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民臨時駐地裏人聲鼎沸,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這裏已經聚集了三千多人,最近的幾場大雨讓人們飽受折磨,趁著雨停的間隙,大家紛紛從逼仄的窩棚裏鑽出來,活動活動僵硬的身體,順便擰幹濕漉漉的衣物。


    格林站在一快岩石上,看著下麵亂糟糟的人群,臉色陰沉的就像天上的烏雲一樣。這幾天,不斷地有自由民湧入這個營地,一次就是兩三百人,很明顯這是有人在暗中組織。格林稍微打聽一了下,這些人都是從布裏亞特子爵領過來的自由民。若是布裏亞特子爵沒有在背後搞鬼,格林是絕不相信的。


    想到約克伯爵交待的任務,格林有些犯愁,現在不僅僅是那批山民在試圖掌控這裏,就連布裏亞特子爵也沒安好心。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格林愁眉苦臉地想到,他已經安排了一個手下回黑堡鎮匯報這件事情。如果布裏亞特子爵真的對維克多男爵圖謀不軌,憑他的人手根本對抗不了。


    格林跳下石頭向克勞德走去,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在支援沒到之前,不能讓聖武士離開。既然布裏亞特子爵已經出手了,那麽隻有教會才能讓他的人忌憚三分。現在就是要拖一拖時間。否則,這些自由民肯定要被子爵的人掌控。


    “砰”


    克勞德將一個木樁深深地釘入地上,他正在加固一個棚屋,簡陋的棚屋經不起暴雨的衝刷,大多已經垮塌了。


    克勞德忙得焦頭爛額,原本他已經準備帶隊返回了,可連續幾天的暴雨卻打斷了他的行程。克勞德和他的隊員不得不留在這裏組織救災並維護秩序,幸好此地的領主不斷地運送一些物資過來,才讓這些自由民得以喘息。


    維克多男爵這一舉動讓克勞德很感動,他現在已經知道男爵並不是一個富有的領主,這些物資和食物對維克多男爵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同時,克勞德也為自己的莽撞感到羞愧,這裏聚集這麽多自由民,大多是因為他們相信自己這個聖武士。就像格林所說得那樣,自己不走,來這裏的人還會更多。但在走之前,克勞德還想為這些人多做一些事情,他明白就算自己撤走了,這個營地的人也不會立刻散去。


    克勞德直起身,活動了一下酸軟的筋骨,這些天他都沒有好好的睡一覺,連續的辛勞就算是聖武士也吃不消了。


    “班森,休息一下吧。”克勞德看到一個中年男人還在不停地修複棚屋,忍不住高聲招呼道。這個叫班森的男人是最近加入營地的山民首領,也是個虔誠地信徒。正是在他的配合下,克勞德才彌補了人手短缺的問題。麵對這一次暴雨,班森和他的手下是出了大力的,這也贏得了聖武士的尊重。


    “嗯。”班森丟下錘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每當壓力大的時候,班森就會不停的幹活,這是他的習慣,很多樸實的農夫也都有這樣的習慣。


    班森現在的壓力很大,納爾森突然帶隊離開,並告訴班森領地裏來了一大批怪物。聽到這個消息,班森恨不得拔腿就走,如果說有什麽比戰爭更讓農夫感到恐懼的,那就是成群的怪物。班森不斷地告誡自己,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農夫了,他是維克多大人的心腹,領地的高層,絕不能像普通農夫那樣驚慌失措。懦弱的本性和自身的職責讓班森患得患失,無法決斷,隻能通過拚命地幹活來緩解壓力。


    “班森,你的臉色不大好啊,是不是生病了?去喝一碗地根草湯吧。”


    班森蒼白的臉色讓克勞德有些擔心,可惜聖武士無法對別人使用神術,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聖武士自己生病了,也隻能喝一些草藥湯。


    “我沒事。”班森朝克勞德勉強笑了笑,眼神遊移不定,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消息告訴聖武士。


    克勞德準備再勸一勸班森的時候,格林走了過來。


    “嘿,克勞德,班森。”格林一邊和兩人搭訕,一邊絞盡腦汁,盤算著如何才能說服聖武士多留一段時間。


    “格林啊!”克勞德笑道,這段時間以來,格林和他已經有了不小的交情。青澀的聖武士當然不會知道格林是故意討好他的。


    班森心神不屬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他現在可沒有心思和格林說話。


    “呃,天氣不錯啊。”格林鬱悶地發現其實自己還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留下聖武士,隻得隨口打著哈哈。


    克勞德抬頭看看烏雲密布的天空,心中不免有些憂慮,看來這場暴雨不止讓班森一人生病啊。


    懷特遠遠地看著格林,克勞德,和班森,不屑地撇了撇嘴。


    “大人,那個班森和格林好像和聖武士的關係很好啊。”富林走到懷特的身邊低聲說道:“有聖武士支持他們,我擔心。。。。。”


    “擔心個屁。”懷特粗暴地打斷手下的話語。


    “在這裏,我們領地裏的自由民占一大半,我們的人也有幾十個。別說聖武士要走了,就算他們不走又能怎麽樣?我們稍微鼓動一下,至少一大半的人會跟著我們往裏衝。聖武士難道還能攔著不成!”


