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桑東境防線北段的核心,瑪爾法要塞。


    奧蘿克希婭獨自走在幽暗的甬道中,半高跟的秀氣戰靴踩踏石板,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帶有獨特的韻律,讓人忍不住期待腳步聲的主人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甬道兩側每隔10米矗立一名著甲劍士,他們身形勻稱,眼神漠然,半身鱗甲上描繪鷹首獅紋章,見到魅力驚人的巴塞留斯女公爵靠近,也隻是低頭致意,絕不多看一眼。


    整條甬道因這些秘法劍士的存在而顯得戒備森嚴,氣氛凝重。


    奧蘿克希婭走到甬道盡頭的房間門前,橡木門仿佛長了眼睛,恰好從裏麵打開。她未作停留,舉足走進房間,徑直走向房間中央的精鐵書桌,在後麵的主位坐下。


    烏塞因關上房門,轉身問道:“調查的怎麽樣了?”


    奧蘿克希婭輕輕搖頭,聲音輕柔地說道:“弗羅多仔細勘察蘭德爾殿下與熊怪遺留的戰鬥現場,他還原了部分戰鬥過程,沒有感應到巫術的痕跡。”


    烏塞因抓住關鍵之處,狐疑問道:“部分過程?”


    “蘭德爾殿下先是追殺熊怪長老,然後雙方相互靠近,中間伴隨某種層麵的交流,最後交鋒的瞬間,弗羅多的天賦巫術無法還原。維克多和熊怪長老爆發的力量層次超出弗羅多回溯過往的巫術極限。”


    奧蘿克希婭托著略顯嬰兒肥的香腮,若有所思地說道:“一千兩百年前,鐵山皇室的主要成員在抵抗獸人入侵者的戰鬥中紛紛隕落。我們這一脈巴塞留斯因為參與萬神殿之亂,遭到帝國和教會的流放,因此而逃過一劫。家族收藏的典籍遺失大半,許多秘聞,連你、我都不知道。”


    “我曾經翻看家族年記,上麵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情……德拉文先祖和薇羅蒂卡先祖開創鐵山帝國的第十一年,德拉文獨自遊蕩森林,獵殺了一群熊怪。他回帝都之後不久,消失了244天。”


    “那段時期,女皇禁止任何人探望德拉文先祖,就連艾莉婕.特斯蒂爾想見他,都被女皇拒絕。”


    “德拉文先祖再次現身時,耳朵頎長、身高2.1米,已經完全變成了太陽精靈,並且掌握精靈語。”


    家族年記按時間順序簡要記錄家族發生的事情,任何人閱讀巴塞留斯家族的年紀,很難把德拉文的生命蛻變和狩獵熊怪聯係起來。


    烏塞因心中一動,沉吟說道:“熊怪長老和蘭德爾殿下當時有交流,它透露的血脈知識激發了維克多表弟的血脈記憶,促使他發生蛻變,而這將導致沉眠……維克多表弟不相信我們,現在也不是他沉眠蛻變的好時機,所以他連夜趕去鷹巢山,設法壓製血脈蛻變,等回到人馬丘陵,再由西爾維婭守護他沉眠……”


    奧蘿克希婭展露酒窩,微笑說道:“他不是也沒去小牛村營壘嗎?血脈蛻變對於他而言肯定是件大事,除了西爾維婭,他不相信任何人。維克多表弟不告而別,未必是針對我們。”


    烏塞因搖頭道:“這隻是最好的可能,我們必須考慮最壞的可能。”


    奧蘿克希婭收斂笑容,瞪著他說道:“伊芙是個善良的孩子,也是光輝之主虔誠的信徒,她竭盡全力幫助那些接受秘法改造的戰士,每次有人熬不過巫術改造,她都會偷偷地哭泣,為受苦的人向光輝之主祈禱。”


    烏塞因苦笑搖頭,說道:“我沒準備拷問伊芙,盡管她是陰影牧師中的一員,可陰影主教既然派伊芙過來,那她一定所知有限,不怕我們拷問。”


