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晰元君道:“不知行夜元君來此有何貴幹?”


    那巨掌是明晰元君法門,他一邊施法,卻一邊滿不在乎地向行夜詢問,絲毫不怕對方的偷襲。


    明晰元君乃是大乘後期修士,隻比太和大乘期巔峰修為的季羽元君差一個小境界,若無季羽,他便是修真界第一人,自是不懼行夜。


    行夜元君皮笑肉不笑地道:“時間緊迫,吾等也不必寒暄。本座要那男弟子,與爾等並不衝突。”


    明晰元君並不知道行夜與夏承玄的恩怨,靈端峰一個毛頭小子的來曆,他還不屑調查,此時確定了行夜與他互不衝突,又聯想到了那道來自太和的訊息,心中已經推演出一二。


    “那麽便各取所需。”他緩緩收緊了那隻巨掌。


    而行夜的黑色鎖鏈,也破開了囚風陣,向著夏承玄而來。


    人間兩位大乘修士,齊齊出手。


    阮琉蘅的焰方劍在靈壓之下,發出一聲悲鳴。


    她不能理解,兩位平時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高階修士,竟然會同流合汙,像是在分贓一般討論她與夏承玄的分配,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是什麽讓他們自甘墮落,不顧道義,甚至不懼心魔?


    那是她永遠也無法理解的,“利”字當頭。


    ……巨掌拿住了阮琉蘅,明明是靈力虛化的手掌,卻堅硬似石,像是怕她脫手而逃,即便是抓住了她,依舊在一寸寸收緊力度,阮琉蘅甚至覺得在這手掌之中,渾身的靈力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她的骨骼疼得發緊,卻還有靈壓在上方,她隻能咬緊牙關,拚命轉頭向下方看去。


    夏承玄比她的情況還要糟糕。


    行夜不像明晰元君還自持正道身份,他本就乖戾,一把鎖鏈瞬間穿了夏承玄的琵琶骨,那上麵不知道塗了什麽藥,被鎖住的皮肉居然發著藍光。


    夏承玄已是一頭冷汗,用手拄著雪阿劍,讓自己不要癱軟下去,一層冰晶迅速覆蓋在那層藍光上,止住了藥物的侵蝕。


    行夜看到這一幕後,反而目露讚歎。


    雪山冰種,果然霸道。


    天下冰種,與種類繁多甚至可以列出排名的火種、水靈等不同,能稱為“冰種”的,整個人間也不過兩處,一為夏承玄體內的“雪山冰種”,另一為鎮海至寶的“北海冰種”。其中北海冰種一旦取出,必定會使得北海泛濫,毀滅全界,隻有雪山冰種才能為修士所用。


    這獨一無二的雪山冰種,就在眼前。


    行夜嘴角一抹怪笑,用手一抽鎖鏈,將夏承玄拎到眼前。


    “當年便是本座,收到夏家藏有無妄之火的密報,趁夏誌允自己作死,滅了你夏家滿門。卻不想還有你這條漏網之魚,竟還帶著雪山冰種……”他眯起雙眼,像是陶醉般,“可屬於本座的東西,終究,還會回到本座手上。”


    夏承玄隻有金丹期修為,在大乘期修士麵前,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他英挺的眉眼此時擰在一起,像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汗自眉峰低落。


    行夜再次張開雙目,是不加掩飾的貪婪之意,也不與明晰元君道別,拖著鎖鏈瞬間遠遁而去。


    阮琉蘅張了張口,在大乘修士近距離的靈壓下,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隻有一串眼淚滑了下來,斷線珍珠般,砸落在地。


    這是一個死局。


    哪怕她與夏承玄如何掙紮著,那片彌天大網,終究還是抓住了他們。


    沒人會想到,收網之人,竟是堂堂大乘修士,一切衡量和計算都在絕對實力麵前分崩離析,帶來的隻有絕望。


    她幾乎不敢去想夏承玄會在行夜手中受到什麽樣的折磨,她的徒兒啊……已經一個陷落在空間禁製,拚死燃燒著壽元,而另一個,攜帶被覬覦的異寶,落在了仇家之手。


    那麽她自己呢?


    靈力被消解,丹田內一片空蕩蕩。


    竟是個連自爆都不能的下場。


    明晰元君看著她,當人已在手,他終於可以好好打量一下,這個成為九重天外天計劃關鍵的女修,她一次次逃開他的謀算,可如今,究竟還是被他牢牢攥在手心裏。


    一想到為了救這個女修,自己最疼愛的重孫居然做出背叛家族的事,明晰元君的臉上劃過一絲厭惡。


    他一句話都不多說,以手掌抓著阮琉蘅,一步邁開,人已經在千裏之外。


    ……


    地上隻留下阿遼,依舊昏迷不醒。


    ※※※※※※※※※※※※


    純甫神君在觀天鏡中,看著阮琉蘅和夏承玄出了太和地界,才動身前往無名峰。


    向三位老祖稟報過詳細之後,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劍閣傳喚。


    夏承玄所上報的內容,已經被宏遠神君以神通告知諸位劍閣長老,以及掌門穆錦先,此次事件,最先做出反應的是已經全麵封鎖的玄武樓,其次便是行事堂,槐山神君立刻調度人手,全麵召回除立危城值守之外的全部太和弟子。


    事畢之後,劍閣會議正式召開。


    青龍坊坊主葉關河率先問道:“關於空間禁製之事,可有詳實證據?”


