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婭一直很喜歡秋天的山景,尤其是北方的秋天。不然的話,她也不會被呂安安那麽一拽,就答應來當這明晃晃的電燈泡。


    帝都呆久了,每天早晚地鐵進地鐵出,加上一年300天霧霾,徐婭已經太久沒見過這麽湛藍湛藍的天了。秋高氣爽,可惜美好卻短暫。


    呂安安從副駕駛上丟過來一包花生,塞著一嘴巴零食,含混不清地說:“哎哎哎,你別愁眉苦臉的麽,咱們可是出來慶祝的。你說是吧,淩宣?”


    開車的是淩宣,笑起來跟秋日的陽光一樣暖的大帥哥。


    半年前,呂安安在地鐵上刷著微博,突然地鐵故障臨時停車,她於是一個趔趄,差點撞人懷裏。一抬頭,四目相對,火星四射,鬼使神差就互相加了個微信。


    徐婭一直奇怪,以呂安安這樣的絕對花癡屬性,這淩宣又分明對她有意思,醫院的工作忙得要死,還能偷出來時間送花兒、請吃飯、陪玩兒,她怎麽能就這樣坐懷不亂,冷靜地做著朋友?


    看兩個人都沒理她,呂安安不滿地拿胳膊肘撞了一把淩宣:“說話呀。”


    淩宣嘴角扯了個好看的弧度,悠悠開口說:“徐婭你就放心吧,那個正德女子醫院,本來就是個不正規的小私立,接收的病號基本都是失足少女,不方便用真名字,所以連身份證都不用就能手術。檔案管理也亂的很,反正也沒有人會留存他們的病曆。我跟他們院長打過些交道,我保證,除了剛給你的那份原件,醫院絕對沒有副本了,任誰去查也查不到一絲蛛絲馬跡。”


    徐婭本來想的並不是這個事兒,但被他這一提,又有點不安。


    就像那天接到的ip電話威脅的那般,葉家是重名譽要聲望的家族,葉昊成的媽媽又是那般強勢和古板,這事兒要是被捅出來,還真是個挺惡心的大麻煩。早知道當初就不陪著隔壁宿舍那姑娘去手術了,反正也不熟,可哪裏能想到這姑娘連名字也拿她的冒充?


    這廂,呂安安給了淩宣一記大大的白眼,說:“我說淩大醫生,您可真是手術刀比嘴溜,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好啦婭婭,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事兒,就算你那惡婆婆要為難你,葉昊成還能不管?雖說這媽寶男沒什麽骨氣,但想當初他追你也是追得滿校園皆知的,為你護駕擋槍的魄力總還是有的吧?淩宣,咱們去的這度假村有沒有溫泉啊?我看婭婭迫切需要放鬆。”


    她在那兒唾沫翻飛地說著,徐婭早從包裏翻出她上車時遞過來的另一份文件——ip電話的源頭安然地產顧問有限公司的資料,一目十行地看起來。


    呂安安忍無可忍地奪過來說:“哎呀你別看了,一會兒該暈車了。你看那邊的銀杏樹好漂亮,真是‘無邊落木蕭蕭下’呀,可惜沒有‘不盡長江滾滾來’。要不等明年年假,咱們去看長江?”


    徐婭也由得她搶,那資料很清楚也很羅嗦,她速速一掃就已經看了個七七八八,她隻是覺得有點蹊蹺:“這安然正在服務一個對手開發商,為了爭一塊資質比較好的地,使一些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可奇怪的是,為什麽我剛把報告交上去,那邊馬上就打過來威脅電話?而且他們還知道我的報告結論是該地塊可拿?”


    “你是說,你們龍華地產有內鬼?”呂安安塞在嘴邊一半的牛肉幹沒來得及吞進去,瞪圓了眼睛一臉的興奮,“哎呀,這要是有的話,顯然是針對你的呀!哎哎哎,我說你這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神,終於迎來一次有趣的辦公室政治鬥爭了!或者是搶奪男神鬥爭……葉昊成慘了慘了,又要上天涯了。”


    徐婭無奈地看著這姑娘搬凳子看好戲的樣兒說:“呂安安你到底是不是我親閨蜜?”


    葉昊成作為龍華地產的未來接班人,多少人盯著,稍有不慎就上了八卦論壇,一會兒說他帶某某嫩模出入酒店,一會兒說他在某地下酒莊藏了什麽酒,一會兒又說他在飯局上與某慣性賣腐的男星眼神曖昧。


    呂安安明知這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兒,卻回回都充當熱情的圍觀群眾,見了葉昊成還添油加醋的講給他,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當然是親閨蜜。可你知道對於你和葉昊成的戀愛關係,姐姐我從來是勸分不勸和的。這葉昊成,家庭背景太複雜,自己又沒啥主見。身後一堆一堆的破事兒,還得他老媽給他擦屁股,以後這些老媽子事兒都是你的。這就算了,還是個媽寶男,我說周末讓你把他叫來一起玩,怎麽樣?你那惡婆婆不準了吧?要我說,借著這回,讓他成長成長,學會保護老婆,不比你在龍華做牛做馬地當女強人重要得多嗎?”