    他話鋒一轉,正色說道:“我們對巫師了解有限,佛羅多回溯過往也有各種限製,現在距離維克多斬殺熊怪已有20多天,佛羅多沒有在巨木森林感應到巫術痕跡,不代表維克多未遭受陰影牧師的攻擊。陰影牧師托庇於教會,他們有機會得到古代神選者的傳承。從特裏戈瓦爾家族掌握裁判所開始算起,這個秘密的巫師組織至少延續了近千年。他們能瞞著特裏戈瓦爾,企圖擺脫裁判所的控製,可見陰影牧師的組織底蘊。他們有傳奇級別的巫師,我一點都不會奇怪。如果他們沒有傳奇強者,就敢反抗特裏戈瓦爾家族,那才叫不正常。”


    奧蘿克希婭反問道:“就當陰影牧師的傳奇強者襲擊了維克多……這麽做,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誰知道呢?說不定,殺死太陽精靈對某些巫師有特殊意義……我們不能用領主的觀念去衡量神秘詭異的巫師。”


    烏塞因聳了聳肩膀,說道:“任何組織隻要內部有多位實力相近的強者,總會產生分歧。和我們談判的陰影主教不能代表所有的陰影牧師都渴望獲得教會的承認。”


    “分歧?比如,我們倆的分歧?”


    “至少應該調查清楚……”


    “已經查了,但查不清楚!維克多知道發生了什麽?可他不告訴我們。”


    “如果他遭遇襲擊,又不肯告訴我們,說明他懷疑我們參與了,甚至是主謀。”


    “我們沒參與,他也沒有任何證據。所以,他隻能是懷疑,又不肯告訴我們。”


    烏塞因嚴肅說道:“沒有人能承受西爾維婭的怒火,她僅僅是懷疑多鐸人謀害過維克多,便殺死了金黎雀公爵的侄子,多鐸王國的大騎士。金眼伯爵距離太陽精靈隻有一步之遙,他如果真的在巨木森林遭遇刺殺,你說西爾維婭會作何反應?”


    奧蘿克希婭歎了口氣,問道:“那你想怎樣?”


    “我們把維克多表弟的行蹤泄露給陰影牧師是個事實,我認為,我們應該主動找維克多表弟談談……假如,陰影牧師利用我們,謀害太陽精靈,我們必須還以顏色。”烏塞因神情冷峻地說道。


    奧蘿克希婭輕笑一聲,說道:“那陰影牧師沒有謀害維克多表弟呢?舉行一次三方會談,當麵對質?這不正是陰影牧師所期待的嗎?維克多表弟故意冷對我們,或許就是在等我們找他坦白……可是,我們沒打算卷入陰影牧師與裁判所的爭鬥,我們隻想從他們手裏謀奪巫師傳承。陰影牧師敢找我們合作,顯然不怕我們的報複和謀算。我們甚至連陰影主教的身份都不知道,他們暴露給我們的巫師和陰影牧師都是可以犧牲的角色。”


    烏塞因思考片刻,抬頭問道:“你認為,維克多表弟突然離去是故意試探我們?”


    奧蘿克希婭冷冷說道:“我隻知道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就自亂陣腳,便是背棄鷹獅之心,辱沒先祖榮光。”


    烏塞因不悅說道:“身為領主,肩負家族的未來,當謹慎行事。而姿態比真相更重要,尤其麵對太陽精靈和神靈騎士。陰影牧師原本就可以用來出賣,以其賣給教宗,不如先賣給維克多表弟。”


    奧蘿克希婭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領主之間應當有對稱的姿態……可關鍵是時間。一千五百年前的萬神殿之亂讓教會折損實力,間接導致帝國崩潰。因為帝國和教會在軍事相互支持,彼此依賴,教會的神職者受到重創,帝國難以應付獸人的滲透進攻。擁有超凡力量的嗜血軍團可以幫助我們開疆拓土,恢複鐵山帝國,讓鷹獅家族重新走上鼎盛。”


    “伊芙來了之後,已經替我們培養了67名血衛士,4個影戰士。她的巫術能夠安撫受訓者的心靈,減輕他們的瘋狂症狀。盡管她的巫術不能複製,但成功的例子越多,家族巫師積累的經驗就越豐富。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獲得屬於巴塞留斯的嗜血軍團訓練方法,作為一種穩定的傳承。不僅如此,家族巫師還能借這個機會,開啟巴塞留斯家族的魔藥學傳承。”


    “巨木森林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陰影牧師有沒有襲擊蘭德爾殿下?蘭德爾殿下是不是在壓製血脈蛻變?我們都一無所知。可你要是主動向維克多表弟坦誠和陰影牧師的交易,我保證,西爾維婭和維克多表弟肯定要派人帶走伊芙,一刻都不會耽誤?”


