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銀子給官紳這種事,就是兩點,一要送對地方,二要送對人家有財妻。


    袁瑜蓉她們這一次是兩樣都占了。胡糧道正需要銀子解困,胡夫人回來就是籌銀子的,可是隻籌到一半,現在另一半送上門來,這不就是雪中送炭?!何況在有個袁二哥、袁夫人的關係在那裏,怎麽會有不收的道理!當然話要說的漂亮,既不顯得專門的巴結,但是也叫她明白,這錢不是白送的,今後肯定會有借助的地方。


    胡夫人現在等錢已經等得兩眼發綠!方氏話說的清楚,她也自己心中衡量,曲家是做生意的人家,生意已經做到了很大,獨獨缺官場上的後台,雖然二爺的嶽丈就是袁將軍一家都是大官,可是官場有句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管,官再大,離得遠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總不成什麽屁大的小事也去個信請遠在邊陲的嶽丈出麵?


    還有一點她沒想到,生意上講究的是朝夕之間做決斷!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因此,必須找當地的官員做自己的後台。


    胡夫人想的不錯,她的夫君馬上就要到這邊做糧道,自然就是現管嘍!正好還有這一層關係在,就是看在袁將軍的份上,曲家也不能得罪,何況,他們是正經的生意人,也不會鬧什麽大事連累自己的夫君。這樣的人,正是他們也想要結交的人,難得是主動找上門來,還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


    想到這裏已經點頭了,還要感謝!方氏話說的也圓滿,既是互相幫忙,也是為了交朋友!


    兩下裏一湊。你情我願,方氏和邱澤媛的這一趟任務自然是馬到功成。


    不過銀子送出去了。曲瀚俠依然是將方氏拉住仔細的詢問詳情,一個字一個表情都不能放過!因為不但要送出去,還要送的漂亮!


    正好也到了晚飯時間,大家就坐在一起,邊聽方氏說邊吃飯,聽著方氏說那胡夫人的一舉一動,都是什麽含義,邱澤媛又長了點見識,因為今天雖然她也在場。不過有時候胡夫人和方氏的對話,她並不能明白確切的是什麽意思。


    曲瀚文聽完了,一拍大腿道:“大嫂!話說得太漂亮了!咱們這件事成功了,一半的功勞都在你身上!”


    方氏笑著謙道:“我能有什麽功勞!”


    “有有有!很大的功勞!你和弟妹記首功!”袁瑜蓉聽曲瀚文把邱澤媛落下了。趕緊補救道。


    邱澤媛趕緊道:“我更沒有功勞了……”她不安的看了一眼曲瀚旭道:“我沒扯後腿都不錯了……”


    曲瀚旭屬於那種隻要哥哥在。就是天塌了也有哥哥頂著的人,什麽事找到他頭上,他現在也知道能好好的做了。但是隻要不找到他頭上,他就毫無心事毫無牽掛,該吃吃,該喝喝!如今還是正月年裏,菜肴豐富,他就是埋頭苦吃。


    曲瀚俠轉頭問曲瀚文:“這一步行了。下一步怎麽辦?我這裏還有兩千多銀子……叫弟妹的禮品行先開起來吧?”


    曲瀚文還沒說話,袁瑜蓉已經搶著道:“不用不用!大哥。禮品行我有本錢!那兩千兩您留著進絲綢或者茶葉吧!”


    曲瀚俠和曲瀚文同時奇怪的看她:“你有本錢?”


    “你哪來的本錢?”


    袁瑜蓉抿著嘴笑:“這個你們別管了……對了,禮品行開始的時候,需要個人幫忙……瀚旭,你來幫我!”


    曲瀚旭正埋頭大吃,突然被點名,根本沒聽清楚,胡亂的把嘴裏的東西咬著咽下,才問道:“二嫂!你叫我幫你什麽?”


    曲瀚文伸手就想打他:“你二嫂說話你也不認真的聽著!”


    袁瑜蓉一瞪眼,曲瀚文的手又縮了回去。曲瀚旭一點沒發覺自己差點腦袋上挨一下,還看著袁瑜蓉等她回答,袁瑜蓉說了句:“聖人都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為了證實聖人這話說得對,本女子要幹一件惡人的事!”


    “什麽惡人的事?”除了袁瑜蓉本人,其他的人都忍不住問道。


    “山人自有妙計!”袁瑜蓉就是不說。


    她不說,曲瀚俠是不能逼著她說,隻能道:“那也行!你不用,這兩千兩我先把場麵鋪開!”


    曲瀚文回去的路上一直磨袁瑜蓉,一定要告訴他是什麽計策,袁瑜蓉就很正經的對他道:“不能跟你說!說了的話,你就不讓我去了!”