    懷特不但是布裏亞特子爵領的人,還是一名見習騎士,他效忠於子爵的弟弟奧斯丁騎士大人。這一次,懷特正是奉了奧斯丁的命令才屈尊混入自由民安置點,意圖組織自由民衝擊維克多領。


    作為奧斯丁的心腹,懷特了解其中的內幕。有個大人物許諾,隻要奧斯丁大人扳倒維克多男爵,就可以得到一塊男爵領。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懷特的權勢地位也要水漲船高。懷特知道衝擊維克多領會造成自由民不小的傷亡,而且這裏麵大多數人還是布裏亞特領土生土長的自由民,但相比背後的利益,犧牲一些成天隻會做美夢的自由民,奧斯丁不在乎,懷特就更不在乎了。


    格林和班森拉攏人心的種種舉動都落入了懷特的眼中,在他看來,格林是個有些野心的自由民,而班森根本是維克多男爵布置的後手,這一點從班森帶著幾十個手下就可以看出來。


    這兩個人上躥下跳的行為,讓懷特嗤笑不已。為了確保這件事情能夠成功,奧斯丁暗中鼓動了許多自由民到維克多領來碰碰運氣,又把大量的人手摻雜在流民中。事實上,懷特已經掌控了這個營地。如果不是忌憚克勞德的背景,懷特早就開始行動了,他一刻也不願意繼續呆在這個肮髒的自由民駐地裏。不過,一想到奧斯丁大人的囑托,懷特隻能默默忍耐。


    正當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三百多個磚窯村的村民,終於抵達了這裏。一下來這麽多人,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迪恩!”


    班森看到迪恩麵色倉惶地帶著領民走過來,再也顧不得偽裝了,他直接衝到迪恩的麵前劈頭問道:“領地裏是不是真的有許多怪物?”


    “班森?你怎麽在這?你不是被大人趕出領地了嗎?”迪恩驚訝地叫道。


    “你知道什麽?我們離開營地是大人故意安排的。”迪恩吃驚的樣子讓班森很得意,當初被趕出山丘營地的鬱氣一掃而空。可一想到怪物的威脅,這種揚眉吐氣地感覺又淡了下來。


    “先不要管我的事情,你先告訴我怪物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們接到維克多大人的傳訊,就趕過來了。”雖然不確定班森說得是不是真的,但畢竟是老熟人,迪恩還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班森描述了一遍。


    “到底是怎麽回事?”克勞德帶著一圈人走了上來,麵色嚴肅地問道:“班森,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班森苦笑一下,解釋道:“克勞德大人,聽說您要回黑堡鎮了,為了防止意外,維克多大人派我來暗中維持自由民秩序的。你知道,這樣的事情我們不能公開出麵,否則會讓更多的自由民跑過來。”


    “現在,我接到消息,領地裏出現許多未知的怪物,納爾森隊長已經帶隊回去支援了。”


    克勞德已經不是當初那樣的愣頭青了,對於班森隱藏身份的作法也可以理解,但他最在意的是怪物的問題。


    “怪物?圍攻維克多男爵?是不是那些凶暴狼?”


    迪恩沉重地說道:“還不清楚是什麽樣的怪物?我覺得還是做好撤退的準備。”


    克勞德猶豫了,作為聖武士消滅怪物保護民眾是他們的職責,現在怪物圍攻維克多男爵,他應該帶隊前去支援,可這裏這麽多普通人怎麽辦?是去支援領主,還是先帶人撤退,一時之間讓克勞德無從選擇。


    懷特看到這一幕,暗叫不秒,他認為這明顯是維克多男爵派人演的一出戲,目的就是為了把自由民全都嚇走。懷特朝手下做了一個手勢,大喊道:“你們都是些騙子!就是不想讓我們加入男爵大人的工分製!”


    懷特的突然發難讓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等班森反應過來,懷特又大喊道:“大家聽著!是維克多大人給我們糧食,是維克多大人給我們送來蓑衣和馬車,維克多大人是仁慈的領主!”


    “現在,維克多大人要招募人手。可有些人不願意我們加入工分製!他們想獨占這裏的土地!”


    在懷特的暗示下,奧斯丁布置的人手也開始鼓噪起來。


    “他們肯定是騙我們!如果是真的有怪物圍攻男爵大人,他們為什麽不幫助男爵大人堅守城堡!”


    “我們要加入工分製!”


    “原先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自由民,憑什麽不讓我們成為封臣!”


    在這些人的鼓動下,自由民的情緒都被挑動了起來,缺衣少食,暴雨連天,讓他們吃盡了苦頭,凶暴狼的威脅讓他們惶恐不安,跑了這麽遠的路,吃了這麽多的苦,憑什麽不能加入工分製?心中的不甘瞬間化為憤滿,他們叫罵高喊,巨大的聲浪迅速感染了所有人,整個臨時駐地頓時就失控了。


    混亂的場麵讓克勞德措手不及,他朝懷特怒吼道:“你瘋了嗎?”


