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甫神君停頓了一下,特意留出時間,等待周圍長老提出異議。


    四周一片安靜,他放下心來,隻是他那一直帶著陽光開朗笑容的臉,越發肅穆起來,甚至有些沉痛。


    他最後總結道:“這些都隻能說明,當太和初開劍陣已成的同時,太和立刻成了魔教最忌憚的勢力。或許魔尊就潛藏在我們中間,不管他是否明了自己身份,他的同伴,都已經開始了行動。我們並不能推斷潛伏在太和的魔修究竟是一人,還是若幹人,隻能說魔修對太和的滲透,令人防不勝防,玄武樓在此提議,太和全麵開啟最高戒備,以應對接下來的衝擊。”


    眾人都明白,當太和開始震蕩,那麽以太和為中心的修真界,也即將開始有大動作。


    塵冉神君為人沉穩,他問道:“如今,敵暗我明,但其中最關鍵的一點,便是連對方之修為境界,這一點,可有探查到?”


    宏遠神君凝重道:“能夠安排如此周密的計劃,以及使用如此高級的空間禁製這樣的法寶,對手之中,至少有化神期修為的修士。而且,”他深吸一口氣,“我認為不排除甚至可能還有大乘期修士的存在。”


    聽到可能有大乘期魔修在暗中窺視,眾人不約而同的脊背一寒。


    太和在此次事件中,牽一發而動全身,在林畫事件發生後的短短幾日內,已經搜集了大量情報,而這些情報,皆是行事堂與玄武樓負責整理。


    槐山神君站了起來,對著上方主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魔修想毀掉太和初開劍陣,也會從四位大乘期元君身上著手,但吾等不可因噎廢食,至此關頭,我代表劍閣提議,請四位老祖出手幹預此事,為防止再有悲劇發生,也為安定諸弟子之心。”


    除非關係到宗門道統存亡,否則大乘期老祖甚少插手太和政務。


    季羽元君沒有說話,卻是真寶元君說道:“一直以來,太和因以武力著稱,太和弟子在人間行走,受多方監察,其限製竟比天道規則還多上一倍。而如今魔修潛伏,魔尊未明,太和值此風尖浪口,吾等必不會袖手旁觀。本座認為,展示吾等鐵腕之時已到。”


    他眉眼一掃,青龍坊坊主葉關河神君站起身,朗聲道:“劍坯廠之規模,想必諸位已經心中有數,多年以來,為了使太和不為世人所懼,吾等一直控製宗門弟子之規模,太和號稱“八千內門子弟”,以築基期為界,目前太和共有築基期弟子四千五百三十七人,而在外門,將要築基,及已築基的弟子則有五萬人眾,這部分外門弟子,隻有極少數配有劍坯。”


    葉關河從袖中取出一塊劍坯,繼續說道:“經由九重天外天之妥協,再加上劍坯廠的擴張,我們完全可以為這批弟子提供劍坯。”


    太和之武力蓋世,已是拚命壓製後的結果,若是這五萬人正式歸於太和,發放劍坯,那麽其中將生出多少金丹修士?再生出多少元嬰修士,以及化神修士?


    那將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真寶元君鏗鏘有力地說道:“太和救世,救己,已經迫在眉睫,本座希望劍閣通過此次弟子擴充申請。”


    阮琉蘅在一邊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從未接近過太和的權利中心,並不知道通過此次林畫事件,竟然可以改變太和行事之戰略,難道這也是幕後黑手所希望看到的嗎?


    既然她能想到,在座的諸位大能又豈能想不到,羅七神君哂然一笑道:“真寶老祖如此說,卻會不會是剛好中了奸人之計?太和之擴張,並非一家之事,如今修真界以太和馬首是瞻,但那有一個前提——”他環顧四周,“太和之武力,不可濫用!這五萬外門弟子,有多少是在宗門中受過白虎堂教化?有多少是有師承,有人全權負責的?以其為武力,勢必會引起修真界的恐慌,屆時太和的立場將變得更複雜。”


    羅七神君本就為季羽元君的弟子,他的觀念,又何嚐不是季羽元君的理念。進入銘古紀年的太和,以季羽為首,季滄海、羅七等一脈弟子行事溫和,在滄海元君的執政其間,太和更多是以“太初有道,合眾人間”為行事準則,門下弟子培養亦是以精英路線為主。


    而以真寶元君為首,青龍坊與玄武樓為根據的一脈,則略為激進。青龍坊負責劍坯製造、法寶研製,而玄武樓更是接觸人間陰暗麵最多之地,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有更多的宗門弟子奔走,減少傷亡慘劇的發生,而如今有人欺到頭上,真寶元君再次將擴張之事推上議程。


