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口頭上答成了交易,但那中年人還是把袁枚手稿交回給周宣,道:“小兄弟,手稿還是你自己先保管著,嗬嗬,在這一行中,除非是那種頂信得過的朋友,一般人都還是依著規矩來辦事的,行有行規嘛,大凡各行各業基本上都是按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原則,我們也不例外!”


    周宣有點訕訕的,說實話,他還真有點擔心,這可不是十八塊,一百八,而是十八萬的價值啊!


    那中年人又道:“嗬嗬,小兄弟說了半天,還不知道你高姓大名呢,我姓陳,名字叫山岩,朋友們送了一個外號叫陳三眼,嗬嗬,不入流,不入流!”


    “我叫周宣,啥外號也沒有,鄉下來的!”周宣爽直的介紹了自己,瞧了瞧陳山岩雙眉中心有一點指頭大的胎記,看起來還真像一隻眼睛,難怪叫陳三眼了。


    其實周宣不知道,這個陳三眼的外號一是因為他這胎記,而另一個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古玩界裏有點名聲,陳三眼陳三眼其實是道上的朋友比喻他的功底深眼力好,經過他眼睛的物品立知真偽。


    陳三眼原本是楊州人,在揚州古玩界也是很有名氣的人物,近幾年為了發展,到南方開了兩間分店,一間便是在衝口。


    國內最有名氣的四大古玩城市天津,北京,揚州,鄭州,其中就有揚州。


    陳三眼在南方這兩間古玩店基本上還處於收支持平的狀態,但他也是身家上千萬,南方這兩間店是求發展,意圖打開南方市場的缺口,就算虧一點他也無所謂,何況基本上還持平了。


    這半個月恰好在衝口這間店作了停留,晚晚都出來逛逛這條步行街,倒不是想專門來撿漏,但今晚倒真是碰到了,隻不過給周宣搶先了,但如果不是周宣在那堆學生練習冊裏翻出來,那他同樣也得不到這個機會。


    隻是沒想到周宣想著要賣給他,合著算下來,至少是要賺六七萬以上,如果在賣場運氣好,也有可能賺得更多,隻是有些猜測不透周宣這個年輕人了。


    看起來是個比較爽直的年輕人,看他的動作表情和心機應該是不懂古玩這行業,但從一大堆練習冊裏把袁枚的手稿翻了出來,這是運氣還是有眼力?


    就算是運氣吧,但周宣又怎麽會想到要買下這個東西?如果是不認識不懂的人,那是送給他也不會要這個破玩意兒,就算這個也是運氣吧,可周宣當他說出“簡齋補遺,袁枚在1795年修訂手稿”這麽精準的年份和袁枚的名字,那這就絕對不是運氣了,這是對曆史有極深的浸**才做得到的事,這麽一想來,周宣得到這冊袁枚手稿就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


    這個世界裏,扮豬吃虎的事還少了?


    但就是衝著周宣這份眼力,陳三眼倒是真心想結交他,在現在這個年代,要找出周宣這麽年輕而又有這份眼底功夫的人可是難上加難了,就陳三眼自己來說,他四十出頭,在這一行能達到他這般能耐的他陳三眼也算是年輕的了,道內的高人奇士,卻沒有一個年輕的。


    不是說這一行裏沒有年輕的,有,但華而不實的居多,真正有深厚功底的人卻是難覓,南方這邊一直沒能打開口子,已經成了陳三眼的心病,這個周宣眼力是很不錯的了,要是德行過得去的話,培養培養也是不錯的人才,但不知道他在哪裏任職,估計是哪家典當行吧,衝口這邊古玩店還不多,典當行倒是有好幾家。


    在南方典當行比古玩要興旺得多,典當行跟古玩店不同,古玩店純粹就隻經營字畫古玩玉石器一類,而典當行就不一樣,任何物品,凡是有人願意當的,典當行認為能賺到錢那就會收。


    在夜裏是不能在銀行轉到帳的,十七萬五千塊也不算是一筆小數目,陳三眼的古玩店倒是有那麽多現金,而這時也隻能是帶周宣到他店裏拿錢。


    陳三眼的店不在衝口最繁華的地段,算是地處二類街市口,租價比一類地段便宜三分之二,但占地卻隻有更寬的。


    陳三眼的“靜石齋”當街一麵隻有六十來平方的麵積,但店鋪裏麵延伸進去卻是幾近三百平方。


    靜石齋一共有五個人,經理叫方誌成,是陳三眼的妻弟,小舅子,三十三歲,二號人物是五十多歲的劉叔,劉叔看起來是個不起眼的老頭兒,但早年在揚州古玩界可是大名鼎鼎,劉叔的父親在解放前也是幹古玩的頂尖好手,家境頗豐,但在解放後挨了批,當了牛鬼蛇神,戴了高帽,家裏的古玩珍藏也被抄了個幹淨,自此家道中落,但劉叔卻是自幼便跟父親學了一身玩古的眼力和技術。


    陳三眼還是三顧茅蘆才把劉叔請出來,後來要到南方開拓,陳三眼不得不把劉叔遷過來鎮店,所以衝口以及深圳的另一間店,基本上有重大的項目都是劉叔來抓主的。


    當然劉叔幹的是技術活,管人管錢的那歸方誌成了,店裏也就涇渭分明,方誌成管著財政和人事大權,古玩玉石的進出就由劉叔全權負責,方誌成就是想負這個責他也沒那個能耐。


    店裏還有一個平時坐店的,叫李俊,二十六七的年輕人,也是揚州人,知根知底嘛放心些,再有兩個學徒工阿昌和阿廣就是在衝口現招的了,隻白日裏來上工,晚上回自家。


    南方人好茶,甚至連早點都叫成喝早茶,家家戶戶都不離一副茶具。


    劉叔也是好這一口,平時裏除了鑒定買賣的貨物外,就離不開他那一杆大煙杆和茶具了。


    陳三眼帶著周宣回到靜石齋,方誌成和李俊都到外麵瀟灑了,店裏就隻剩劉叔一個人,正喝著茶抽著大煙杆。


    平時方誌成很是不喜劉叔抽這旱煙,那味道著實整人,但店裏也離不得他,所以隻有忍了。


    劉叔是不抽香煙的,他隻抽那種鄉下土種的旱煙,味濃勁大,周宣一進靜石齋的裏間便聞到濃烈的旱煙味。


    陳三眼招呼著周宣坐下,然後向劉叔笑道:“劉叔,今兒個我在步行街見到個好東西,你瞧瞧!”


    陳三眼笑嗬嗬的從周宣手中拿過手稿遞給劉叔。


    劉叔把煙杆放在一邊,然後再把手稿平放到一張紅木桌上,又拿來一根尺許的直木條和一支軟絨筆刷,輕輕將手稿撫平了一下才從最後麵翻開。


    周宣這才見到真正的專業人士的手法,劉叔看到手稿又髒又爛就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周宣這時倒是感覺得到劉叔不是嫌手稿髒和爛,而是心痛!


    把廳裏的大燈打開,立時將廳裏映得亮堂堂的。


    翻開第一頁後,劉叔拿了直木條用力將手稿卷屈的角壓直,接著再用絨筆刷把塵灰輕輕掃下,然後才看了看手稿上的字。


    隻看了一眼,劉叔手就顫了一下,趕緊從桌子上把花鏡盒子打開,取了眼鏡架在鼻梁上。


    周宣一開始以為劉叔是要拿放大鏡,卻沒想到是取了老花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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