    “你不說我更不讓你去!”


    “那沒關係,反正也不是我出麵!”袁瑜蓉嬉皮笑臉:“四弟給我跑腿!”


    “我把四弟關起來!”


    袁瑜蓉很不屑:“關得住嗎?就那位,爬牆鑽洞,鳧水上樹,上躥下跳的你能關得住?”


    曲瀚文眨半天眼睛,然後伸手拉住袁瑜蓉,先親一下嘴,手在翹臀上輕柔的摸著:“蓉妹妹,今晚上為夫好好效勞如何?”


    袁瑜蓉笑得後仰:“美男計對我不管用……”


    “管不管用的用了再說……”扛起來就往院裏跑家有財妻。


    “不行不行!還沒到日子……”袁瑜蓉手腳並用,在他身上又捶又踢,鬧得動靜挺大,把五月幾個丫鬟嚇得出來看,一看這情景,又都羞紅了臉跑了。


    曲瀚文也知道沒到時候,進屋把袁瑜蓉放下,道:“你真的不跟我說麽?”


    “不說!說了你肯定不叫我去!”


    弄得曲瀚文手癢腳癢,一晚上翻來滾去睡不著。正好,晚上胖妞又是拉屎又是尿尿又是要吃奶,他正經的伺候小胖妞拉屎撒尿,然後請老婆大人起來給孩子喂奶。


    袁瑜蓉困得睜不開眼,曲瀚文本來想去叫奶娘,但是實在太晚,奶娘又是在袁夫人那個院,怕把袁夫人吵醒了。


    他想了個主意。自己當靠墊,叫袁瑜蓉靠在自己的身上。她就能閉著眼睡覺,而不影響胖妞吃奶,曲瀚文盯著,要是吐奶或者嗆奶,能及時處理。


    不由的就歎氣:“這是糟的哪門子的罪呦,還是個丫頭……”嘴裏說著,看著自己的女兒胖嘟嘟的起勁的吃著,高興的合不攏嘴。


    胖妞還沒有起名字,因為是個女孩兒。家裏沒重視,曲二老爺沒給名字,曲瀚文請曲瀚俠給想一個,曲瀚俠還在想。他們這一輩裏麵。還沒有女兒呢!別的房不算,因為不想跟他們一起串名字。


    伺候了小的吃飽睡了,在伺候大的。胳膊和一大塊胸脯留在外麵,已經冰涼了,曲瀚文害怕得了病,拿白銅暖爐捂了一會兒,這才蓋緊被子,重新睡下。


    晚上睡得晚。早上就起不來,袁瑜蓉醒了之後。看到父女兩個呼呼大睡,於是輕手輕腳的下來,躡手躡腳的出來在這邊屋子梳洗了一下,就去院裏的廂房,命人把四爺請來。


    丫鬟去找,一會兒曲瀚旭來了,蹦跳著進了院子就喊:“嫂子?啥事吩咐我去做?”


    袁瑜蓉在廂房趕緊道:“小點聲,你二哥還沒醒呢!”


    曲瀚旭吐著舌頭躡手躡腳的進來,袁瑜蓉看他的樣子實在好笑,一會兒歡蹦大喊,一會兒賊眉溜眼,從這個極端到那個極端的,笑道:“倒也不用嚇成這樣。”


    曲瀚旭這才直起身笑著進來問:“什麽事呀嫂子?”


    袁瑜蓉咳嗽一聲:“有點事請你幫我去辦……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嫂子何須這樣客氣?吩咐一聲就是了!”


    “呃……確實得問清楚。”


    “啥事?”看二嫂客氣的可疑,曲瀚旭也奇怪了。


    “就是……捉奸!”


    “啥?!好啊!”曲瀚旭居然立馬答應了!


    “你也不問問是誰!”


    “嫂子說好了!甭管是誰,我都去!”


    袁瑜蓉失笑,如此這般的給交代了一番,曲瀚旭聽得瞪大了雙眼,樂得手舞足蹈的,這件事……當然是很樂意啦!


    於是回去立馬去準備!


    還有不到十天就要到正月十五了,大家心情也好,準備好好的熱鬧一下,在二房院辦個燈會,選二房院主要是因為二奶奶在坐月子,不能出去。


    邱澤媛忙活燈會的事,在外麵吩咐一陣,進了屋,就發現曲瀚旭打扮的很不一樣。


    鐵灰色緞麵的灰鼠皮袍,棗紅色緞麵襖,頭發梳的整整齊齊,中間挽個髻,鑲著一塊輕盈剔透的碧玉,月白的紡綢長衫,腳下一雙漳絨麵軟靴。


    腰中係著兩樣東西,一樣是羊脂白玉雙魚玉佩,一樣是韌性很好的川竹編製的蟈蟈籠。因為是冬天,手裏就空著,要是夏天,在搖個水磨竹骨的折扇,簡直就是個翩翩濁世‘紈’公子!