    其他長老,如長寧元君、塵冉神君等,則保持中立,他們更在意秩序、規則以及弟子的安危。


    最初九重天外天以資源挾製修真界時,真寶元君的強勢出手,使得九重天外天交出玄鐵礦脈,而劍坯廠的規模也隨之擴大。


    但劍閣卻一直壓下擴張計劃。


    直到今天,林畫之死使得太和認識到,自己多年的韜光養晦在魔修的暗中謀劃下,已有了裂隙。


    穆錦先如今作為掌門,他亦是站起身。


    以他的立場,身為滄海元君的他,應當站在季羽一脈的立場,然而此次他卻開口道:“我認同真寶元君的提議,請劍閣會議受理,三日後,我們將以此為討論重點。”


    無論是溫和,還是激進,在劍閣中的所有人,都抱著拳拳赤子之心,為救世、為救人間,殫精竭慮地謀劃著太和未來的方向。


    身死容易,犧牲容易,然而去引導修真界最大門派的未來,才是他們肩頭上最重的責任!


    看到其他劍閣長老再無異議,穆錦先看向阮琉蘅。


    “紫蘅此次上報內容,對門派至關重要,列入機密。靈端峰夏承玄殘害同門之事並不單純,夏承玄暫且收押在玄武樓,既可保證他的安全,又防止有心人在他身上打主意。待真相查明,再做定論。”


    阮琉蘅行禮道:“懇請掌門允許我見一見他,有些話,還是想當麵問清,否則弟子……”


    穆錦先心頭一窒。


    “準。”


    ※※※※※※※※※※※※


    劍閣會議解散後,阮琉蘅保持姿勢,依舊屈膝坐在蒲團上。


    滄海元君率先走出大殿,他行到阮琉蘅身前,歎了口氣道:“師父沒有怪你,蘅兒……師父如今唯有你們三個徒兒,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阮琉蘅含淚拜謝師父。


    長寧元君已經休養得當,但臉依舊有些蒼白,他並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摸了摸阮琉蘅的頭發,而後便離去。


    其餘長老魚貫而出,但卻有幾道傳音進入阮琉蘅神識。


    “你無需擔憂,血債血償,本座與魔修勢不兩立,此次定會將他們一網打盡!”這竟是真寶元君的傳音,他性子剛烈,玄武樓的出身使得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卻也以自己的方式安撫著阮琉蘅。


    “小紫蘅別傷心,此次事情與你無關,當好好修煉,把持道心。就算天塌了,也有吾等在上。”這是子問峰的羅七神君。


    “觀天境已送回,本座……為你留下了,若有需要,可來行事堂。”行事堂副堂主槐山神君道。


    “莫要多想,別管他們。”這冷清卻充滿關心的聲音,是青龍坊的邵鎮神君。


    最後留在阮琉蘅身邊的,是玄武樓副樓主純甫神君。


    他低頭看著阮琉蘅,眉眼柔和,說道:“紫蘅不是想看徒兒嗎,隨我來吧。”


    阮琉蘅起身,一路跟在純甫神君後麵,心事重重。


    她心裏已經有決斷,但是……


    純甫神君卻沒有注意道她的情緒,或是注意到,也當是她還在心殤林畫之事。


    進入玄武樓地界,嗅到純甫神君氣息的浣熊便拖著圓滾滾的身子和尾巴撲了過來,有兩隻力氣大的,一邊一個抱住他的腿不鬆爪。


    純甫神君有點尷尬,嘴裏輕聲道:“嘖!不準胡鬧!”


    浣熊有了靈性,知道自己被訓斥了,於是不甘心地下來,跑到一邊不高興地用幼細的聲音“嗚嗚”叫。


    純甫神君帶阮琉蘅進了玄武樓,隻說道:“將弟子令牌予本座。”


    阮琉蘅交出弟子令牌,他便在上麵打入一道法訣,弟子令牌閃出一道青色光芒,最後又變回普通的弟子令牌。


    “此令牌的期限為一個時辰,”他引領阮琉蘅來到一層屏風後的地道前,說道,“順著地道下去,在每一個路口前,以弟子牌為信物,才可入內。出來時同樣如此便可。”


    “弟子謝過純甫師叔。”


    純甫神君道:“玄武樓會保證夏承玄的安危,你放寬心,過些時日便可水落石出,屆時還你一個生龍活虎的徒兒。”


    阮琉蘅微微笑了下,旋即進入了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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