    “在家族掌握血衛士和影戰士的培養方法之前,我不會交出伊芙。”巴塞留斯家族的女守護者斷然說道。


    烏塞因點點頭,說道:“可我要提醒你,假設陰影牧師在巨木森林襲擊了蘭德爾殿下,我們仍然向他隱瞞,不做提示,等同於合謀。”


    如果陰影牧師暗殺金眼伯爵,有第一次,或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從維克多的表現來看,他已經對巴塞留斯產生懷疑,他要是再遭遇襲擊,巴塞留斯真的脫不開幹係。


    任何事情隻要牽涉到金眼伯爵,都不是小事。他的反常舉動讓巴塞留斯家族的兩位殿下疑神疑鬼,左右為難,奧蘿克希婭對此深感無奈。


    她沉吟說道:“維克多表弟試探我們,我們不妨也試探他……我和奧古斯特長公主有約定,鳶堡方麵每年向我們提供4支魔芋藥劑。如果五個月後,他們毀約,不再提供藍芋藥劑給我們,說明維克多表弟真的在巨木森林遭到暗殺,並且懷疑我們參與其中。”


    “然後呢?”烏塞因追問道:“鳶堡單方麵毀約,家族巫師又沒有完成血衛士和影戰士的訓練方法,你準備怎麽應對?”


    奧蘿克希婭咬了下嘴唇,說道:“向金眼伯爵坦誠陰影牧師;與鳶堡和人馬丘陵共同研究血衛士和影戰士秘法;把家族年記關於太陽精靈血脈蛻變的部分送給西爾維婭。盡量換取崗比斯的諒解和支持,重新獲得藍芋藥劑的供給。”


    “五個月的時間?好,我同意你方案。”巴塞留斯公爵點頭表示認可,補充道:“我們現在也要和維克多修補關係,否則葛瑞絲又要給我們添麻煩。”頓了頓,歎氣說道:“索菲婭正在帝國西部遷徙流民,本來我已經命令家族總管盡量配合她,可溫布爾頓女侯爵偏偏要造訪每一個男爵以上的領主家族。”


    奧蘿克希婭訝異問道:“索菲婭想幹什麽?”


    “她一直以商業大貴族自居,你說她還能幹什麽?”巴塞留斯搖頭苦笑道:“她一邊挑選流民中的青壯婦孺和手藝人,一邊調查各家族的物產,還要和他們共建公共馬車。”


    奧蘿克希婭無語了,索菲婭意圖打通帝國西部的商道,同巴塞留斯的附庸家族直接貿易,損害的是巴塞留斯宗主的利益。


    “不用阻攔,隨便她吧。”奧蘿克希婭懶洋洋地捂了下額頭,說道:“反正,帝國西部僅僅是西部,占據半人馬的領地才是鐵山帝國的核心戰略。”


    巴塞留斯笑道:“那我派人把消息傳給維克多表弟,怎麽說,索菲婭也是他的妻子。我們對溫布爾頓女侯爵的退讓完全是看他的情麵。”


    “維克多表弟現在在哪?”


    “東開拓領的盤踞獸人已無力抵抗我們的騎兵,教會通傳消息,金眼伯爵準備帶隊去光明城,獵殺半人馬中的強者。”


    **********************


    東開拓領前線的原野上,一名撒桑騎兵策馬狂奔,利箭在耳畔呼嘯,他翻轉身體,時而掛在戰馬的右側,時而晃到左邊。


    三十多隻半人馬獵手追著撒桑騎兵,一邊用重弓射擊,逼迫他在馬背上不停翻滾躲避,一邊又發出刺耳怪異的笑聲。


    人類士兵的精湛騎術在半人馬的眼中隻是個笑話,追獵人類騎兵也向來是半人馬獵手喜歡的娛樂活動。


    追獵遊戲還在繼續,人類騎兵似乎有些體力不支,躲閃動作慢了半拍,被半人馬射出的重箭命中後心,他慘叫一聲,整個人都倒在馬背上。半人馬獵手們響起一片噓聲,嘲笑那隻失手把獵物射死的同伴。那隻半人馬惱怒地嘶鳴,發足追趕失控的戰馬。


