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的結界在各種法術的幹擾下,一直沒辦法最終合攏,山頂修士之中,也不乏結界術的行家,他們專門往結界術的要點上攻擊,使得驚神通天結界一直無法發揮全部力量。


    鴻英看著南淮已經召喚出丹靈,低聲問道:“若是撐不住,我便出去殺幾個立威!”


    “不可!”南淮急忙阻止她,“他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在此阻止他們,也是不想蘅兒手中染上鮮血,鴻英,你更不能!”


    “可是……”


    複寥在前方沉聲道:“我等不是早已經做好以身殉義的準備了嗎?鴻英,我出去攔下所有攻擊,你來頂住這裏,助南淮道友完成結界!”


    鴻英一急,揮袖招出法相般若蛇,喝了一聲:“不,我來!”


    這種關頭,任何一個人出去,都擋不住已經殺紅眼的修士攻擊,他們所盼望的不過是以平生所學撐住半刻鍾,之後恐怕就要身殞道消。


    正當複寥和鴻英搶著出去時,突然覺得身上一寒。


    修士早已不懼寒暑,尤其他們都已是元嬰修士,怎會感覺到寒冷?


    然而不光是他們,此時在結界外的修士大軍,也覺得寒冷突至,麵麵相覷,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天色亦是突然暗淡了下來,不知何時起,點點雪花落下。


    整個醍醐山,突然下起了小雪。


    雪越下越大,有人試圖以法術擋住這雪花,立刻便失敗,他們才驚覺,這並非是自然的雪,而是靈力結成!


    在白茫茫的風雪中,一個穿著黑色太和弟子服的人影,緩緩走入人們的視線。


    他輕輕揮手,雪花便停了下來。


    來人持著一柄透明如水晶般的長劍,他極是英俊,那雙星目璀璨,鼻梁高挺,陽剛的臉部線條勾勒出完美的臉型,他身穿黑色太和弟子服,麵向人群,露出一個有些涼意的笑容。


    太和劍修?


    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不滿:“難道連太和都要幫著魔尊,準備助紂為虐嗎?”


    他並不認識那個人,隻是根據那名劍修身上普通的弟子服,判斷他隻是一名太和親傳弟子,並沒有多想。


    那人看向他,舉起左手,豎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隨後他便感覺腿上一軟,渾身像是被巨大的靈壓壓住,匍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眾人還來不及憤怒,便感覺到那人身上傳來一股恐怖的靈壓,那靈壓超越了他們所能認知的元嬰期、化神期……


    眼看身邊的化神期修士都開始腿軟,他們才知道,那人——竟然是大乘期修士?


    太和新出大乘修士是何人?


    那人似乎知道大家的疑惑,他終於收了靈壓,開口朗聲道:“太和,靈端峰,夏承玄,請諸位多多指教。”


    夏承玄側過臉,他身後是南淮等人,以及深不可測的雲織宮魔洞,雪過天晴的陽光給這名新晉的大乘修士鍍上一層金邊,看上去無比高貴,可他卻像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說了一句:“對了,本座還有一個身份,銘古紀魔尊紫蘅的徒弟。”


    “以及,她的道侶。”


    ※※※※※※※※※※※※


    當夏承玄說出自己是魔尊徒弟的時候,前來醍醐山渾水摸魚的修士,已經開始悄悄撤退,而當他說出自己是“她的道侶”時,那些別有心思的修士,也低調地往邊緣挪動。


    還有些臉皮薄的女修,像是聽到了多麽羞恥的事,許多人竟紅著臉低下了頭,有人還低聲說道:“不知羞恥。”


    可夏承玄要還在乎這個,那也就不是夏承玄了。


    他微微一笑道:“諸位若是有用不盡的力氣,灑不完的熱血,何不重回人間戰場,且用腦子想一想,魔修暴露出雲織宮,難道還會在這裏等你們征討?”


    也就是他的傻阿阮罷了……


    下方立刻有修士回道:“難道我等便要看著魔尊為禍人間嗎?”


    夏承玄眯起眼睛,在雲海之上,他一字一句問道:“你哪隻眼睛看到魔尊為禍人間了?”


    這位大乘元君似乎脾氣不怎麽好……在場的修士們不由得遍體生寒。


    他又笑笑:“所以,請諸位不要妄圖打魔尊的主意,要麽在此安心等候,要麽各自回到自己值守的崗位,圍攻魔洞的事就到此為止,剩下的,由本座接手了。”


    他揮手一招,一隻巨大的九尾白狐自他身邊出現。


    醍醐山頂立刻的修士立刻感受到一股屬於妖獸的威壓,眼前這妖獸,也已有相當於人修大乘期的七階修為!


    “青丘獸王!”下方有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夏承玄目不斜視,但是讚許地說道:“好眼力,若是諸位還有異議,那麽便來與玄無結界戰上一戰吧!”


