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國事,都讓曹操糾結不已。他現在有些怨恨丁衝。如果不是丁衝,他當時也許就將卞氏帶出洛陽了,又哪會有這樣的麻煩。


    “父親,荀先生來了。”曹昂大步走了進來。他剛剛十五歲,不過身材已經比曹操還要高出半頭,英氣勃勃,充滿朝氣。


    曹操連忙站了起來,滿麵笑容的迎了出去:“若,是你來了麽?”


    帳外站著一個人,卻不是荀彧。曹操一愣,停住了腳步:“足下是……?”


    “荀衍,荀休若。”荀衍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路過此地,聽說將軍在此,特來拜見。不知可曾打擾了將軍?”


    一聽說是荀彧的兄長荀衍,曹操又高興起來。他親熱的挽著荀衍的手,向大帳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歡迎,歡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又怎麽會打擾。”


    兩人到帳中坐下,曹操關心的問起了戲誌才的近況。戲誌才被困龍陣反噬,心脈受損,當時就暈迷不醒,荀彧帶著他尋醫訪藥去了,一直沒有消息。曹操為此非常擔心。


    “戲誌才……性命無憂,不過受傷太重,估計不能壽終。”荀衍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接著說道:“我不如誌才遠矣,本不敢前來獻醜。隻是現在情況緊急,我隻好不揣妄陋,前來助將軍一臂之力。”


    曹操皺了皺眉,暗自歎息。剛剛有了一個能夠相信的戲誌才,卻又受了重傷。真是時運不濟。荀衍麽,才華也許不弱於戲誌才,信任卻是一點也談不上。他不過是荀家的一枚棋子罷了。


    “若現在何處?”


    “若將戲誌才托付給華佗後,就趕往滎陽了。”荀衍瞥了曹操一眼:“天子有意派陳留王安集山東,隨行的可能還有馬日磾、趙歧、胡母班。”


    曹操眉頭一挑:“天子這是要分化山東人麽?”


    荀衍笑笑:“將軍果然慧眼如電,一語中的。不過,那隻是天子自己的想法,馬日磾他們怎麽想,這才是我們關心的。”荀衍笑容一收,黯然道:“君家眷屬無法救出。現在已屬掖庭。恐怕……凶多吉少。將軍還有所節哀才好。”


    曹操沉默良久,長歎一聲:“可惜了。”


    “不過,龍淵一戰,也不都是壞事。”荀衍話鋒一轉。打量著曹操道:“將軍明悟天命。便是一喜。將軍。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將軍現在的磨難。正是上天對將軍的考驗啊。將軍切不可懈怠,辜負了上天的美意。”


    “不敢。”曹操拱手道:“操才淺德薄,難孚重望,還望荀君鼎力相助,共襄大業。”


    ……


    劉辯走出密室,抬起手,擋著刺眼的陽光。


    當值的郎中們齊唰唰的躬身行禮:“拜見陛下。”


    劉辨擺擺手,示意郎中們平身。他看了衛觀一眼,衛觀快步走到劉辯身前,深施一禮:“陛下!”


    “好了?”


    “好了。”衛觀喜滋滋的說道:“若非陛下援手,臣必死無疑。臣此生唯陛下馬首是瞻。”


    劉辯微微一笑。在龍淵時,衛觀為了保護他,不自量力的迎戰孫堅,結果被孫堅的嘯聲所傷。他擊傷關羽,斬殺孫堅,然後也暈了過去。當時情況緊急,荀攸就將衛觀與劉辯留在一處,召太醫救治。說來也怪,雖然太醫異口同聲的說衛觀心脈已斷,絕無生還之理,可是當劉辯醒來的時候,衛觀也醒了,不僅傷勢複原,而且因禍得福,明悟了命格。


    太醫們解釋不了這個現象,最後隻能歸結於他是沾了劉辯的光。至於他是怎麽沾劉辯光的,沒人問,也沒人想問。對於衛觀來說,有了這麽一層關係,他和劉辯莫名的就親近了一層,當然也不會否認。


    “導引術練得如何?”


    “進展不錯。”衛觀笑道:“如果再和孫堅對陣,臣可以擋住三個回合。”


    劉辯也笑了,他看看衛觀:“雉雞雖好鬥,終究不是猛禽,你不要以武藝為能,你兄長恐怕也不會希望你成為衝鋒陷陣的猛將,還是用心兵法,做個運籌帷幄的將軍吧。皇甫太傅是當世戰神,用兵有獨到之處,你有空的時候,一起隨朕去聽課。”


    “唯!”衛觀大喜,再次躬身領命。能和天子做同學,這可是一個莫大的榮幸,更是一個仕途的捷徑。張遼就是明證,他的武藝雖然並不是劉辯麾下將領中最好的,卻因為同學的關係,深得劉辯信任。關中有事,張遼就被劉辯派到關中去了。說是做特使,了解一下情況,其實大家都清楚,天子已經有意讓他接替董卓,鎮守關中了。


    劉辯轉身向外走去:“杜氏來了嗎?”


