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阮碧還有點無所適從。


    雖然一直他有意於,但畢竟隻是見過幾回麵,還常常有外人在場,說過的話加起來沒超過五十句。剛剛還互相發火過,忽然之間,變成坐在一起,這起承轉合如同過山車,饒是她心理素質過人,饒是應變一流,也適應不了。想了想,說就算這招是我教你的,那砸馬車打下人是誰教的?”


    晉王說你放心好了,我的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下手分寸,看著是流血了,其實都是皮外傷,並不礙事。至於馬車,我早準備好一輛新的賠你。”


    阮碧詫異地看他,說你……”


    話沒有說完,但晉王聽懂了,眉間掠過一絲笑意,說是的,我,你收下**我就了。或者更早,有德問你的時候,你沒有答,我就了一些。你一直在躲著我,倘若真是不喜歡,一定會跟有德明說的……我後來想也許你在顧慮的出身。”


    有德追問,那還是在惠文長公府的事情,難道不是有德魯莽的個人行為?阮碧心裏忽然害怕起來,吞吞吐吐地問那回在馬場,有德追著我問,是……你……指使的……”


    晉王驀然笑了起來,眉眼舒展,笑的十分優雅,半晌,才低聲說我會這麽無聊……”頓了頓,堅定地說,“沒有。”


    隻是這聲“沒有”,阮碧還敢嗎?


    她不回信,封死側門,逼著他表態。卻沒有想到他砸馬車發怒火,何嚐不是在逼她表態?


    晉王看她眼神直楞楞,頗有幾分被嚇壞的樣子,心裏樂了。也不,隻看著她。


    一會兒,她忽然腦袋耷拉了。


    “了?”


    “沒。”阮碧此刻心裏也說不清楚是滋味了,她還以為藏得好好的,能控製的情感,很有水平,沒想到人家早看明白了。


    馬車又猛然向前衝了一下,她是端直坐著的,不象晉王是倚著錦榻坐著,猝不及防之下,往後一仰,撞在車壁上,“哎唷”了一聲。這回撞的比較重,頓時眼眶就濕了。


    晉王扶住她,看她眼淚漣漣的樣子,不悅地伸腿踢踢車壁,低聲問南豐,你又搞鬼?”


    南豐暗暗叫苦,說王……五姑娘,這回真的是道路不平呀。”


    阮碧摸到後腦勺明顯腫起的一塊,哀歎一聲。“我這一趟門出的,真是多災多難,災星之名穩坐了。”


    “胡說八道。”


    阮碧埋怨地說我哪裏胡說了?你砸我馬車打我下人,以後母親和祖母還敢準我出門嗎不跳字。


    “你別擔心,反正你也不去哪裏,若是長公主或紫英真人派馬車接,又或者去宮裏,你母親和祖母不會不準的。”


    阮碧白他一眼,忿忿地說就以勢壓人。”


    晉王淡淡地說勢者,因利而製權也,有何不可?”


    果然是將帥,出口便是兵法。


    兵者,詭道也。阮碧暗想,在一個擅長詭道的兵家麵前,這個職場精英的勝算是多少呢?忽聽晉王說說起來,我到如今還不你的名字。”


    “問我三叔不就了?”


    “你的名字如何能從別人嘴裏?自然要親自問你。”


    阮碧轉眸看他。


    他還是倚著錦榻坐著,一隻手支著窗子,頭微微偏著,看著,眼神溫和。


    這個時代,女子的閨名是不輕易說出去的,甚至有些男子結婚數載後,還不自家的名字。但阮碧本來隻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大大方方地說我叫阮碧。”


    晉王看看她身著的青色素綾襦裙,又看看她純淨如春水的雙眸,說碧,石之青美,這字確實合適你。”頓了頓又說,“我單字一個晞,草字匪陽。”


    柴晞?柴匪陽。阮碧在心裏默念一遍,問可是匪陽不晞?”


    “確實是取自詩經的《湛露》,卻不是這個意思,晞是東方未晞(破曉)的意思,匪通斐字。”


    匪(斐)陽,那就是五色交的陽光。阮碧仔細咂味一下,開玩笑地說好字,就是不合適你。你平日裏總是板著臉,倒象是陰天。”


    話音剛落,忽聽車廂外,有德壓低聲音說小丫頭,胡說八道,板著臉、倒象陰天,我們王……最是開朗了,比大晴天還晴朗。”


    阮碧隻覺得滿頭黑霧,羞惱地看晉王一眼。


    晉王也黑了臉,低聲說羅有德,等會兒回王府去領二十軍棍。”


    有德低聲說這個……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有要事稟報。”


    “要事稟報?”