    若說驚神通天結界在眼前,他們還想結集群力拚上一拚,那麽再加上青丘世代相傳的玄無結界,就是一絲勝算也無了。


    修真界三大結界,竟在此出現兩個,也算是開天辟地第一回。


    夏承玄知道功課已足夠,他轉身看著驚神通天結界中神色不變的南淮等人,微微頷首。


    早在夏承玄出現時,南淮已經抓緊時間將結界完成,現在已將結界威力發至巔峰,而夏承玄也無硬闖的意思,隻是麵對這名口口聲聲是阮琉蘅道侶的弟子,南淮心情很是複雜。


    但南淮還是毫不猶豫地打開結界,讓夏承玄進來。因為隻要是對阿蘅好的,他便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更何況此時還維護阿蘅的人,那真心,也並不比他少。


    夏承玄仍舊行了一個晚輩禮,並沒有因為晉階大乘,便看輕這些曾與阮琉蘅生死相交的好友。


    “我來此地,是想帶回她。”


    鴻英一喜,走上前問道:“蘅兒已經覺醒,難道還能重回正常修士?”


    夏承玄垂眸道:“天不可逆,但我願意一試。”


    “你有什麽辦法?”問話的是複寥。


    “晉階大乘時,偶得機緣,所以……請諸位前輩為我護法,我也會將夏涼留下,必要時,他會用玄無結界保住雲織宮不受攻擊,”他看向雲織宮的魔洞,“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阿阮。”


    南淮將手掌按在琴弦上,止住琴音,而後對夏承玄道:“不會放棄她的人,不止你一個。我等亦會戰至最後一刻,你且放心。”


    夏承玄看著南淮幹幹淨淨,即便看著他這名情敵也隻有坦然之色的臉,終於承認此人是真正君子,他對厚道人向來也寬和,並不多說,隻是再行一禮,身影便隱沒在雲織宮中。


    ……


    雲織宮雖為宮殿,但若是不用魔修法訣進入,隻能看到一片黑暗。夏承玄外放神識,試圖找到阮琉蘅,但魔界的規則與人間並不同,無數障礙遮蔽了他的神識探尋,而且隱隱有魔氣想要侵蝕他的身體,被他身體四周的神諭之障攔下。


    沒有人的氣息,空蕩蕩的虛無中,他的阿阮正在某個地方孤獨一人。


    她一定在傷心。


    想道這裏,夏承玄沉了眉眼,他不再尋找,而是飛到雲織宮的正中央,平舉手中雪阿劍,將所有神識都集中在劍上。


    他與她的本命劍神識相連。


    那是璿璣花帶來的血脈互通,這朵妖花曾給他們帶來許多波折,而此時,他卻不得不感謝那朵妖花。


    是璿璣花讓他們相識相知。


    而此刻,是神識共通。


    所以他如今才有機會使出這一招。


    那是他自晉階大乘期後,醒過來後領悟到的劍訣,隻有他自己明白,那是屬於他和她的機緣。


    鐵馬冰河入夢訣。


    這神通將會按他的意願塑造出一個結界中的世界,帶他進入她的夢中,把她從這個冰冷的魔洞帶出來!


    阿阮,你永遠都不會是孤獨一人。


    ……


    雲織宮內,漸漸下起了雪。


    雪花順著不知方向的風,隨之旋舞,飄向每一處角落。而雲織宮中央,也不見了夏承玄的身影,隻餘一柄發光的冰劍,散發著冰雪寒氣。


    在這純淨的雪花中,叫囂的魔氣也安靜了下來,似是被壓製住,不斷下沉,星辰璀璨的夜空也露出了本來模樣。


    整個雲織宮,被拖入一個逐漸氤氳開來的美夢中。


    ※※※※※※※※※※※※


    魏國,都城丹平。


    丹平城的城中央有一條可以並行八輛車輦的大街,名為“太平街”。大到皇帝祭天,慶祝凱旋,小到慶典、花燈、遊街,都是人群的集中地,平時兩邊旺鋪堪稱黃金位置,遊人百姓不斷,是互通消息,逛街走販的最好地點。


    人多了,自然眼球多。


    嘩眾取寵的事便層出不窮。


    有坐著十六人步攆,一路還撒著玫瑰花瓣的貴公子,從南城門進來,一路順著太平街往北,引了無數姑娘的芳心。


    有臉上畫著油彩的賣藝人,騎著兩人高的獨輪車,手裏轉著七八根火把,吆喝著人去城東看雜技團表演,那廣告效應自是不用說。


    還有堂口鬥毆,最喜歡去太平街擺陣型,兩方比人多,哪邊人多,哪邊先掏西瓜刀,砍成一片血葫蘆。


    大戶人家送嫁妝的隊伍,也愛在太平街走過場,長街紅妝,讓人看看新嫁娘有多受重視,今後也多得臉麵。


    更稀奇的,還有抬著棺材入城的江湖人、跳著舞進城的妓子、拖著衣不蔽體男女遊街的壯漢、拎著菜刀追著相公砍的悍婦……總之,太平街上的幺蛾子,不勝枚舉。


    而今天,難得風平浪靜一天的太平街卻迎來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個不過十三歲左右小姑娘,衣衫襤褸,頭發胡亂束起,腦袋無力的低垂著,看上去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可她偏偏走在了丹平城最繁華的的太平街的正中央。


    讓人嘖嘖稱奇的是這小姑娘身後,竟拖著一個巨大的劍匣,那劍匣幾乎有一個成人大小,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花紋,摩擦在地麵的聲音和走過的痕跡,讓很多老道的行家一看便知這劍匣極重。


    看來裏麵藏著的,不是凡物。


    於是這小姑娘一進丹平城,身後便有數雙眼睛盯著。


    可她似乎根本不知道,隻是垂著頭,拖著劍匣,一步步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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