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宇堅定的說:“我不是個多話的人。”這是承諾。


    知時會心一笑:“我知道。”身體前傾去拍克洛諾斯肩膀:“喂,我把那些東西給他看了啊?”這畢竟事關他的秘密,理應知會他一聲。


    良久,長蘑菇的某蛇鬱鬱轉過頭:“呐,好不容易搞到的,相片一千一張,視頻一萬塊,合理吧?”


    知時不理他,直接翻出當初偷錄的那段視頻,畢竟是公共場合,知時順手找出耳機插好,然後將手機遞到郝宇眼前:“你看看吧。”


    郝宇將視線從知時臉上移到手機屏幕上,接著滿是疑惑的一手接耳機,一手接手機,點擊播放,才聽了兩句,麵色丕變,沉默的看完整段視頻,然後摘下耳機:“這是什麽?”


    知時把剛翻出來的相片遞給郝宇:“那就是季歲末和她的養母,角度不好,畫質不清楚,但這裏還有相片。”


    郝宇先抬頭看看知時,後低頭瞅瞅照片,放在最前麵的那張就是季歲末抱著小寒宇站在家門口照的那張——也是季歲末留在人世最後影像。


    手指不受控製的顫抖,艱難的接過照片:“這是……”


    “你生母和你。”頓了頓:“你的眼睛,像極了她。”


    “……她很漂亮。”沉默良久後,郝宇才出聲,隨即又問:“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裏弄到的。”


    知時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實話實說了:“拍這相片的人——是我!”


    郝宇愕然抬頭:“怎麽可能?”


    知時先看了看坐在前排隻顧著發揮黴爛之氣的克洛諾斯,才接著說:“我知道這話聽起來好像天方夜譚,但它的確是真的發生過,我不但見過她,還曾和她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雖然公交車上沒幾個人,但有些話可是不適合大聲說出來的,所以知時往郝宇身邊湊了湊,壓低嗓音說:“我目睹了季歲末生前最後一段時間的艱難日子,我看到她獨自一人生活在那間小土房裏;看到她每天幹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遙望著房前屋後的路等她的戀人回家;看到她聽聞季母噩耗跑去奔喪,卻被鄉鄰唾罵;看到她在月子裏,還有警察登門強調她的愛人犯下重罪,如果她不把他叫出來,就犯了包庇罪……”


    郝宇的表情已經不是震驚可以形容,他對著知時,瞠目結舌。


    “你真正的生日是5月29號,護士抱出來後,是我接的你。”揉了揉當初被他拳頭敲中的手心,知時露出憐惜表情:“我原本以為那個孩子是我,結果卻是個男孩,那個時候是想回來的,可你的小拳頭輕輕落在我手心,我有點不忍心,因為你母親和你身邊隻有我和筱籌。”


    “太荒謬了!”郝宇終於擠出四個字來。


    但知時卻以平靜的語調說:“我會知道你身上的胎記,是因為我曾親手給你洗過澡。”


    郝宇的白臉裏漸漸透出了紅。


    雖然知時交了實底,但郝宇哪能那麽輕易就接受了,再者這種公交車上也不是談這種話題的最佳場所,隨後一路沉默,直到下了車。


    舊地重遊,兩種心境。


    最初來這裏的時候,隻覺得這裏是個很一般的公園;再來卻是為尋季歲末;現在重看,這裏的配套設施比之十九年前可是好上太多。


    出乎知時預料,郝宇沒有找人詢問往事,而是讓知時帶他到打撈出季歲末遺體的地方。


    聽到這個要求,知時知道,郝宇大概多少還是信了她之前的話的。


    當年荒蕪的僻靜地,現在全都修上了堤壩,當年的老舊長椅也更換上了現代感十足的景觀椅。


    郝宇和知時並肩坐在長椅上,聽她說:“我來這裏是為了尋找我的身世,因為之前聽我爸說,他是6月9號在這個公園裏撿到的我,也就是在同一天,我的‘生母’遺體被人發現,所以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9號,沒想到,她7號一早就出了門,你可以看看那幾張照片,她的表情十分祥和,沒有任何打算輕聲的跡象,我就大意的放她出門了,沒想到她會一去不回。”


    “那我是怎麽來到這裏,從而被我爸撿回去的?”


    “你生母一晚上沒回來,我就察覺情況不妙,抱著你來到市裏,但我沒見到郝衛平,不放心又來到這邊,想守在這裏等著她來,天太晚了,就這裏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出來後,我抱著你來到這裏,本打算如果遇上你生母,就勸她回去,路上有好心人指點我給你捂得太嚴,我就把裹在你外麵的那條你生母親手縫製的抱被丟在那邊的長椅上,後來因為聽到你生母的消息,我倉惶的趕過來。”


    知時說到這裏,抬手一指前方的堤壩:“原來這裏都是亂石堆,發現你生母遺體的那邊尤其崎嶇,我抱著你下不去,就把你放在這個長椅了,沒想到再回來,你已經不見……”


    郝宇終於直視知時:“假如我相信你的這些話,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麽回到從前的麽?”