    “這倒也是。”徐婭有時候挺佩服呂安安的愛情理論,一套一套的,雖然到目前也沒解決掉她自己的個人問題,但微博上卻還真被一大幫粉絲擁為情感專家,天天有人請教情感難題。


    “不過今天的事兒,隻是正好碰上他有個家庭聚會啦。我要是非拉他過來,那才是真的要鬧婆媳矛盾呢。本來上回初次見麵,葉媽對我的印象就不咋地。下回再叫他吧,淩大醫生這次幫這麽大忙,我們怎麽說也得好好謝一下。”


    “行呀。不過葉大少出麵的話,那我可得吃點兒好的呀!安安你上次說的那個死貴死貴的店在哪兒來著?”一直專心開車的淩宣,好不容易插了一句,卻被呂安安賞了一記大大的白眼,委屈地不知道哪句話又說錯了。


    果然,呂安安做賊心虛地嚷嚷:“什麽葉大少?我有跟你說過葉昊成的身份麽?我有那麽八卦麽~~”


    這回換淩宣一記白眼射回去:“呂安安,你這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誰說是你說的了麽?你倆一路葉昊成葉昊成的,我還不知道他是誰我就是傻。再說了,這b城有幾個不知道他是龍華地產大少爺的?”


    稍顯沉重的話題就這麽被扯遠。畢竟,今天出來本就是為了放鬆。


    徐婭經常慶幸,以自己這有智商沒情商、動輒得罪人的秉性,也多虧遇見了看似沒心沒肺、實則貼心護短的呂安安,才能總是開開心心的。


    汽車翻過山頭,往下一拐,風景霎那變得不同。


    兩行金桂正開得燦爛奪目,濃鬱的香氣從車窗裏擠進來,陳香撲鼻,叫人神清氣爽。


    花草之外,是一灣不事雕琢的溪澗,溪邊石板路上,竟有大約來自附近寺廟的小僧,五六歲粉雕玉琢的一個,穿著僧袍仰著小臉,煞有介事地跟師兄說著什麽。


    霎那間仿佛進入世外桃源一般。


    淩宣把車停在一間不起眼的木屋前麵,說:“你們先等一下,我進去跟朋友打個招呼。他這裏房間緊張,我得刷個臉。”


    “嗯嗯你去吧。”呂安安早就被這美景征服,在那裏大驚小怪地鬼喊鬼叫,“婭婭,好美啊,今天晚上我要把酒賞桂!”


    徐婭倒是在那裏犯職業病——這哪裏是呂安安之前說的什麽“小破度假村”?


    且不說這明明可以多建房間的地皮都被堂而皇之地舍棄,就說這正門外麵的樹種得如此講究,高投入卻沒有短期直接的經濟回報,就顯然是高端會所的範兒。這淩宣的臉也夠值錢的。


    卻見淩宣苦著他值錢的臉回來了:“兩位美麗的小姐,咱們換個地兒好不好?今日客滿……”


    呂安安差點從副駕駛上跳起來:“你這什麽朋友啊!咱們怕堵車起個大早,來都來了,結果這麽帥一張臉,刷了也沒什麽卵用嘛……”


    “好了姑奶奶,他們前台出錯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你就別在這裏大呼小叫了。我帶你們去吃超好吃的日本料理,今天任你宰行不行?”淩宣一臉寵溺,就好象在安撫一隻炸毛的貓兒一樣。


    徐婭皺了皺眉頭,她本來就對這種高級場所無感,能進不能進她倒無所謂。


    但按道理來講,不管是刷臉還是刷卡,像這麽高端的會所都不應該會出現這種低級錯誤。


    何況據呂安安匯報,作為外科主刀醫生的淩宣,表麵儒雅風趣,實際上卻是個強迫症,經手的所有事情都不允許超出掌控呢。


    這男人在搞什麽?


    她本能地擔心自家花癡閨蜜被騙。


    仔細環顧了一下四周,別的端倪沒發現,卻差點兒被並排的兩輛車閃瞎了眼。


    呂安安還在那兒扯著淩宣鬧,卻聽徐婭冷不丁地問:“淩宣你認識葉昊成?”


    “啊?不認識啊……”淩宣有些心虛。


    “那就是認識林思涵了?”


    徐婭的語氣冷冰冰的,呂安安都嚇了一跳,忙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霎時也冷了臉。


    葉昊成的攬勝高調地停在那裏,旁邊是一輛騷氣的粉色法拉利。


    她當然聽徐婭說過,葉昊成的青梅竹馬林思涵,頂著知名學府的建築學碩士頭銜,海外歸來不務正業,卻跑到龍華來給葉昊成當秘書,卻又不想自己小秘書的身份,天天開一輛騷氣十足的粉色超跑上班,亮瞎公司一眾小朋友的眼。


    呂安安“砰”地把一包核桃摔得滿車都是:“我去,我這個暴脾氣!葉昊成他不是家庭聚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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