉數歪倒的場麵。


    而在戰事結束之後,自己的心腹帶回來了一具屍首。


    檢查不出來外傷後,剖開肚腹時,所有人都聞到了一股肉香味……


    原來,那人的五髒六腑已經在瞬間,被某種道理給“燒熟”了。


    那種從屍體的肚腹之中往外冒熱氣的場麵,翟讓一輩子都忘不了。可能在一個照麵就做出來如此能耐的李密,竟然被人說……弱?


    翟讓的第一反應是荒唐。


    而第二反應,則是狂喜!


    難道……


    還來不及細琢磨,忽然,守靜擺擺手:


    “好了,下馬威也給完了。翟大統領,我繼續溜達去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先生不留下?”


    翟讓一懵。


    就見守靜擺擺手:


    “懶得聽你們在這笑裏藏刀的聊天……放心,我也不走遠,就在附近。他有什麽動作,我絕對比你反應過來之前,出現在你身邊。我走了~”


    接著肩膀一晃,人就已經消失了。


    翟讓皺眉,無語,甚至眉宇之間流露出了一絲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臉上的緊張。


    一直等到外麵響起了一個聲音:


    “統領,李密求見。”


    “……”


    一時間,翟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


    “大人,李密敗了。”


    “嗯?”


    放下了話本,開始自己和自己對弈的狐裘大人愣了愣:


    “敗了?……守靜和李密打起來了?”


    “算是吧。比拚了一波道理,李密被碾壓了……”


    李臻解釋道:


    “他的能力很有意思,並不是那種直來直去的道理。而是……”


    他沉默了一下,琢磨到底怎麽樣才能讓狐裘大人明白“微波”的道理。


    可發現自己對微波爐的原理也一竅不通後,隻能作罷。


    “就是比如大人是李密,我是一個普通的修煉者。你的道理一展開,我這個人表麵或許看起來沒什麽,可實際上五髒六腑瞬間就被烤熟了……”


    狐裘大人眉頭一皺:


    “這麽麻煩?”


    “不,是弱爆了的麻煩。”


    李臻微微搖頭:


    “不到一息,他便被守靜碾壓了。”


    “……然後呢?”


    “沒然後了啊,守靜直接跑了。懶得聽他和翟讓在那笑裏藏刀。所以這會兒去看著單雄信穩定軍心去了。”


    “李密失敗的事情有多少人看到?”


    “除了翟讓,誰都不知道。這些東西,那些普通人不懂。而就算半步悟道,該不懂的也不懂。”


    聽到這話,狐裘大人想了想,微微點頭:


    “那便好。李密的威嚴,現在還不能損傷。讓守靜以後少找他的麻煩……我們現在缺的是時間。”


    “嗯。他說知道了。”


    李臻說完,狐裘大人便不再吭聲,繼續開始打譜下棋。


    而狐裘大人說“需要時間”,守靜就給她時間。


    李密那天的來意其實很簡單。


    隻不過是聽到了有一個神秘人成了翟統領的護衛,心有顧慮回來查看而已。


    而和守靜硬碰硬了一次後,他便重新退回了回洛倉城之內。


    再也沒出來過。


    而瓦崗倒是日夜忙碌,儼然有把回洛倉當成據點的意思。


    每天都會有大批大批的軍卒往來瓦崗控製的廣袤大地之上,運送著各種諸如兵刃、鎧甲、武器一類的。


    幾乎都要把回洛倉那幾個空出來的糧倉給堆滿了。


    而李密在那一日之後,也再也沒了聲息。


    隻不過……最近營地裏的官兵忽然發現了一個好去處。


    翟統領那個護衛竟然會說故事。


    而且說的故事都特別有意思。


    好聽到讓他們有時候甚至不想去換崗執勤……


    為此,還有一些士卒挨了軍棍。


    但饒是如此,依舊抵擋不住他們的熱情。


    每日自由活動之時,總會喜歡聚集在校場之內,聽著這位守靜先生口若懸河一般,講述著一個又一個光怪陸離的故事。


    然後在各自的討論聲中,度過這春暖花開的一日又一日。


    整個瓦崗軍好像成了某些市井之民,在枯燥的軍旅生涯中,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消遣。


    所有人都追逐著這為數不多卻異常珍貴的故事,久久難以忘懷。


    時間,就這麽一晃,過了十日……


    二月已經走到了尾聲。


    而瓦崗接下來的行動策略,終於製定好了。


    打洛陽麽?


    不。暫時不打。


    他們以回洛倉為基礎,洛口為都城安定下來後,開始朝著整個中原腹地的周邊進發。


    長白山賊寇首領孟讓,率軍忽然歸服了李密。


    鞏縣長史柴孝和、侍禦史鄭頤獻出縣城投降。


    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鞏縣之後,瓦崗軍的目標直指虎牢關。


    兵臨城下。


    而就在這天入夜時,原本在翟讓身邊的營帳裏四仰八叉在睡覺的守靜耳朵忽然動了動……


    瞬間睜眼,他坐起了身子來。


    踩上了鞋子,肩膀一晃,消失在了營帳內。


    而再次出現時,已經是瓦崗軍帳之外的一片林地之內。


    他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笑出了聲:


    “哈哈,出來出來,我可想死你了!”


    “……”


    整片林地無聲無息,隻有微風吹拂時的颯颯作響。


    守靜一愣,接著一拍腦袋:


    “哦對對對,得對一下暗號,對吧?……嗯!這一封呀~書信~來的巧……”


    當一段唱腔響起在這片樹林之中時,忽然,守靜周圍響起了如若鬼魅一般的聲音:


    “你是誰!”


    那聲音裏充滿了警惕與殺意。


    “為何會唱這個小曲!”


    渾身半點氣機不漏的守靜咧嘴一笑:


    “慕瀾,貧道給你胳膊上畫的符咒還在吧?可千萬不要洗手,那可是保平安的!”


    “……”


    那股不知從何處發出的殺意頓時一凝……


    片刻……


    “你……?”


    “嘿嘿嘿嘿~”


    守靜一邊笑,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臉:


    “怎麽樣?比起之前,是不是顯得更英俊了?”


    “颯颯……”


    終於,樹林之中響起了腳步聲。


    眼睛上還纏繞著一條黑帶的笑嘻嘻,從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一步一步走了出來,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人”,哪怕看不到眼睛,都能感受到那種不確定的疑惑。


    “說呀,現在的我和之前的我哪一個比較英俊?”


    “……還是之前的看起來順眼些。”


    “……”


    上一秒還嬉皮笑臉的守靜臉色一僵……


    接著……


    “嘻嘻嘻嘻~”


    如若鬼魅一般的笑聲響了起來。


    瞬間出現在守靜麵前,笑嘻嘻的手指已經捏到了守靜的臉頰上:


    “道士,你怎麽變模樣了呀?……不僅僅模樣變了,似乎氣質也有所變化。這是什麽?人皮麵具?”


    聽到這話,守靜臉色愈發“難堪”。


    琢磨了一下,他搖了搖頭:


    “我不是李守初。”


    話音落……


    那捏著他臉頰的手指,已經筆直的朝著他眼球戳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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