    純甫神君答道:“並無證據,但諸位可以回想林畫事件,那便是在我等眼皮下出的命案,如今太和,恐怕再多幾處禁製,也無不可能。如今非常時期,任何蛛絲馬跡,都值得我們嚴陣以待。”


    宏遠神君亦道:“此事目前已由長寧元君接手,但不管這件事是否屬實,太和都應作出足夠的反應……我們不能再放任事態惡化了。”


    槐山神君敲敲桌子,接著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我在接到消息後,立刻召回弟子。此事雖已在商榷中,但未經劍閣同意,容我先告罪。”


    穆錦先道:“槐山神君的做法甚為妥當,那麽,我們便等長寧元君的消息,不知道魔修入侵的消息,是否要告知其他宗門?”


    季羽元君道:“依照原話,告知各大宗門。”


    修真界消息流通極快,一旦五大山門知曉,那麽也便意味著整個修真界會在一日之內,全部得到消息。


    槐山神君此時卻問道:“不知玄武樓此次如何處理紫蘅師徒?”


    純甫神君道:“此次事件發生後,我與宏遠立時商議,衡量利弊後,將紫蘅與其徒夏承玄放下山,並派阿遼沿途守護,助他們查明事情真相。我已用觀天境鎖定兩人,目前他們二人已經安全下山。”


    對阮琉蘅安危最關心的當屬穆錦先,他聽後鬆了口氣,說道:“阿遼之隱匿身法,獨步天下,便是化神期修士也比不了,多謝你細心安排。”


    槐山神君聽後也放下心來來,但他還是對純甫神君道:“此次事件還是有些蹊蹺,為何偏偏又是紫蘅的徒兒撞見此事,世間難道有如此巧合?”


    純甫神君也早已想到這一點,但他也隻是搖頭。


    穆錦先道:“既然如此,議事廳今日便下發指令,玄武樓封鎖後,由行事堂加派人手,各峰巡查需要再……”


    “轟隆!”


    後麵的話,被一聲吞天噬地的巨響淹沒。


    聲音離劍閣非常近,近到眾人已經感知到四周靈力劇烈的變動,甚至還嗅到了爆炸的氣味,隨後,他們外放的神識便看到了滾滾濃煙自主峰後山騰起,像是一株巨大的蘑菇。


    青龍坊的葉關河神君最先變了臉色,他身形瞬間不見,旁邊的邵鎮神君也緊跟著出了劍閣。


    因為那飄出濃煙的方向,竟是青龍坊的劍坯廠!


    ※※※※※※※※※※※※


    青龍坊的劍坯廠,曾經隻有兩座,在九重天外天妥協之後,擴大到了四座。


    外形為高一百二十丈的平頂倉庫,其內部一半用來儲藏玄鐵,另一半製作成閉關室,用於在青龍坊工作的弟子製作劍坯用。


    經過擴大的劍坯廠,可以容納數百弟子同時製作劍坯,而每一塊劍坯的形成,則需要五年到八年不等。


    未月二十三日,劍坯廠已經開始了一天按部就班的工作。


    玄鐵礦的篩選、打磨都是一件很精細的活,青龍坊的常駐弟子專門有十組負責對劍坯廠的日常工作,每組五人。


    今日負責值守的是庚字組。


    組長是一名元嬰期弟子,待其他組員都到齊後,開始確定一天的任務量,分配工作,修訂日誌。


    此時四座劍坯廠的閉關室裏,共有三十七名弟子正在煉製劍坯,算上庚字組的弟子,共四十二人。


    安排好工作後,其他人都已經各就各位,庚字組組長才在劍坯廠外尋了一處陰涼空地,拿出儲物袋裏的桌椅板凳,負責接待登記前來申請煉製簡配的同門。


    今日與往常並無不同,一大早便來了七八名金丹期弟子,依序等待登記。


    而另外四名庚字組的弟子,每人負責一座劍坯廠。


    隻是其中一名弟子,今日進了劍坯廠後,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這種氣味並不常見,聞上去像是修真界的某種高階符水的氣味,他細細分辨其中成分,有瓊脂、有椋風鳥的血,還有某種草液……但是他尋遍腦海裏的映象,也判斷不出是哪一種符籙,甚至最高階的符籙也略有不同。


    他自小鼻子便比別人靈敏,當了修士之後,在嗅覺上更是得到了強化,遠遠異於常人,靠著這個本事,他不僅煉器,還修了煉丹,隻是如今境界一直在金丹中期不上不下,所以才來劍坯廠工作,尋找一些心得體會。


    這種天賦也讓他及早察覺到了危險——為什麽劍坯廠裏突然會散發出陌生符籙的氣味?


    他當機立斷,迅速打開劍坯廠的大門,傳音所有在閉關室內的同門,喚他們立刻出來。然後飛奔而出,對劍坯廠外負責登記的庚字組師兄說道:“師兄,我覺得劍坯廠裏有奇怪的符水的氣味,這有點不對勁,是否要先疏散同門?”


    那師兄既然是組長,也是個小心謹慎的,他立刻點頭,傳音道:“劍坯廠徹查,請所有同門給予合作,暫時退出禁閉室!”


    兩個人都沒想到,正是這一次的慎重,使得他們避過一場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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