    部族的食物已經不多了,抓一個人類騎兵能填飽肚子,抓一匹活馬可以先養起來以後吃。它們雖然半個身子像馬,但照樣吃馬肉。


    半人馬雜食,喜愛吃肉勝過吃草,體力和速度都超過產自沃頓大草原的良馬,很快就追上了無人駕馭的戰馬。


    突然,倒掛在馬背上的人類騎兵瞬間拉弓,朝追上來的半人馬射出一支冷箭。


    狂奔的半人馬猝不及防,鋒利的箭矢從眼窩貫入腦袋,它慘叫一聲,向前衝出幾十米,歪歪斜斜地在打著轉,最後栽倒在地上,四肢抽搐抖動,再也爬不起來了。


    其餘的半人馬追獵者驚怒交加,標槍重箭雨點般地射了出去,沃頓戰馬哀鳴長嘶,頓時變成了刺蝟。


    撒桑騎兵一箭得手,便拿起鞍具旁的圓盾,靈巧地翻下馬背,躲開標槍流矢,在地上打了個滾,用圓盾擋在身前,從背後拔出投矛,連續拋射出去。可惜,他射出的兩支標槍未能命中行動矯健的半人馬。


    “來吧,怪物!”撒桑騎兵發出怒吼,平握最後一支標槍,擺出決死一戰的架勢。


    一支黑曜石標槍從騎兵腦袋上方飛過。


    半人馬隊長托著同伴的胳膊,叫罵道:“蠢貨,我要扒下他身上的鐵皮,穿在我的身上!”


    說著,雄壯的半人馬隊長擎起兩柄沉重的狼牙棒,向孤零零的撒桑騎兵發起衝鋒。


    騎兵咬緊牙齒,等半人馬隊長衝進百米,將最後一支投矛用力擲了出去。


    “叮”、“噗”。


    半人馬隊長舉起狼牙棒格飛了騎兵的投矛,它的腦袋卻像圓瓜被重錘轟裂,氣流激蕩帶著鮮血飄灑,沒了腦袋的半人馬軟軟地趴伏在了地上。


    半人馬追獵者尖叫著四散而逃。撒桑騎兵一臉困惑地觀察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語:


    “我是邪惡者?我怎麽可能是該死的巫師?”


    身後傳來呼呼的風聲,二十名人類戰士越過呆呆發愣的撒桑騎兵,追趕向四麵八方逃跑的半人馬。他們身穿暗紅色的全身皮鎧,手持紫檀木戰弓,奔跑速度比四條腿的半人馬還要快,一支支利箭精準地射穿半人馬長有犄角的腦袋,奪走它們的生命。


    等撒桑騎兵回過神,這些強大的戰士已殺光了絕大多數半人馬追獵者,他們中的一個人甚至用腳將一匹千磅重的半人馬踹飛十幾米遠,又撲上去打斷它的背脊,然後拖著半人馬的後腿往回走。


    季風帶來野獸的嘶吼,撒桑騎兵轉過身,看見一隊戰獸騎兵簇擁著一位騎士慢跑而來。


    那名騎士騎著一隻通皮毛銀白,額頭生有獨角的巨大獅子,他身穿暗青色的皮甲,手裏拿著一把老鷹造型的金屬戰弓,容貌俊美陽光,雙眼有暗金色的光環,顯得神秘又高貴。


    獨角獅子馱著神秘俊美的騎士跑到撒桑騎兵的麵前,他居高臨下地打量了騎兵,眼神中流露出讚賞的神色,語氣溫和地問道:“勇士,你叫什麽名字,侍奉那位領主?”


    撒桑騎兵趕緊丟掉武器,恭敬行禮道:“尊貴的大人,我是托克特伯爵的附庸騎兵,我叫卡魯。”


    “托克特伯爵?腓特烈皇帝的第四血狼衛……光明城應該不遠了。”


    維克多點點頭,跳下威風凜凜的異化戰獸,朝後麵吩咐道:“卡洛蒙牧師,麻煩你替這位勇敢的士兵治療一下箭傷,我有話要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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