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辯西側三百餘裏的地方,一支百餘人的隊伍也在急馳。


    和連披著一件厚厚的熊皮大氅,蜷縮在雪橇上,麵龐消瘦,眼神卻更加陰鷙。


    去年的草原之戰是他有生以來的最大挫折,前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不僅損失了幾乎整個中部鮮卑,還丟了彈汗山,眼睜睜的看著劉辯搶走了他的鮮卑大王,然後像丟一塊骨頭似的隨手賞給了狗一樣的槐頭。


    鮮卑大王成了鮮卑附義王,草原上的狼成了鮮卑人的狗,恥辱像一隻老鼠,日日夜夜啃噬著他的心,讓他無法安睡。


    可是,麵對實力空前暴漲的漢軍,麵對擁有巨龍之體的劉辯,他無能為力,自知不是對手,隻能退避三舍,躲在西部鮮卑那偏僻的角落裏舔舐自己的傷口,等待著複仇的機會。


    機會是如此的渺茫,渺茫得幾乎看不到希望。當和連得知劉辯回師關中,再次大破羌人的時候,他幾乎要絕望了。他不知道怎麽麵對西部鮮卑的頭領,特別不知道怎麽麵對他妻子的家屬。他的妻子失落在彈汗山,現在已經成了槐頭的女人。因為闕居等人的反對,她隻是槐頭身邊一個沒什麽地位的妾,對她的父親落置鞬落羅和舅舅律日推演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恥辱。


    他們把她送到彈汗山去,不是為給槐縱的兒子做妾的,與其如此,當初不如給槐縱做王妃。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對和連自然沒什麽好臉色。


    和連度日如年。實力耗盡的他現在寄人籬下,隻能忍氣吞聲。就在他以為自己將從此鬱鬱終生的時候,一個神秘的漢人來到了紅日部落,來到了他的麵前經,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


    劉辯將獨自北上,深入大漠。


    聽到這個消息,和連差點抽那個使者一個大耳光,把他趕出大帳。這怎麽可能?劉辯是萬乘之尊的大漢皇帝,他怎麽可能獨自去玄冥海。連他一個鮮卑大王出行都要前呼後擁,劉辯怎麽可能不帶隨從親衛就深入草原。


    使者說。因為劉辯不僅要深入大漠。還要遠赴玄冥海。他的龍在玄冥海,有人去玄冥海屠龍,他必須趕過去,否則。一旦巨龍被人殺了。他就會一無所有。不僅中原的半壁江山將拱手讓人,就連他的性命都難保。換句話說,他不得不去。


    和連仔細斟酌了兩天。最後決定去試一試。他知道這件事很冒險,但是他除了冒險之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可言。劉辯死了,鮮卑草原依然不是他的,劉辯如果乘龍歸來,更沒有他的立錐之地。使者說得很明白,劉辯的誌向很大,他不僅要征服鮮卑草原,還要征服西域,開疆拓土。西部鮮卑看起來很遙遠,卻絕對在劉辯的目標之列,就算他想苟延殘喘,他也沒有機會。


    與其如此,不如奮力一搏。


    在草原的北部,還有一些部落,集結起來,集結四五千騎還是完全有可能的。就算劉辯現在武力不弱,麵對四五千人,而且還是在草原上出生,草原上長大的四五千騎,他又能有多少生還的機會?


    殺了劉辯,奪下他隨身攜帶的寶物:玄刀和佛骨舍利,和連要重新成為鮮卑大王易如反掌。玄刀就是一頭龍,佛骨舍利則是佛門至寶,有這兩件寶物在手,那些信仰佛教的草原人還能不望風而降?


    和連裹緊了皮襖,眯起了眼睛,看向遠處與天空混成一片的地平線,眼神冰冷而瘋狂。


    ……


    劉辯有節奏的撐動滑雪杆,在雪原上向前滑行。經過兩天的練習,他已經找回到了前世的感覺,動作幹淨利落,沒有一絲多餘,每一次發力都能恰到好處,滑行的距離都可以達到最大化。如果不是駁獸和健馬跟不上,他也許還能再快一倍。


    不過,比較而言,貂蟬的滑雪動作更加賞心悅目。她不像劉辯這樣精心計算,節省每一絲力氣,不作無用功。相反,她做了很多花哨的動作,就連路線都繁複得像是在繡花。她繞著劉辯曲折前進,來回翻飛,像一隻繞樹穿花的蝴蝶,清脆如冰棱的笑聲忽遠忽近,仿佛誘人的海妖。


    看著興奮如頑童的貂蟬,劉辯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暖,更加迷人。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愛,充滿了人間的溫情,再也看不到那種宮廷中爾虞我詐的警惕,那種三思而行的謹慎。


    在這裏,他不用擔心任何人,不用有任何警惕,他可以開心的笑,不用擔心失去天子的尊嚴。他可以放心的說,不用擔心貂蟬會有言外之意的猜測。他甚至可以隨時停下來,抱著貂蟬親薄一回,而不用擔心有人說他沒輕佻無人君之相。


    他現在不是君,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人。


    貂蟬滑了回來,在劉辯麵前一個漂亮的急停,她嬌喘籲籲,一雙妙目在絲帕之後眨也不眨的看著劉辯:“夫君,我滑得好麽?”