    有德忽然提高聲音說稟報五姑娘,前麵再有一裏就是玉虛觀了。”


    這麽快?晉王腦海裏一念閃過。


    阮碧也是怔了怔。


    又聽有德說稟報五姑娘,方才是一裏,這會兒已經到了。”


    南豐一聲長“籲”,攥緊韁繩,馬車往前移動幾步,停了下來。


    馬車裏,兩人互相看了看,神情雖平靜,心底卻都有點依依不舍。


    晉王想了想,說你若有事,叫你三叔知會我一聲,就是了。”


    阮碧點點頭,說那我下車了。”


    晉王著實不舍,卻又無可奈何,微微頷首,說去吧。”


    阮碧戴上帷帽,揭起簾子,跳下馬車。


    秀芝和劉嬤嬤乘坐的馬車也停了下來,秀芝從馬車跳下來,奔到近處,膽怯地看了有德一眼,湊到阮碧身邊輕輕喚了一聲姑娘,你……”


    阮碧按著她的手,不讓她問下去。


    這時劉嬤嬤和三個下人也了,阮碧帶著他們,客氣地跟許茂豫道謝多謝許相助,改日稟過家親之後再上門道謝。”


    許茂豫笑嗬嗬地說五姑娘不必客氣,原本就是來接我拙荊,捎帶姑娘隻是舉手之勞。”


    正,兩個丫鬟兩個嬤嬤扶著一頂小轎從玉虛觀裏下來,停在許茂豫身邊,有個四十歲左右的體態微豐相貌平常的女子出來,手裏還牽著一個小姑娘,問許茂豫老爺,這位姑娘是誰?”


    沒想到許茂豫的真的在玉虛觀裏進香,沒想到戲份全做足了。那麽即使阮府三個下人心存疑竇,隻要他們沒有見到晉王,也隻能是懷疑了。阮碧心裏五味雜陳,轉眸偷偷地看了馬車一眼。以他地位,要想得到,根本不需要費這麽大的力氣,巧取豪奪即可。可是他沒有,他細心地安排了一切,隻讓她不用擔心因為瓜田李下之嫌而被迫跟了他。如果說之前,阮碧還因為他太有權謀心犯嘀咕,這一刻真的感動了。


    許茂豫說,這位是京西阮府的五姑娘,路上馬車壞了,我正好路過,帶她。”


    許驚訝地說原來這位就是紫英真人的弟子呀,久仰大名。”


    “許客氣了。”阮碧向她行禮。


    許扶起她,說五姑娘不必客氣,你定是因為紫英真人病著,所以來探望的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原來紫英真人也真的病了,阮碧怔了怔,果然是戰場統帥,每個細節都是挑不出的。“是,我是來看望師傅的。”


    許茂豫說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起程回家吧。”


    許點點頭,終於看到那些侍衛了,詫異地說還讓有德餘慶他們來接我呀?”


    看來她並不清楚內幕,阮碧深怕她說出其他惹人疑心的話,趕緊向許茂豫告辭許,小女子先行一步,後會有期。”


    許茂豫作揖還禮說五姑娘慢走。”


    阮碧帶著幾個下人走到出租軟轎的地方,問車夫和兩名護院說你們可咱們府在這裏的田莊位置?”


    車夫躬著腰說五姑娘,小老兒來過幾次。”


    “那今晚你們去田莊裏歇息吧。”


    “是。”兩名護院和車夫齊聲應道,腳步卻不動,神情也是極為不安。


    阮碧看他們的臉都已經收拾過了,傷口並不明白,看來晉王所言非虛,他的手下確實訓練有素。想了想,仍叫秀芝掏出一千文給他們,說去附近找找有沒有郎中,看看傷的重不重。”


    “多謝五姑娘。”柱子接過錢,猶豫一會兒,忐忑不安地說,“五姑娘,咱們家的馬車被砸爛了,這事該說?”


    阮碧馬車砸爛了,首先受責罵的必定是這三名下人,特別是車夫,想起方才晉王說送她全新一輛,居然忘記了問。轉頭看晉王府的隊伍,已經轉身往回走了。她想了想,倒是編出一個理由,但是說出來,以後容易成為把柄,正猶豫,聽劉嬤嬤說今日這事著實是冤得很,但是若是告訴大,她未必不在我們,不如就說是馬得了失心瘋,衝進麥田裏,撞壞了馬車,如何?”


    把罪推到馬身上,屬於意外,三名下人自然樂意,都看著阮碧。


    阮碧不好吱聲,看了一眼劉嬤嬤,她識趣地說就這麽說定了吧,這事由我來作主,若有後患,我一力承擔。”


    她如此一說,三名下人放心了,騎上馬往田莊去。


    阮碧則坐上軟轎,到山門下轎後,忍不住再回頭看了一眼,晉王府的一列隊伍已經走的無影無蹤,而天邊方才還是層層堆積的黑雲也不何時散了。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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