    知時轉頭去看蹲在岸邊悲春傷秋的克洛諾斯,最後咬咬嘴唇:“他不是我的堂哥扁筱籌,而是異世界的生命體,他擁有超能力,可以打開蟲洞。”吸了口氣:“我爸說,當初他撿到我時,我身上隻抱著一條抱被,我們以那條抱被為媒介回到過去,結果找到的卻是你的身世……”


    郝宇也向克洛諾斯看過去:“你失蹤的那幾個月,就是和他在一起,對麽?”


    知時點頭:“是。”


    見知時毫不猶豫的回答了,郝宇澀然一笑:“他很維護你吧!”


    知時想也不想:“怎麽可能,他隻是把我當成寵物。”


    但郝宇視線已經放到靜水微瀾的湖麵,目光沉沉浮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後來郝宇在當年打撈出季歲末遺體的堤壩上蹲了半個小時,又繞著青山湖賺了兩圈,終究什麽人也沒問,就這麽不言不語的下山了。


    而克洛諾斯鬱結之氣,撞上豪華大餐,瞬間消失無蹤,並不時誇獎郝宇是個比知時懂事多的了寵物。


    但郝宇卻在克洛諾斯吃飽喝足後,沉聲問他:“你的時間,和我們人類的是不同的吧?”


    克洛諾斯挑眉:“嗯?”


    “譬如對於我們人類來說,野草一歲一枯榮,蚊蠅一生不過短短幾個月,貓狗就算長命,最多也就十幾二十年……時間不同,到了最後,總會有一方被留下來。”


    克洛諾斯無所謂的笑笑:“人類都知道貓狗壽命短,可因為這個理由,他們就放棄養貓養狗了?”


    郝宇的臉微微漲紅:“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克洛諾斯搖頭撇嘴:“你想太多了,扁豆呢,隻不過是我養的一隻小寵物罷了。”


    聽到這話,本就心事重重的知時坐不住了,霍然起身,丟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氣。”然後快步離開。


    郝宇眼底閃過一絲流光,克洛諾斯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何況,就算時間不同,那也隻是你的時間和我們不同步而已。”


    郝宇不解:“你什麽意思?”


    克洛諾斯還是那種無所謂的笑容:“隻要有我在,真正的人類,是根本無法到達屬於那片領土的,你說我是什麽意思?”


    郝宇愕然:“或許有特例……”


    克洛諾斯攤手:“等人類能憑自身的免疫係統克服強大的排異反應時,你再來跟我討論這種特例。”


    郝宇還想說什麽,但克洛諾斯已經站起來:“扁豆已經回來了,可以走了。”又瞥了一眼:“房間要兩個就夠了,我和她是一直睡在一起的。”


    郝宇好不容易攢出來一點紅潤的臉,又褪了色。


    雖然克洛諾斯這麽說,但郝宇還是要了三間客房。


    等知時從浴室出來後,不出所料的看見頭發還濕漉漉的克洛諾斯以蓮臥觀音的姿勢霸占了她半邊床。


    習慣成自然,知時淡定自若的邊擦著頭發邊走過來,坐在窗邊的梳妝台前。


    雖然把那些事情告知郝宇是經過克洛諾斯同意的,但知時還是覺得有必要就此事和他說點什麽:“我把你的事情告訴了你不喜歡的人,你會不高興麽?”


    “沒什麽的。”


    就在知時剛就他的大方奉承克洛諾斯幾句時,沒想到他接著又說:“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後,讓他幹掉就好了。”


    知時的臉刷的一下白了,猛地轉過頭來緊盯著克洛諾斯:“你不能這樣?”


    克洛諾斯笑眯眯的伸手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知時連連搖頭:“你不能這樣。”


    “哦,那就真的把他幹掉好了。”


    “你什麽意思?”


    “你聽話點,到時候隻讓他忘掉你我就好了。”


    知時喃喃重複:“忘掉……”


    “你不樂意?”


    老半天,歎息一聲:“也好。”


    雖說當初郝宇提出來讓知時和克洛諾斯當向導,但行程的安排卻全是他製定的。


    第二天他們吃過早飯,直接打車去了季歲末最後生活過的鄉村。


    將近二十年過去,後來又修了公路,打通隧道,不必再走盤山道,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行程,現在二十來分鍾就到了。


    當年的小土房還在,不過早就坍塌,郝宇進去看,隻剩一片狼藉,不過牆上貼著的那幅畫還是勉強看得出原本圖案。


    知時說,那是季歲末尤其喜歡的,寒章畫的畫——不得不承認,那個嫌疑犯,他真的多才多藝!


    隨後他們去找季父,那個時候他還不五十歲,現在應該還在人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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