    “已經來了兩日,就安排在南宮偏殿居住。”


    “那好,帶關羽來吧。”劉辯順著假山,走到山上的亭中坐下,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這麽多天悶在密室裏,他的確有些煩了。趁著天氣不錯,漸漸習慣了耳力、目力提升帶來的幹擾,他決定出來透透氣,解決一些拖延已久的問題。


    比如關羽的問題。龍淵一戰,關羽被他擊殺,在生死關頭,關羽奮力將劉備的戰船推出了漩渦,自己卻力盡被俘,劉辯將他帶回洛陽,關在大獄裏,聽候處置。


    衛觀領命,立刻去安排。大概過了一頓飯的功夫,衛觀先領著杜氏來了。杜氏向劉辯行了禮,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臉色緋紅,神情羞澀。關羽在龍淵受傷被擒,劉辯征求了她的意見後,讓秦宜祿和她和離(離婚),隻待關羽投降,她就可以和關羽重續前緣了。


    當然了。劉辯也


    沒有虧待秦宜祿,任命他為馮翊太守,又賞了一套宅子,錢百萬。對於手頭緊張的劉辯來說,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賞賜。所以秦宜祿雖然有些舍不得杜氏,卻是心甘情願的和離,並不存在強迫的因素。


    杜氏因此很感慨劉辯。作為一個皇帝,能把事情做得這麽周到,讓她有臉有麵,光明正大的和關羽團圓。她還能說什麽呢。不管別人怎麽說劉辯。她隻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雖然有些陰冷,卻不是一個沒有人性的暴君。


    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關羽被帶了過來。為了防止他暴起傷人,他被上了重枷。腳下還有鐵鐐。四個壯漢各牽一根鐵鏈。王越、史阿持劍在一旁看護。盡管如此,關羽還是走得昂頭挺胸,氣宇軒昂。每走一步都嘩嘩作響,陣勢實在不小。


    杜氏抬頭看去,眼神發亮,仿佛關羽不是被押了過來,而是得勝凱旋。


    “真是情人眼裏出稀屎啊。”劉辯雖然沒有特意去看,可是他六識過人,還是**的覺察到了杜氏眼中的小星星,不禁鄙視了一把。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和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似的,至於麽。


    “把刑具去了。”劉辯靠在欄杆上,不以為然的揮了揮手。


    “陛下。”王越快步走了過來,提醒道:“牢中半月,他又破了一境,這些天已經打死打傷了十幾個人,放開他,恐怕……”


    “沒事,放開他。”劉辯淡淡一笑:“他如果能傷了朕,朕絕不怪你們。”


    王越遲疑了片刻,終究不敢違抗劉辯的命令,下令除去關羽的刑具。王越緊張萬分,生怕關羽傷人,可是關羽卻一動不動,出奇的安靜,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隻是直勾勾的看著杜氏。


    “師……師妹?”


    “長……長生?”


    “嗯咳!”劉辯輕咳一聲,打斷了關羽和杜氏的濃情蜜意,瞥了杜氏一眼:“向後站。”


    杜氏麵紅耳赤,嚅嚅的向後退了一步。關羽見了,勃然大怒,鳳眼一睜,就要上前。劉辯斜睨著他,一動不動。王越等人大驚,剛要上前,卻發現關羽尚未起動的身形仿佛被一套無形的繩索捆住,又像突然被凍住了一番,雖然運足了勁,紅臉漲得發紫,卻動彈不得。


    王越驚駭莫名,史阿給他使了個眼色,王越這才意識到劉辯的信心不是沒來由的。關羽在別人麵前也許無敵,在他麵前卻沒什麽威脅。因為到目前為止,真正正麵擊敗過關羽的人,就是劉辯。一想到那天在龍淵時,劉辯揮手之間重傷關羽,擊退孫堅的駭人景象,王越有些慚愧。別人都在進步,自己卻還是停步不前,看來真得下點功夫了。


    劉辯靜靜的看著關羽在徒勞的掙紮,直到他冷汗涔涔,眼神絕望,這才放開了意念壓製。他的眼神一撇開,關羽如釋重負,高大的身體晃了晃,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急促的喘息著,汗如雨下,眼神倔強中又帶著幾分向往。


    劉辯心中暗笑。即使沒有巨龍在側,他同樣能保持對關羽的心理優勢。從關羽走到他麵前的這段時間,他就從關羽的心跳聲中聽出了關羽對他的懼意。事實上,隻要在龍淵看到那一幕的人,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作為直麵他的關羽,當然不可能一點心理陰影也沒有。


    沒錯,巨龍的確不在他身邊,可是又有誰知道當時真正發威的並不是他劉辯,而是傳說中的巨龍?驕傲如關羽,從來沒服過誰,卻被人一招擊傷,他的心理要是不受挫,那他就太牛了。


    越是驕傲的人,往往越承受不了打擊。打敗他,比什麽道理都管用。


    同樣,境界越高的人,眼光越是高明,出手越是謹慎。他們追求的是一擊必殺,而不是像街頭混混一樣的死纏爛打。當他麵對一個自己根本就看不透的對手時,他絕不可能貿然出手,寧可等待下一次機會。


    “關長生,這個人……對你意味著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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