    懷特理也不理聖武士,他要直接帶人衝擊維克多領!“我們這麽多人,幾隻凶暴狼算什麽?我們衝進去!我們要加入工分製!”


    “我們衝進去!”


    “抱團走,凶暴狼不敢出現!”


    “我們要當封臣!”


    幾十個手下紛紛響應懷特的號召,不斷地鼓動周圍的人群


    場麵已經完全失控,克勞德麵色大變,就在這個時候,一串急促地馬蹄聲傳了過來。沒過一會,十幾個騎兵就趕到了這裏,為首的正是莉莉婭。


    冷冷地看了一眼騷動的人群,莉莉婭對迪恩和班森喝道:“帶著我們的人去黑堡鎮,怪物已經攻陷了山丘營地!立刻就走!”


    莉莉婭掉轉馬頭,在十幾個騎兵的簇擁下絕塵而去。班森和迪恩不敢猶豫,立刻呼喝手下組成隊伍向黑堡鎮方向前進。


    看著維克多領的領民果斷地離開駐地,克勞德已經完全相信這片領地裏確實有未知的怪物,他衝到人群的前麵高喊道:“大家聽我說!維克多領肯定有怪物,不要再前進了!”


    克勞德在這些流民當中有極高的聲望,再加上維克多領的村民毫不猶豫地就向北走,自由民們開始對怪物的說法半信半疑起來。懷特卻冷笑一聲:“他們演得還真像!如果是維克多大人帶隊撤離我們就信了!就算有怪物,我們這麽多人怕什麽?大家辛辛苦苦跑到這裏來,不就是為了加入維克多領嗎?走!我們去見維克多大人!”


    懷特昂首挺胸帶頭向駐地外走去,奧斯丁安插地手下也在人群中不斷推搡鼓動。就這樣,幾千個自由民跟著懷特向前湧去,就像蠢羊一樣失去了理智,哪怕前麵是萬丈深淵也會跟著羊群往下跳。


    克勞德恨恨地跺了跺腳,朝其他的聖武士打了招呼還是跟上了人群。無論如何聖武士不能讓民眾直麵危險而無所作為。


    “你怎麽不走?”克勞德對跟上來的格林淡淡地問道。


    “我想見識一下怪物的樣子。”格林笑嘻嘻地說道。


    克勞德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聖武士並非真正的傻瓜,此時已經沒有必要再追究格林的身份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繼續前行了一段時間,突然如同水流遇到了大壩,向左右分開。後麵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而前麵的人如墜冰窟。一小群半人半蟻的怪物與他們遭遇了。


    懷特看著幾隻怪異的蟻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沒想到這裏真的有怪物。這些零散的蟻人遇到這麽多生物,憑著本能向人群靠近,並發出試探性的嘶鳴,正對著人群最前麵的懷特。


    蟻人刺耳的嘶鳴和猙獰的外形讓首當其衝的懷特嚇了一跳,想不想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直接甩了出去。流光一閃,一隻蟻人的腦袋瞬間被射穿了。其他的蟻人立時發出興奮地嘶鳴向懷特猛撲了過來。


    “把劍扔給我!”


    懷特一腳將一隻蟻人踢飛了出去,接過手下扔過來的長劍,銀亮的劍光灑成一個扇形,將兩隻蟻人直接劈斷,綠色的血液濺到了他的身上。幾隻蟻人雖然悍不畏死但麵對手持利劍的見習騎士,依然無法抵擋。懷特很快就將撲過來蟻人一一劈死。


    克勞德和聖武士們趕了上來,看著地上的怪物屍體和一身綠血的懷特,麵色嚴肅而沉重。


    “騎士老爺,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克勞德冷冷地問道。


    懷特目光閃爍,一言不發,隔了半晌他的麵色大變,大吼道:“撤!”


    相比見習騎士的感知,聖武士明顯差了一籌,當懷特抽身就跑的時候,他們才聽到遠處傳來嘶鳴聲。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幾千隻蟻人正向這裏狂奔而來,如同黑色的浪潮。


    人群亂成一團,幾千自由民哭喊著轉頭就跑,而三十個聖武士卻排成一列,巍然不動。


    “克勞德!你們還不快跑!”格林朝聖武士大喊道。


    “格林,你快跑吧!我們會擋住這些怪物!”說著,克勞德將釘錘緊緊地握在手中。


    “你瘋了!這是毫無意義的送死!”格林怒罵道,也不知道為什麽,短短一個月的相處格林竟然把這個愚蠢的聖武士當成了夥伴。


    “總要有人擋住怪物,這是我們聖武士的使命,有犧牲才有救贖。”


    克勞德目光明亮而堅定,一股巍峨的氣勢讓格林說不出一句話來。


    格林走了,當聽到聖武士發出整齊地戰鬥禱言時,他忍不住回頭,看到無數的蟻人將那些傻瓜聖武士淹沒。


    光輝聖武士都是些傻瓜!連禱言都那麽傻!萬物皆暗時,唯光輝永存!都他媽天黑了,那來的光?格林邊跑邊想。


    “也許真的有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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