    “好,又滑又好,妙不可言。”


    貂蟬聽懂了劉辯的雙關語,不好意思的放下了麵紗,轉到劉辯身邊,和他並肩而行。“今天的白天似乎又長了一些呢,夫君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我沒關係,你呢?”劉辯偏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貂蟬:“你走的可比我多多了。”


    “我不累。”貂蟬笑嘻嘻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點也不覺得累,好象越往北走,越不覺得累,就連這雪都不那麽冷了。我感覺……”她想了想:“我可能原來就是這裏的人一樣。”


    “說不定真是呢,中原哪有你這般冰雪聰明的女子。平時看不出來,一到了雪原上,你就像是冰雪造就的精靈,如魚得水啊。”


    “嘻嘻,夫君又笑話我了。”貂蟬掩著嘴,眼睛笑成了月牙。她仰著頭,想了想:“可是,我真的覺


    得這裏可能就是我的家鄉。在這兒,我不用擔心任何人,也不用討好任何人,想笑就笑,想跳就跳,不用想著這個姿勢好不好看,合不合禮,隻要合我的心意就好了。”


    “所以說,自然的才是最美的。”劉辯心有同感的歎了一聲:“這就是我為什麽不讓你叫我陛下的原因。隻有放下這些俗禮,我才是真正的我,你才是真正的你。”


    “我真希望……”貂蟬輕歎一聲:“玄冥海更遠一點。”


    劉辯笑而不語,他正在想怎麽安慰貂蟬,忽然聽到頭頂的大鷹一聲清唳。他心神一凜,抬頭一看,隻見大鷹一個急轉身,在空中來回飛了兩圈,接著向西北方向俯衝而去。


    “大鷹又抓兔子了。”貂蟬興奮的叫了一聲,雙臂用力,向前滑了出去。


    他們在地麵向前滑行的時候,大鷹大部分時候都在空中飛翔,雪地上,鷹眼看得更得清晰,任何一個小動物露出形跡,都很難逃出它的眼睛。雖然劉辯帶了不少肉,可是鷹也好,駁獸也罷,都更喜歡活食,所以一旦發現小動物,大鷹都會盡可能的捉來。可是貂蟬卻非常喜歡小動物,特別是渾身雪白,毛茸茸的雪兔。可惜,大鷹抓來的雪兔大部分都受了傷,她一直想著抓一隻完好無損的雪兔當寵物。此刻看到大鷹可能發現了獵物,她生怕再被大鷹傷了,連忙趕了過去。


    與貂蟬擔心大鷹又傷了獵物不同,劉辯從大鷹的叫聲中感受到了危險的接近。他一邊趕了過去,一邊將心神投射到大鷹識海之中。刹那間,他看到西北方向有一群人,大約二十多騎,正在向他們接近。其中一人看到了大鷹,大叫了一聲,身後一個隨從彎弓搭箭,蓄勢待發。


    雖然還隔著四五百步,大鷹卻已經感受到了威脅,放棄了俯衝,振翅高飛。


    那人發現鷹飛走了,似乎有些遺憾,不過他隨即發現了貂蟬,興奮的舉起手,喊了一句什麽,二十餘騎頓時興奮起來,十餘騎向兩側散開,成扇形包抄過來。貂蟬也發現了這些人,嚇了一跳,轉身要逃,卻已經來不及了。這些人策馬奔騰,戰馬雖然不怎麽高大,卻非常適應這種雪地,跑起來飛快,將她圍在正中間。


    貂蟬感受到了這些人的意圖,卻並不慌張,她停住了滑行,捏起兩嘴,放入口中,一聲清嘯響起,清亮而驕傲。駁獸額上的小獸叫到嘯聲,突然挺直了身子,張望了片刻,一躍而起,甩動大尾巴,閃電般的向貂蟬竄了過去。它在鬆軟的雪地上飛躍,就像一片樹葉被風吹起,輕盈而優美,幾乎不停一點痕跡。片刻之間,它趕到了貂蟬身邊,躍上貂蟬的肩頭,衝著四周圍過來的敵人露出尖利的牙齒,尖聲嘶嘯。


    最先趕到了左側數騎見了,不禁啞然失笑。他們根本沒有把這一人一獸當回事,卻把目光轉向了正在接近的劉辯。當他們看清劉辯也隻有一個人,身後的幾個雪橇上卻裝滿了東西的時候,他們開心的笑了。


    一聲呼哨,數騎飛奔而去,將劉辯包抄在其中。


    劉辯歎了一口氣:“煞風景的人,到處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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