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袁紹看著眼前的地圖,眼神淒涼,臉色灰暗。


    他不由自主的裹緊了身上的錦袍。不久前,剛剛下了一陣秋雨,空氣中突然多了幾分肅殺,涼意逼人,似乎冬天提前來了似的。


    可是袁紹知道,秋天還遠,現在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更何況對於他來說,就算是真正的凜冽寒冬,他也不會感覺到任何寒意。光境中階,足以讓他抵禦任何寒風。


    他感受的不到寒意,而是殺意,從四麵八方襲來的殺意。


    擁有應龍命的徐晃,曾經的部下曹操,白馬將軍公孫瓚,黃巾大帥楊鳳和管亥,這些人從不同的方向殺來,就像一群狼,虎視眈眈的盯著冀州,盯著他袁紹,要將他撕成碎片。


    他現在的處境比當年的大賢良師張角還要危險。張角至少還擁有占絕對優勢的兵力,也隻有皇甫嵩一個對手,在黃巾軍內部也沒什麽懷疑的聲音,即使張角身死,張梁、張寶先後戰敗,黃巾軍也沒有出現什麽叛變的現象,相反有數萬黃巾軍寧可投河而死,也不肯投降的悲壯場麵。


    可是袁紹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忠誠,這樣的愛戴。從他起兵起,河北人對他的效忠就不是那麽純粹。河北係和汝潁係之間的明爭暗鬥就沒有停止過。那時候形勢一片大好,這些分歧還隻是一些暗流,不引人注意。隨著形勢的惡化,朝廷大軍的合圍之勢形成,內部不和諧的聲音漸漸的強了起來,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袁紹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些事。如果強力打壓,會不會激起河北人的強烈反抗,最終導致決裂?如是不打壓。會不會有縱容之嫌,最後不可收拾?不管怎麽說,如果河北人拋棄了他,他就將成為喪家之犬。


    此時此刻,袁紹深深的感受到了立足河北而不是汝潁的劣勢。袁術如此不堪,直到最後戰死之時。部下也沒有如此明顯的反對聲音。河北人終究是河北人,他們從來沒有真正的支持他,隻是把他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而已。


    現在,沒有了利用價值,河北人準備拋棄他了。


    士大夫,以儒門自許,以忠孝標榜,最後卻不如不識一字的黃巾軍忠義。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個諷刺。如果有機會讓袁紹在河北世家和黃巾軍之間做一個選擇。他會毫不遲疑的選擇黃巾軍。


    隻可惜,他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黃巾軍現在已經是天子的子民,四個黃巾係的將領中,有三個正在參與對他的圍攻。想起當初天子為了招降郭泰、楊鳳,不惜孤身入營的舉動,袁紹長籲短歎。


    門外響起輕輕的腳步聲,郭圖出現在門口。在身後秋雨的襯托下,他的銀麵具顯然有些詭異。


    袁紹收回紛亂的思緒。招了招手。


    “公則,又有什麽消息?”袁紹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厭煩。歎了一口氣。一看到郭圖這副樣子,他就知道沒什麽好消息。最近一次好消息,他已經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郭圖走到袁紹身邊,將一張紙條遞給袁紹。袁紹展開看了一眼,眉頭一挑,遲疑了良久。眼中閃過不解之意。“益州廣漢發現古墓,與我何關?”


    郭圖暗自歎了一口氣。袁紹最近情緒低調,連腦子都轉得慢了,居然沒想到其中的聯係。


    “盟主,這個古墓可不是因為盜墓或者地震而發現的。是朝廷做出了周密安排發掘的。領頭的蔡邕是有名的通儒,發掘之前,他就從洛陽帶去了一批儒生,可見這個墓裏可能有著非同小可的信息,必將震動天下。儒生手無寸鐵,也許不可怕,可是他們善於蠱惑人心,萬一發掘出對盟主不利的古籍,豈不是雪上加霜?”


    袁紹轉了轉有些呆滯的眼珠,這才明白了郭圖的擔心。儒門最擅長的是造輿論,不論是口頭流傳的童謠,還是書之竹帛的讖緯,都是輿論的一部分。他這個儒門領袖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輿論造出來的,鳳係血脈加上四世三公的家世,再經過一些名士與相關讖緯的附會,最終把他推到了儒門領袖的位置上。


    如果現在出來一份古籍,說袁家根本不是什麽鳳係血脈呢?


    或者冒出一個什麽舜帝並不是什麽上古聖王,而隻是一個奸佞之徒呢?


