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真界,想真正藏起一樣東西,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層出不窮的尋寶法門不說,甚至萬獸觀還專門出售一種可以嗅出靈脈靈寶之靈氣的小獸。


    這蒼梧山在開宗立派時,也一定被仔細檢查過。


    阮琉蘅很好奇夏涼用了什麽手段,能將夏家秘藏藏了兩千年卻不被發現。


    當她看到一棵茂盛的無花果樹時,便想到這法門一定是某種已經失傳了的禁製,因為以她的眼力,竟也看不出這果樹有什麽玄機。


    夏涼跳上無花果樹幹,尖尖的狐狸嘴咬下一枚普普通通的無花果,再跳下來,將果子遞給夏承玄。


    “家主,鑰匙。”


    夏承玄從身上掏出一塊幾近透明的水滴形玉墜。


    那是他曾經在阮琉蘅救他後,當做謝禮送給她的玉墜,也是在遇到夏伯義時,被他拿出用來誆騙敵人的玉墜。


    沒人想到,這玉墜竟然真的就是夏家秘藏的鑰匙。


    阮琉蘅臉一黑,他怎麽敢在見她的第一麵就拿這麽貴重的東西做謝禮,簡直……而夏承玄也想到了當年事,看著她,突然很溫柔地笑了下。


    阮琉蘅突然有點恍惚,扭過頭去。


    夏承玄知道她害臊,也不再作惡,指尖引出一滴心頭血,滴在這玉墜上,瞬間不見,隻是原本透明的玉墜,如今變成了血紅色。


    他再將玉墜放在這枚無花果之上,輕輕鬆手。


    這玉墜染了夏承玄的心頭血,便真的如同一滴血,落入了無花果中消失不見。


    隨後無花果樹開始抖動起來,樹葉沙沙作響,不停掉落,引起一陣旋著無數綠葉的風。


    當風過後,無花果樹下,空餘一地落葉。


    ※※※※※※※※※※※※


    七國聯盟,魏國,都城丹平,景熙宮。


    景熙宮坐落在皇宮正中,甚至比魏國帝王的居所更像是丹平城的中心。雖然宮殿並不大,但入了宮殿內部,開啟了機要開關,才會發現其中另有乾坤。


    一個穿著黑袍,臉罩兜帽的修士自東方疾飛而至,在皇宮上空形成一道黑色的煙霧,幾乎看不清身形。待他飛到景熙宮上空,收了神通,足下閃過結界的光芒,才進入了景熙宮。黑袍修士掐法訣驅使大殿上方懸掛的金色陣盤,機關輕微的叩嗒聲後,一道幽暗的入口靜悄悄地出現在旁邊。


    順著密道走下去,裏麵才是景熙宮的真正所在。


    那是比地上皇宮更富麗堂皇、規模宏偉的地下宮殿群。


    但這繁華景象卻透著一股死氣,偶爾傳來一聲聽不出是男是女的慘叫聲,還有一些讓人聽了頭皮發麻的奇怪咀嚼聲。


    黑袍修士對這些司空見慣,他目不斜視地順著通道向前走著,一直走到中央最大的寶殿,清咳了一聲,翻下兜帽,露出英俊年輕的麵容,隻是右側眼角下方一道傷疤,壞了整張臉的美感,顯得有些猙獰。


    他極恭敬地在門外說道:“弟子清臨,回來複命。”


    裏麵傳來行夜淡淡的聲音:“進來。”


    清臨並沒有推開門,他身形化作一陣煙,飄進了寶殿內,而後在殿內成型。他一進來,便感到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一個趴在地上的粉衣女子,一臉蒼白惶恐,扭動著身體爬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黑袍,哭叫著:“救救我,救救我,實在是受不住了,求求你們放過我!”


    清臨像是有些憐惜,又像是有些興奮,他右側眼角抽動了下,那傷疤扭動了一下,像是條會跳動的蜈蚣。他柔聲哄道:“哭什麽,伺候道爺不開心?又不會死,看你這樣子,至少還能用上幾十次,乖乖的孝敬道爺,來世投個好胎。”


    他使了個眼色,旁邊一個麵帶微笑的僮兒便扯著那女子的頭發把她拖開,口中道:“清臨師叔就是好脾氣,其他師伯可不耐煩,早就一腳送她入輪回了。”


    後麵又過來一個白衣僮兒,端著托盤,上麵一丸紅藥,笑道:“誰不知道清臨師叔的手段,過一會兒怕是要她巴不得入輪回呢!”


