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詆毀太和道統!偽君子……”阮琉蘅低聲說道,“不正是你自己嗎!”


    穆錦先聽了這話,表情一怔,他從未在阮琉蘅口中聽到如此忤逆的話,心中被她突然一傷,隨後冷笑一聲。


    他手中無數無形靈力絲線一收,止住傀儡動作,而後將斬流光的劍意提升到極致,低喝一聲:“開!”


    黑金色的波浪立刻覆蓋太和山脈的每一處角落。


    那是穆錦先的劍域“流光舞逝川”,他很少使用劍域,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劍域能力才是所有劍域中最霸道的。


    那是時間領域!


    這一刻,時間仿若靜止,周遭一切都寂靜下來,像是沉澱了千年的時光碎片,在流逝的長河中,被舞動韶華的劍光所凝聚。


    穆錦先一步跨入離心陣中,阮琉蘅劈劍便砍,然而她怎會是穆錦先的對手,立刻被一道靈力絲線控製得動彈不得。


    “你們問我有沒有心,我倒要問問你,蘅兒,你有沒有心!”他製住阮琉蘅後,卻根本不想傷她,將她擁在懷裏,“你看不見我對你的情意嗎?”


    “你對我的情意便是一次次置我於死地!逼我入魔!”阮琉蘅冷冷道。


    穆錦先詫異道:“蘅兒是魔尊之軀,怎麽會死?”他旋即一想,她是因此受了不少苦,便像是撫順炸毛的小貓一般安撫著她的後背,“蘅兒不要怕,這一切都在師兄的謀算中,我怎麽舍得讓他們真的傷害到你,所有一切都不過是引子,待你入魔後,就擁有了渡劫期修為,那些人還不是任你為所欲為,蘅兒,不要怪師兄啊……”


    “要怪也怪那夏承玄,若不是他一次次幹預,恐怕蘅兒在劍廬祭典上便可入魔,我們正好趁機將修真界的大大小小一網打盡……”


    一提到夏承玄,阮琉蘅心裏狠狠一抽,她瞬間想到夏承玄此時恐怕也快趕到太和。


    不行,師兄絕不會放過他!


    可她該如何做?難道真的被體內魔氣主宰嗎?


    ※※※※※※※※※※※※


    在阮琉蘅看來的兩難命題,卻也逃不出穆錦先的掌控。


    他看著傷心欲絕的阮琉蘅,輕輕在她耳邊低語道:“若想阻止我,便要得到魔尊的真正力量……為什麽不呢?你不過是為了救這些太和弟子,因救人而入魔,不也很悲壯嗎?不是一樣符合你在太和所接受的熏陶嗎?”


    穆錦先不是阮琉蘅識海中的那些簡單粗暴的魔障,他的誘哄更能蠱惑人心,甚至他早已算好阮琉蘅對入魔的抵觸,因此才以所有人的性命,乃至夏承玄的性命來脅迫她。


    一絲一毫,都在計算中。


    處心積慮,自始至終,誅的都是她的道心!


    “師兄就不怕我入魔後,第一個殺的人便是你嗎?”


    “若以我一死,可成就蘅兒的大業,又有何妨?”他唇裏是甘甜如蜜的情話,“若是蘅兒不肯入魔,那師兄就隻有去殺光那些太和劍修,免得他們以後傷了你。”


    阮琉蘅渾身輕輕顫抖,她心中一涼,隻說道:“他們傷害不到我,太和初開已經被師兄破了,那些人不過是殘兵敗將而已,師兄何苦為難昔日同門,難道師兄心中一點舊情皆無嗎?”


    穆錦先在她脖頸處笑出了聲,他道:“蘅兒太純良了,你難道沒看出來,即便是為修真界立下鐵血戰功的你,隻要成了魔尊,他們也會痛下殺手,而那些人,又何嚐念過舊情?我與長寧也曾是生死相交的好友,可當我覺醒後,他又何嚐放過我?”


    “正邪立場使然,師兄,我不怪他們。”


    “傻蘅兒,生為魔尊,就是我們的原罪。”


    阮琉蘅心一橫,她咬牙道:“若是我入魔,師兄會放過他們嗎?”


    穆錦先攬著她的腰的手突地一緊,道:“你可是不相信師兄?”


    “師兄太會演戲,蘅兒不敢信。”


    穆錦先微微動容,他回想自己說過的話,卻隻有對阮琉蘅,是真心真意。


    那是他一手養大的姑娘,他把她當成這世間唯一的同伴,珍惜她,嗬護她,日夜盼望她快快長大,迎來自己的宿命。


    哪怕這天下人都背棄她,他也會跟她站在一起。


    到時候,她自然會知道師兄的好,知道他才是她唯一的伴侶。


    因為他與她,都是這天地造化而生的魔尊啊!


    ……


    世人都說魔修乖張冷血。


    可誰又知道魔的感情,卻是最狂熱的。


    沒有執念,怎會入魔?


