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走了濯龍池的密室,楊修帶著一個胡僧在其中等候。胡僧麵目清瘦,神態安祥。看到劉辯走進來,雙手合什,念了一聲佛號。楊修神情有些勉強,上前行禮道:“陛下,臣沒有找到會灌頂的胡僧,這胡僧是月氏人,姓支名謙,字恭明。”


    劉辯有些意外:“到我大漢多少年了,居然取了字?”


    “曲指算來,二十一年有餘。”


    “大師漢話說得不錯,入鄉隨俗,也是高人本色啊。”劉辯讚了一聲,又道:“你們佛門中,沒有灌頂之法嗎?”


    支謙搖了搖頭:“陛下所說的灌頂之法,並非我佛門之道,乃是旁門左道。佛祖成道前,曾經修習各法,皆曰非道,這才於菩提樹下發願,禪定七日,睹明星而悟道,何嚐有什麽灌頂之法。”


    劉辯聽了,知道自己大概提搞混了。“那……都有哪些旁門左道中有灌頂之術?”


    “貧道不知。”


    見支謙一副提都不想提的模樣,劉辯很喪氣,也不想多說了。他擺了擺手:“那就多謝大師指點了。”便讓楊修帶支謙出去。


    “陛下……”支謙欲言又止。


    劉辯詫異的看著他:“大師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支謙指了指那三幅畫像中的佛像,“敢問陛下,這……是佛祖嗎?”


    劉辯不解的皺了皺眉,心道你是和尚我是和尚?是不是佛祖,你不知道?再說了,這佛祖的模樣和我印象中的一點也不像,但是和你支謙卻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有什麽問題?


    “有什麽問題?”


    “依貧道看來,這是苦行者,不是佛祖。”


    劉辯聽糊塗了,連楊修也有些意外,不禁笑了一聲,語帶調侃:“佛祖不是苦行者?”


    支謙沉吟片刻,解釋道:“貧道剛才說過,佛祖悟道前,的確修過苦行,但彼時之苦行者,並非悟道之佛祖。”


    楊修正要再調侃他兩句,劉辯卻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抬手阻止了楊修。“那佛祖應該是什麽模樣?”


    “佛祖法相萬千,但是基本法相有兩種。”支謙道:“一種是**時的法相,一種是禪定時的法相。而這幅畫像畫的卻是普通苦行者的模樣,實在是對佛祖的大不敬。”


    支謙說著,給劉辯演示了兩個姿勢,都是盤腿雙趺而坐,區別在於**時一手撫膝,一手掌心向外。禪定時則兩手結印,置於腹前。看完這兩個姿勢,劉辯明白了。


    他想起了盧植說過的話。盧植一直反對他修習鳳儀,原因是鳳儀乃臣子之儀,而非君主之儀。同樣的道理,這個胡僧的形象是普通僧人的形象,而非佛祖的形象。佛祖與普通僧人的形象差別,不在於誰的地位高,而在於一個向內,一個向外。


    據說佛祖出生時,曾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聲稱“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個我不是指佛祖本人,而是指每一個人的自我,強調對自我內心的反省修行。


    鳳儀則不同,鳳儀是為了培養一種不卑不亢的氣度,主要目的是為了見人,特別是臣見君。他作為君主,當然用不上這種氣度。


    劉辯把目光轉向了黃帝左側的老子像,嘴角抽了抽,又把目光轉向了中間的黃帝像,然後笑了。


    楊修看著劉辯嘴角的笑意,知道他肯定悟到了什麽,心裏癢癢的,卻又不好問。一來於禮不合,二來他天生驕傲,不肯輕易向人低頭,何況劉辯還是一個出了名的笨蛋。


    “大師,那六字大明咒可是你們佛門中的秘術?”


    “六字大明咒是我佛門中的法術,卻談不上秘術。”支謙說道:“凡是佛門的修行之人,都會念六字大明咒。此咒乃是自修所用,與灌頂無關。”


    “那念這個咒,有什麽用?”


    “一咒有一咒的妙用,妙不可言。”支謙難得的笑了一聲:“陛下一試便知。”


    “一咒有一咒的妙用?”劉辯很意外,不是六個字一起念,而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念?


    支謙解釋說,六字大明咒最開始是隻念一個字,隨著禪定的加深,會自然而然的轉換為另一個字,最後變成兩個字一起練,一直到六個字一起念,默念變成意念。等一息念完六字,六字變成一音,則禪定功夫大成,可明心悟性,睹見大道本原。


    據說,佛祖在菩提樹下悟道,就是念的這六字大明咒,而廣為人知的則是觀世音菩薩因持此咒而成佛,所以這六字大明咒通常又稱為觀世音菩薩咒。


    楊修不屑一顧,問道:“大師修到什麽境界了?”


    支謙笑笑:“貧道資質愚笨,不值一提。你們漢人多有才智之士,貧道曾與一道人論道,提及此咒,他隻修了一個月,就將六字修完。若是他一直勤加修習,成佛有望,非貧道所能及。”


    劉辯心中一動:“那道人是誰,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支謙搖了搖頭:“那人行蹤神秘,自稱隱世之人,不肯透露真名,貧道不知道他究竟是誰。貧道隻知道他身邊有兩個小童,一個叫飛燕,一個叫飛鳳,皆有一身好武藝。”


    劉辯看了楊修一眼,楊修悟到了什麽,臉色頓時煞白。劉辯卻不動聲色,他立刻讓人取來了張角的九節杖,雙手遞給支謙。支謙接過九節杖,遲疑了片刻:“這……這不是我們獻給陛下的佛骨嗎,怎麽……怎麽做成了手杖?”


    劉辯眉頭一挑,連忙問道:“佛骨,是什麽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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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謙淚如雨下,撫摸著靠近杖頭處的一節說道:“這就是佛骨,是佛涅槃後的喉骨舍利,原本是我月氏國王室的珍寶。我等千裏迢迢的來到大漢,為了感謝皇帝陛下的恩賜,獻此佛骨於陛下,希望他能弘揚佛法,沒想到……沒想到聖物遭此褻瀆,我等真是罪孽深重,死後必墮阿鼻地獄,受無盡之劫難。”


    “佛祖的喉骨舍利?”劉辯想笑,卻又沒笑出來。他從支謙手中接過九節杖,仔細端詳,這才發現那一節玉杖是鑲嵌在上麵的,而不是整體。隻是工匠的技術精湛,不仔細看,還真是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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