    這樣的事並非不可能出現,作為儒門中人,袁紹太清楚儒生修改了多少典籍,顛倒了多少黑白,混淆了多少是非,標準隻有一個:是否符合自己的需要。如果劉辯現在為了從輿論上打倒他,造出一個驚世駭俗的新說法,他一點也不奇怪。


    “那麽……我又能如何呢?”袁紹側過頭,靜靜的看著郭圖。


    郭圖沉默。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如今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就算聽到了磨刀的霍霍聲,也無計可施。


    窗外的秋雨更緊,有秋風吹過,細雨從窗戶裏飄了進來,飄進袁紹的脖子,涼意襲人。袁紹將身上的錦衣裹得更緊了一些,木然的看著瀟瀟秋雨。


    ……


    小槐裏,秋高氣爽,景色宜人。


    劉協在馬背上再次躬身施禮。“皇兄,送行千裏,終有一別。皇兄止步吧,臣弟就此別過。”


    以諸葛亮、孫策等人為首的一群年輕人齊唰唰的躬身行禮:“陛下止步,臣等就此別過。”


    劉辯打量著這一張張或興奮,或無奈,或黯然的臉,笑了笑。“諸位,此去萬裏,一別經年。你們中的很多人將在西域開始自己的事業,也有很多人可能再也看不到家鄉。可是有一點,我希望你們記住:正如當初張騫西行,讓我大漢知道了萬裏西域,班超投筆,讓西域三十六國重歸朝廷一樣,你們要做的也是一件必將載入史冊的大事。你們要比張騫走得更遠,你們要征服的土地也比西


    域三十六國更多,你們之中,不僅會出現一個博望侯,一個定遠侯,還會出現西域之王。”


    劉辯將目光落回劉協的臉上。“陳留王,安世高也是一個王子,為了傳播佛祖的智慧,可以不遠萬裏來到大漢。如今,你率師西征,將我大漢明傳播到萬裏之外,可比他的任務重多了。好在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我相信你一定能獲得比他更加輝煌的成就。”


    劉協微微一笑:“多謝皇兄鼓勵,如此重任,臣弟且喜且懼。臣弟深知德薄才淺,難當大任,西行之後,諸多事宜,還請皇兄多多指教,多多支持。臣弟願意做皇兄的駕前先鋒,為皇兄效犬馬之勞,為大漢盡綿薄之力。”


    劉辯笑了。他知道劉協在想什麽。“你放心好了。山東將平,不知道有多少才智之士為了建功立業遠赴西域。你不用擔心人才的問題。天下從來不缺人才,隻缺發現人才的慧眼,和為人才提供用武之地的胸懷。”


    “皇兄所言有理,臣弟記下了。”得到了劉辯的親口承諾,劉協鬆了一口氣,再次向劉辯告辭,轉身準備上馬。劉辯叫住了他,擺了擺手。王越牽著駁獸走了過來。劉辯接過駁獸的韁繩,塞到劉協的手中。


    劉協愣住了。“皇兄,這是……”


    “此次西征,西域小國,不足為慮,真正要擔心的對手是鮮卑人。駁獸是鮮卑人的神獸,對他們有一定的震懾力。我將駁獸送給你,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劉協大驚,連忙推辭。“皇兄,駁獸是你的坐騎,臣弟如何敢乘。”


    “我將鮮卑人趕到西邊去,原本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親征西域。現在由你代勞,駁獸當然應該交給你。西域萬裏,我都可以托付給你,何況是一匹坐騎?阿協,不要推辭了。”


    劉協還待再說,諸葛亮提醒道:“殿下,駁獸是神獸,能日行千裏,這是陛下對殿下的殷切希望,是對西征的祝福,殿下怎麽能推卻呢。”


    劉協聽了,這才接受,再三拜謝。不過,他卻不敢乘坐,而是讓孫策牽著,自己還是上了原本的坐騎,拱手道別,漸漸遠去。


    劉辯站在路邊,麵帶微笑。


    隨從的武官員依次從劉辯麵前走過,一一施禮,然後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踏上了漫漫西行路。


    劉辯一一點頭致意,直到最後一個身影消失在遠處,劉辯才收回了目光,轉身向回走。


    賈詡緊隨其後,輕聲說道:“陛下,駁獸……可不是一般的坐騎,萬一陳留王駕馭不了……”


    “連一匹駁獸都駕馭不了,還怎麽征服鮮卑人?”劉辯擺擺手,示意賈詡不用再說了。他知道賈詡在擔心什麽,無非是怕給人留下話柄。可是他擔心的卻不是這個,以劉協的謹慎,如果他沒有足夠的把握,他可能終生都不會騎上駁獸。如果連這一步都跨不出去,這西征之路很可能就是劉協的不歸路。不僅他逃不掉鄭莊公的惡名,還會使大漢向外拓展的腳步受到重創。


    他好不容易將大漢才俊的注意力引向外部,又怎麽願意看到劉協敗亡。


    “和,你想想辦法,物色一兩柄好劍,找合適的人給陳留王送去,助他一臂之力。”


    賈詡眨了眨眼睛:“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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