    自魔道中而生的魔尊,又怎麽會是沒有感情之人?


    他其實有心,非但有心,那心挖出來,麵對阮琉蘅的時候,也定然是血紅的。


    可他卻不能在這個時候示弱。


    哪怕給阮琉蘅一絲希望,她也會緊緊抓住,將他的心撕得如同一團破布。


    他的臉重新帶上麵具,放開了阮琉蘅,溫文有禮地笑道:“那麽,我便殺給你看。”


    ※※※※※※※※※※※※


    當人間再次陷入與魔獸的鏖戰時,夏承玄也終於快趕到太和地界,頭頂的劫雲也在漸漸退散。


    可此時,一直幫助夏承玄迎戰天劫的夏涼卻突然發出了低吠聲,露出了犬齒。


    “出什麽事了?”


    “太和不對勁,裏麵的氣味不對!”


    夏承玄眉頭一皺,掏出腰間弟子令牌,向著太和護山大陣急衝而去!


    然而卻被一股領域之裏擋在了外麵。


    “這是……劍域?”夏承玄招出雪阿劍,幾道劍意劈了過去,然而劍域卻紋絲不動,可見開啟劍域之人,修為一定在他之上。


    如今夏承玄也是化神後期的修為,太和裏能壓住他的,也無非就是無名峰的四位大乘老祖,可這劍域卻並不是屬於他們。


    夏涼並沒有回答夏承玄,他像是沉浸在某種回憶當中,目光隨著記憶的喚起,而變得凶狠起來。


    “魔尊,千機!”夏涼發出一聲怒吼,張開利齒,不等夏承玄反應,便撲上去,用牙齒拚命撕咬領域!


    “什麽?千機不是上個紀年的魔尊嗎?他不是早已經被誅殺了嗎?”


    “他在裏麵!他竟然沒有死!”夏涼已經接近狂暴化,他渾身鮮血咒印發著光芒,幾乎像是一道絞索,吸著他的妖力,而越發明豔。


    看夏涼這個樣子,夏承玄瞬間便想到他曾自稱青丘狐族,獸族之王,又聯想道函古紀時由魔尊千機發動的那場獸潮……


    “小涼,讓開,我來!”夏承玄此時完全能理解夏涼的狀態。


    說到底,他們兩人,都是家破人亡的孤兒。


    夏涼喘著粗氣,離開了領域,卻將八相盾魄全部禦使出來,不要命一樣衝擊著領域。


    而夏承玄則高舉雪阿劍,他如今已是化神後期修士,劍訣引動:“三千世界,開!”


    凜冽之冰霜以夏承玄為中心擴散開來,團團覆蓋住太和護山大陣中的無名領域,而後結成一層冰網。


    那是夏承玄的劍域——“鐵馬冰河劍域”。


    揚手招出身後三千黑雲騎,那也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人間英靈,幾乎每個黑雲騎都有化神期修為,漆黑的鎧甲上散發著陣陣寒氣。


    雪阿劍指向前方,夏承玄臉上是冷漠的寒意。


    “踏碎它。”


    ※※※※※※※※※※※※


    太和主峰前,鋪開的劍陣在山腰正中,上方是縹緲的雲霧,下方是綿延的太和山脈。可都已經不是本來模樣,雲霧被漆黑的魔氣所染,而下方是湧動暗潮的暗金色劍域。


    百人劍陣上空懸掛著一隻巨大魔眼,血絲充盈,散發著邪惡的威壓。


    所有人都被魔眼製住,在穆錦先的“劍舞流光”時間領域中,他們的時間被放慢,卻能感知到周圍發生的一切。


    而劍陣中的三位大乘期老祖,除了被魔眼所製,還加上了幾重大陣,那陣法皆是邪陣,削弱著他們的靈力。


    穆錦先看向百人劍陣時,那魔眼也隨之轉動。


    他終於盯住了其中一人:“月澤,本座便先拿你來祭劍吧。”


    穆錦先幾乎連手都不用動,手中掐訣,魔眼便蕩出一陣黑色的光芒,一縷黑色的魔氣從魔眼中飄出,纏上月澤的身體。


    他身上雪白的太和戰袍被其所汙,可那冰霜似的容顏卻無一絲屈服,身前三尺絕對劍域開啟,一團水波不停掙紮。


    阮琉蘅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可她卻不能答應穆錦先,因為一旦真正入魔,放棄心中堅持,那麽等待她的便是無休無盡的惡念侵蝕,人間的也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阮琉蘅拚命掙紮,饒是渡劫期修士的皮肉,也被捆縛她的靈力絲割得鮮血淋漓,連血肉都不能阻擋時候,便用那錚錚鐵骨去掙紮!


    “不要!”她悲呼。


    “千機!”一聲怒吼。


    一柄巨大的冰劍從天邊飛來,直擊主峰上空的魔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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