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喃喃地念叨著《莊子·逍遙遊》中的斷句,風間揚羽的意識,竟然微微地,有些恍惚。


    就像是被現實與夢幻夾在了罅隙之中,有一種亦真亦幻的感覺,在心頭,微微蕩漾著。


    鯤,東海大魚,大金鵬鳥的前身,亦或者,另外一種形態……連傳說中,都是無可匹敵的巨無霸似的存在。


    據說曾經有人在出海之時遇上它,然後,震撼之餘就出於好奇心跑到了魚背之上,結果,竟然就這樣在魚背上不眠不休行走了整整七天七夜,最後才看到了魚尾所在。


    雖然隻是傳說,雖然,沒有幾千裏那樣的誇張……但當那遮天蔽日的身軀,慢慢地從海麵之下浮起,就像是一座山巒,在一瞬間,拔地而起。


    人類的渺小,似乎在此時此刻被詮釋得淋漓盡致。


    悠長的鳴笛聲,帶著無數衝天而起的巨大水柱,華麗而張揚。


    巨大的陰影四周,瀑布一般落下的海水,帶著震耳欲聾的轟隆聲,狠狠地砸到海麵之上,讓這片剛剛寧靜下來的海域迅速地重新沸騰起來。


    風間揚羽呆呆地望著眼前一點點升高的巨大陰影,任由無數亂流迎麵激射,卻恍若未覺。


    “守護者大人……守護者大人……”


    耳畔,傳來急切的呼聲。


    在狂風中,被撕成成了一片淩亂。


    風間揚羽猛地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流的手臂,銀色的眸中,有一種狂喜,如如有實質一般,爆閃而出。


    “這是鯤魚吧?!是鯤魚吧!哈哈,哈哈哈……”


    “……”


    “……”


    瘋狂的笑聲,迅速地淹沒在驚濤駭浪之中,流和芊芊愕然地對視一眼,完全不明白為什麽身邊這個家夥會在這種時候忽然顯得如此興奮。


    “呃……算是吧……”


    一臉無奈地回答道,流的使勁地掙脫著,試圖將手從風間揚羽的魔爪中解放出來。


    畢竟,即使暫時無害,但怎麽看,對麵這家夥都有已經瘋掉了的嫌疑。


    隻是,手臂,卻忽地擰和更加緊了,微長的指甲,幾乎陷了進去。


    “‘算是吧’是什麽意思?難道不是鯤麽?”


    原本興奮的目光,忽地黯淡下來,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悄悄地覆蓋在了風間揚羽眸子上。


    “呃……一定要說的話,的確是鯤,隻是……”


    巨大瀑布,迅速地迫近著,讓流的腳下的海綿還是劇烈的傾斜起來,直直地將三人朝後推散開去。


    “隻是什麽?”


    銀色的長發,早已被海水打濕,但風間揚羽卻捋都不捋一下。


    迫切地眼神,帶著野獸般油綠色的光芒。


    “隻是你所看到……僅僅是一隻鯤苗……”


    “鯤苗?”


    興奮的神情,忽地陷入疑惑,陷入手臂的指甲,終於慢慢地鬆了開去。


    抓住難得的機會,流迅速地抽了回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也就是,鯤的嬰兒期。”


    嬰兒期……嬰兒期……嬰兒期……


    三個字,有如有魔力一般,緩緩地在風間揚羽耳畔徘徊,讓他原本黯淡下來的眼眸在一瞬間爆發出一道閃亮的光芒。


    光芒中,一道蒼藍色的矯健身影,如魚躍龍門,帶著無可匹敵的速度和極盡優雅的姿勢,從海浪之中升騰而起。


    然後,“啪”地一聲,躍過那急速推進的瀑布,朝著那背後的暗影突了過去。


    一絲輕盈,一絲靈動。


    仿佛是這海洋上的精靈一般,令人迷醉。


    “這是……”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


    身體,忽地一傾。


    癡癡地望著那枚精靈的風間揚羽,毫無防備地落到了一朵浪花之上。


    然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腳下的水流忽地急速湧動起來,刹那間,就將他連同的身邊二人包裹而進。


    巨大的風壓,毫無征兆地迫近。


    抬頭間,一道黑影,如一堵望不見盡頭的肉牆,夾帶著千頃巨浪,狠狠地朝著風間揚羽等人當頭劈落。


    猛地抬起頭,迎著那迅速逼近的瀑布,風間揚羽的嘴角,忽地露出一絲燦爛的微笑。


    “決定了!”


    “……”


    “……”


    好像,又瘋了……


    “我要做鯤魚壽司!”


    很小的時候,風間揚羽就在想,當某一天,要是自己可以遇上那些傳說中的生物,自己,到底會如何麵對呢?


    是葉公好龍?還是泰然自若?亦或是忽然潛力覺醒,與它大戰三百回合,甚至直接將對方收為坐騎?


