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圓明休夫之說方出口,立時引得在場嘩然一片。


    眾人自古隻見過丈夫休妻子,沒見過妻子休丈夫。


    有人覺得亂綱常、喪婦道。有人覺得十分新奇,又不是自家後院起火,大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做派。


    一位客人笑道:“娘子要休夫,不知休書寫在哪裏,拿出來也叫大夥瞧瞧。”


    時圓明道:“休書尚在小女子心裏,現下邊寫邊念,叫大夥聽個明白,瞧個敞亮。”


    眾人奇怪,這當口如何寫來休書。


    有嫌不熱鬧的叫道:“夥計呢,還不給時姑娘筆墨伺候?”


    時圓明笑道:“不用。”


    王敞貴大怒:“臭婊.子登鼻子上臉!”


    亦顧不得怕她,右腿一蹬,左腳一墊,身子整個向前衝去。


    右手仍是鷹爪高昂,左手卻變作狼拳橫衝,正是一招“鷹摯狼食”攻將了去。


    時圓明笑著將木劍撇下,左臂倏地提到胸前。


    反手將那狼拳一握一擰,手上內力稍送,扭得王敞貴拳頭吃痛,身子不由得轉了過去,咿咿呀呀疼得直叫喚,整個後背晾給了時圓明。


    時圓明左手持緊不鬆,右手抓向他衣領,猛地一揪一扯,兩下將那睡袍、長褲撕個稀巴爛。


    接著一拽一扔,立時露出一個白晃晃、明條條的男子身軀,隻剩了當間兒一條紅色底褲。


    在場眾人不是花姐兒,便是嫖客,再麽就是院裏打雜的夥計丫鬟,常年裏混窯子的,當真沒個害臊,皆是瞪大眼睛瞧去,哄堂大笑。


    方才那位客人又道:“娘子開甚麽玩笑?你要同丈夫複合歡好,可得找個沒人處,這院子裏太臊啦!”


    眼睛卻一眨不眨瞪大了瞧著。


    王敞貴又羞又急,又痛又惱,咬牙忍著痛,擰過一半身子,揮出右拳擊向時圓明胸口。


    時圓明卻是早就等著他,右手倏地舉起,化掌為劈,重重擊在王敞貴背上,叫他身子猛地向下俯去。


    緊跟著右腿一屈,膝蓋正正撞在他肩膀上。


    隻聽“哢擦”一聲,王敞貴又是一聲痛嚎,竟是胳膊脫臼了。


    再想動一下,整個身子被踩在地上,左臂被她捏在手中,每動一下直是揪心的痛。


    時圓明冷哼一聲,右臂向外一甩,從袖口飛出個毛筆,輕輕一握,便在他背上寫下三個幹淨利落的大字:“放夫書”。


    誰也沒瞧見她蘸墨,更不曉得是怎麽寫下的字。


    隻聽見王敞貴哭爹喊娘地痛叫,又看見那三個字分明是血淋淋的鮮紅。


    南秋賜心頭一跳,曉得時圓明竟是隔著筆杆將銳利的內力送至筆豪,每寫一筆,便似在石碑上刻字一般,銘膚滲血。


    筆鋒劃過之處,結體遒勁,骨力道健,入木三分。


    魏不二先頭還緊張她的安危,這會兒又不禁責怪她:“怎麽這般狠心?”


    眾人瞧見王敞貴疼得死去活來,也不禁想到:“一日夫妻百日恩,便是你倆緣分到頭,也總該好聚好散,何苦下此狠手。”


    時圓明卻渾不管旁人怎麽想,邊寫邊念道:“


    蓋說夫妻緣份,伉儷情深,恩厚義重。


    一比鴛鴦,偶居不離,獨宿不眠。


    一作比目,兩相並遊,形影難離。


    豈知鴦是真鴦,鴛是假鴛。


    目是比目,比向別目。


    煙花柳巷,醉人弄堂。時嫁與王,富貴未圖。


    兩年四麵,渾度二夜。敘話七句,和飯三頓。


    婆欺姑厲,剝膚之痛。公健叔壯,聚麀(juyou)之危。


    瓜田李下,淒淒難捱。


    水深火燎無出頭之日,永夜漆漆妄白晝之盼。


    終得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朝生足踏出門,鳳凰涅槃繭新生。孔雀東南飛,豈敢複回首?


    人生好景向前路,而今執筆立此書。


    祝夫君,慷去錦衣廣沐煙柳,慨解華腰勤銷金銀。夜夜笙歌歌不盡,年年買.春春不悔。生於風流處,死做倜儻鬼。瀟魂裹著石榴去,英魄挾帶女兒香。


    誠願夫君千年鬆不倒,萬古柏長青!


    於時除魔三百零六年九月初九潭州城福喜院執筆立書,立書人陝陽秦關時家不肖女、皖北石人山弟子時圓明。”


    最後一筆寫完,不禁想到:“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如此與過往相別,豈是個痛快了得?”


    又從懷裏掏出一小瓷瓶,拔開瓶蓋,衝著王敞貴背上倒去。


    撒出些紅色粉末,在那血字上一覆,登時令他疼痛稍緩。


    不由地在心裏暗暗好笑:“撒上平瘡藥,王公子此生就要背著這封放夫書行風流事、做倜儻人啦,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眾人聽罷,一個個直搖頭。


    有的在心裏譏笑,堂堂飛鷹爪——王家竟鬧出這等醜事。


    有的覺著這女子厚顏無恥,甚麽都敢說出來。


    有的暗自同情,想她肉痛心磨,當真遭了不少罪。


    魏不二少時讀書識字,那是父母教的,可畢竟人不聰明,懂得少。


    這封休書於他來說,有些地方仍是一知半解。


    尤其那個“聚麀”二字,聽得一頭霧水。


    南秋賜卻一字不落聽懂了,心裏翻江倒海的,暗道:“時姑娘的經曆著實叫人同情,但說得不好聽,已是個殘花敗柳,又叫這麽多人瞧著,說不準鬧個滿城風雨。憑我的身份,當真是與她有緣無份了。”


    細作尋思,便一轉身離去,卻沒由得胸口一緊,心頭一揪,仿似一根纖繩綁在那大堂裏,又拴在自個兒心頭上。


    強把那繩拽斷,又忽忽晃晃,似天上風箏斷了線一般,整個人立時綴入深不可見、黑不隆冬的穀底。


    那秀美形姿曆曆浮在眼前,成了黑暗中唯有的光亮處。


    伸手揮散她,隻一眨眼又聚攏。


    閉眼不瞧她,卻是變戲法一般,悠悠地在心頭冒出,憑著絕麗姿態在心房暢舞呢。


    隻瞧她愈舞愈歡快,弄得心頭處處似有千百隻兔子竄跳一般,此起彼伏的。


    魏不二附在他身上,也跟著莫名其妙覺著心頭一頓狂跳亂動,直當他身子犯了甚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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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圓明到底有過什麽經曆呢,今天這一章總算交代了一部分。


    往事不堪回首,有幾個人可以做到灑然而過呢?


    我想,時大美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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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星期推薦票少了一百多章,可能是因為很多書友不喜歡時圓明的部分,所以開始攢章節了。


    但時圓明是小說中的重要人物,這部分劇情也牽扯重大,所以手予還是下了很大的辛苦的。


    這部書最早曾想起名叫做《不二圓明》,取自一句佛語,魏不二和時圓明的名字各取了一般,有沒有人猜猜是啥意思?


    哎,說到底,還是希望手中有推薦票的道友,又沒有投給其他書,白白浪費掉的推薦票,可以投給手予,看著心痛啊(容我厚著臉皮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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