    清臨拿起紅丸,看了看成色,一口服下道:“最近丹畜存貨如何?一會連同這個,一起送入我殿中。”


    “但憑師叔吩咐。”兩個僮兒齊聲道。


    清臨笑了笑,眼角下的傷疤便又跳了跳,看著十分駭人,兩個僮兒垂下眼睛,後頸上都是冷汗。


    這位小師叔可是個傳奇人物,他入行夜門下之前,曾是黑市擂台裏赫赫有名有名的殺人王。後來修道,明明可以去掉滿身傷疤,可他偏偏不,甚至元嬰期重塑身體時,也完好地複製了從前的傷疤。


    他對傷疤很著迷,所以也喜歡在人身上製造傷疤。在寶殿侍奉的僮兒不少都給他毀過容,現在這兩個是比較得他歡心,最主要是相貌也平平,勉強算是清秀,所以還是原來樣子。


    清臨繼續往後殿走,一路兩邊都綁縛著嘴巴被塞了東西的人,有男有女,但都是青壯年,麵帶痛苦地看著他,有的是哀求之色,有的充滿恨意……他很享受這樣的目光,看到角落裏還有一個目光已經呆滯的漂亮少女,心立刻一動。


    當他自少女身邊走過後,那少女的臉上,再也看不出是人的樣子。


    ……


    越是臨近後殿,則越是安靜,兩邊的丹畜漂亮得像是標本,他的手便有些癢,正想留下點什麽時,後殿的門開了,一個五官比女子還精致,氣質如竹如蘭的年輕男子施施然出來,拱手道:“清臨真君,這些擺設可是老祖最喜歡的,您可手下留情,”他不卑不亢地道,“別讓老祖等急了。”


    清臨不輕不重的一腳踹過去,輕蔑地說道:“林續風,竟然叫你這麽個丹畜爬了上來,別雞毛當令箭,滾一邊去。”


    林續風生生挨了一腳,嘴角溢出了血,默默退到了一邊。


    清臨整理了下衣冠,進了後殿,便看到行夜正在捧著一卷丹譜研究,兩邊各起三座一人高的丹鼎,每個丹鼎配了兩名弟子負責控火煉丹,後麵還有一些備用的丹畜正等著試藥。


    清吾神君坐在行夜元君下首,正在觀察一名中年丹畜的反應。


    他跪下行禮道:“見過師父。”


    “嗯。”行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清臨起身,再行禮道:“見過大師兄。”


    清吾並不看他,隻是頷首道:“師弟有禮。”


    跟在清臨身後的林續風則是默不作聲地走到角落看著那些丹畜,自從他脫離了丹畜行列,行夜給他的任務便是看管這些丹畜。


    丹畜,丹畜……明明都是人,進了這景熙宮,就成了丹畜。


    他抹了把臉,順耳聽清臨真君回報道:“弟子此行不負師命,在立危城附近捉到一名夏家子弟,一路上弟子也有拷問,但夏家孽障鐵口鋼牙,撬不出什麽話來,如今還請師尊定奪,可是要搜魂?”


    他從衣袖掏出一個小袋,林續風看得清楚,那是可以裝人的擒拿袋。袋口鬆開後,裏麵滾出一個滿身是傷,臉上被劃了幾道翻肉血口的高壯漢子。


    那是在立危城中曾經與夏承玄接頭的東海散修夏啟悟。


    行夜放下丹譜,冷冷打量了夏啟悟一眼,從座榻上下來,走到他身前,淡漠地說道:“別以為你們最近的舉動本座不知道,隻當你們是跳梁小醜而已,無論你們是想反撲,還是要護住夏承玄,都隻是白費勁。”


    夏啟悟喉頭動了動,吐出一口鮮血,咬牙切齒地說道:“老畜生……”他被下了禁製,否則早就自爆內丹了。


    行夜對辱罵已經無動於衷,他也懶得再廢話,一手握住夏啟悟的天靈蓋,另一手施展法訣,一道陰毒的靈力滲透進他的神識,夏啟悟便渾身抽動起來。


    這是修真界最陰毒的秘術——搜魂術,可以得到被施術人的所有記憶。


    隻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行夜的手離開了夏啟悟的頭顱,旁邊自有僮兒遞過溫熱的手巾,他擦了擦手,嗤笑道:“想去找夏家秘藏來對付本座?正好把你們一網打盡!清吾,你可願意走這一趟?”


    清吾神君立刻起身道:“弟子領命!”


    行夜元君此時似乎想起了什麽,麵上泛起惡毒的笑意,他看著一向得力的座下首徒,字字誅心地說道:“清吾,你在本座門下也不少年了,想當年,你如同一隻喪家野犬,是本座收留了你,這次蒼梧之行,該怎麽做,就不必本座教你了吧?”


    清吾神君立刻跪下,叩首道:“請師尊放心,弟子定當竭盡全力,拚死也要帶回雪山冰種,以報師尊知遇之恩。”


    行夜丟了手中白巾,冷冷道:“你先前在太和月澤手上吃了個虧,這次本座允許你找回場子。”他停頓了下,舔了舔嘴角道,“殺,即便殺盡天下人,也要把雪山冰種給我帶回來,但辦事務必幹淨,不要給我露出馬腳。”


    “弟子謹遵師命。”清吾神君起身正要出去。


    “慢著!”行夜又突然說道,他看向旁邊站著的清臨,“你帶著清臨一同去。”


    清吾神君心頭湧起一陣悲哀,他在行夜門下經營多年,竟還得不到信任,不過……行夜恐怕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任何人吧……


    旁邊的清臨立刻眉飛色舞,立刻行禮道:“謹遵師命。”


    “此次任務,清吾啊,”行夜元君玩味地看著他,“如果你們師兄弟有什麽爭執,以清臨的意誌為主。”


    清吾神君麵色再次變爹慘白,而清臨真君眼角下的蜈蚣又跳了起來。


    殺人啊,他最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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