    不,都不是……


    如果真的有一天,那必須是——嚐嚐它的味道。


    龍肝鳳膽,皆為珍饈,嚐遍天下所有異獸,這才是作為食物鏈最頂端的男人,所應該做的事情吧。


    嘛……反正,盤子裏那點肉,對於人家動不動就上百幾千丈的身軀而言,就像是被指甲摳了下的程度吧……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三好少年(不要問我三好是什麽,我才不會告訴你是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殘害珍稀動物這種事情,風間揚羽可是不會做的。


    當然,前提是,自己也得做得到才行。


    雖然已經大放厥詞了,但當自己重現麵對這山巒般橫亙在麵前的龐然大物之時,風間揚羽還是忍不住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話鋒一轉,卻忽然有著不找頭緒地問道,“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感覺,有很多場景,明明沒有經曆過,卻感覺似曾相識,甚至,有時候,你可以提前知曉你從來未進去過的場景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乃至精確預知下麵幾秒種所要發生的事情?”


    仿佛,有一道電流從自己腳底竄上來,風間揚羽忽然呆住了。場景預知和預言未來這些事件,他經常遇到,尤其是步入青春期以後,而且,他也曾經詢問過身邊的其他步入青春期的孩子,發現許多人都和自己有相似的經曆,從迷茫的熟悉感,到精確預言,根據主體不同,強弱也會不一樣。雖然那些所謂的專家總是用所謂的“既視感”或者“大腦皮層放電”來解釋這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很難有理論來解釋預知未來的情況。想到這裏,風間揚羽猛地抬起頭,目光中有熊熊火焰燃燒著,對於未知的渴望,在一瞬間爆發出來。


    殤驚異地看著麵前仿佛換了個人一樣的少年,忽然輕聲笑了起來,“其實,這些不過都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你自己經曆過的。”


    看到風間揚羽眼中閃過的疑惑,殤繼續說道,“這,又得嘮叨一下生命的結構了。生命的存在,分為肉體,位格,以及本源靈魂三部分。”


    “位格和本源靈魂?”風間揚羽覺得現在自己腦子有點亂。


    “是的。肉體我就不解釋了,先來說說本源靈魂,本源靈魂是一種生命最本質的存在形式,它不局限於某些次元,或者說,至少以我們隻能推演到肉體所在次元最多高兩層的情況而言,我們發現不了本源靈魂的局限性。你可以把它當做更高次元的存在。”殤一邊解釋著,一邊手指微微動了下,空中那懸浮著的薄膜中,忽然出現一股實質般的蛇狀物,它蜿蜒騰挪,從一個個半透明的圓球中間穿過,最後又折回來,首尾交接,形成一道閉合的回路,堪堪把所有圓球包括他們中間的次元縫隙串聯起來。


    “這……就是本源靈魂?”風間揚羽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


    “隻是我這樣表達罷了,實際上,他可不局限於比我們更高一層的次元。它無處不在,穿過了一個又一個次元,最後連成一體。而每一段處於特定次元中的本源靈魂,就是我們所理解的一般性的靈魂。”


    “轟!”腦袋中,有什麽東西突然炸響,風間揚羽忽然感覺感覺自己眼前的世界不一樣了,口中喃喃說道,“所以,我們所經曆的預言未來,其實就是因為靈魂間本來就是相鄰的,然後把本源靈魂在另一個次元中經曆過的東西傳遞過來的?”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正當風間揚羽以為自己領悟到新世界時,殤卻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回答,他一邊苦笑著,一邊解釋道,“我們並不知曉時間軸的存在狀態,因為我們局限於這個次元,即使依靠推理,可以了解更高一層的次元,甚至依靠這些推理的結果窺探高兩級的次元,但我們卻無法窺探更高了。”


    風間揚羽點了點頭,的確,就像自己可以從一些確定的條件預估出一個數值的範圍是0.1到0.5,然後用幾個這樣的不確定範圍推斷更加不確定的範圍,比如0.001到0.0125,但,再下一步,卻是無論如何也無能為力,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需要幾個這樣不確定的數字來推斷更下麵的範圍。這樣的推論,毫無意義。


    “所以,我們也無法知道時間軸到底是更高的某個滲透入每一個次元的軸還是獨立於所有空間次元的一個全新的軸。”風間揚羽從沉思中抬起頭,忽然有些失落地問道,“對吧?”


    “你的悟性很好。”殤點了點頭,“所以,要不就是信息,從相同等級的次元經由本源靈魂傳遞過來,要麽,就是因為時間軸是一個閉合的環,而我們的本源靈魂一直在這個環上運動,周而複始。而我們所見到的信息,就是本源靈魂上殘留的印記。”


    “可是,難道本源靈魂每一次都是沿著相同的曆史運轉的麽,那得多無趣。而且,許多事物不都是概率性的麽,每一次,都一樣是不一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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