    邱澤媛怪異的問道:“你要去哪裏?打扮的如此……”


    曲瀚旭齜牙一笑:“訛人!”


    訛人還是惡人。邱澤媛沒聽明白,不過倒是昨天聽二嫂說過,想來是給二嫂去辦事了。


    曲瀚旭沒說捉奸,這樣的字眼太**,怕邱澤媛聽了抓著沒完沒了的問長問短,耽誤時間。這就出了門,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轉悠。


    此時街上依然是人稀少,除了幾家藥店開著門,其他的店鋪酒樓全都是大門緊閉,門上貼上福壽字樣,紅對聯兩旁貼著,雖然人煙冷清,但是氣氛不冷清,依然是紅紅火火滿眼都是。


    溜溜達達的轉著,一會兒走到一條還挺熱鬧的街。不隻是一條紅街道,人也多,來來往往的和別的街道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條街開的是客棧,雖然還在正月,但是,來往的商人們卻已經早早的開始在水路旱路奔波了,宣城名產很多,特產的文房四寶幾乎壟斷了整個大明朝,因此,每年很早開始,就有人到宣城來進貨看貨做生意。


    這條街的客棧,很多就算是大年三十也不關門的,就為了做著來往客商的生意。不過做生意歸做生意,過年歸過年,幾乎每個客棧門口都是一地的爆仗碎屑,紅瑩瑩的印在白雪地上,格外的顯然。也格外的喜慶。


    滿街飄得肉香,不管是有錢沒錢的人家有財妻。到了過年,總要好好的犒勞自己一番,就算是身在異地,吃上麵也不能虧待了,每個客棧的廚房,可以說是最忙的地方了,因為過年沒有吃飯的點,隨時都有正在喝的酒席或者馬上開始的酒席,一桌接一桌。午時開始吃到淩晨。


    曲瀚旭笑吟吟的東張西望著,到了一家客棧門口,晃悠悠的進去,那客棧的店小二笑著迎上來:“客官!您是住店還是打尖?”這樣問著。但是看曲瀚旭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外地人,連個包裹行李都沒有。


    曲瀚旭道:“我要二樓的靠北邊第二間雅間,這會兒有人嗎?”


    店小二笑著點頭哈腰:“這位爺是本地人吧?”


    “你管我是哪裏人!能不能包吧?”


    “您要是想包。當然可以!敢問客官是包中午這頓還是晚上的?”


    “包到正月十五!”曲瀚旭本來就是闊公子出身,要是得瑟起來,派頭十足,那副模樣,鎮住個店小二還不是小菜一碟!


    店小二一聽,趕緊道:“哎呦!這個小人說了不算。大爺您稍等,小的這就去請掌櫃的!”


    “在哪兒等啊?”曲瀚旭左右張望。


    店小二急忙將他讓到了通廊的一張椅子上。再三的鞠躬:“稍等,稍等!您老稍等!”


    說著飛一般的跑了。


    一會兒,店小二領這個掌櫃的過來了,兩人都是小跑著,還沒到跟前,掌櫃的已經認出來了,趕緊的雙手抱拳到了跟前就是一揖:“哎呦!曲十爺!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曲瀚旭站起來也笑著拱手:“老王!生意好啊!”


    “托福托福!”姓王的掌櫃轉頭對店小二道:“這位是曲家十爺!”


    店小二‘哎呦’一聲,急忙的點頭哈腰:“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十爺莫怪!”


    王掌櫃的笑著道:“十爺,您要包我們的雅間?後麵一條街都是您家的客棧,怎麽到我這兒來……”


    曲瀚旭道:“全滿了!我還納悶,今年怎麽就人這麽多?”


    王掌櫃的笑著道:“有個緣故!不過說起來話長,小人這兒確實是忙不過來,您看,叫我兒子領您去雅間慢慢說行嗎?”


    “那雅間能給我嗎?”


    王掌櫃的笑著道:“能!當然能!其實每天都有人定!可您曲十爺要,就是得罪別人,我也得給您!哈哈,價格小子也知道,您慢慢上去坐著!”能說會道的不得了,四十來歲的人,對曲瀚旭客氣的不行。


    曲瀚旭就點點頭,一撩衣袍,跑著上了樓,那王掌櫃的趕緊又叮嚀一下他兒子:“這位爺是個‘紈’!吃喝都挑!你給精致的東西!”


    那店小二就是他兒子,趕忙的答應著,飛一般的竄上樓去,搶在曲瀚旭的前麵,將曲瀚旭點的那個雅間門給開開了。


    曲瀚旭進去,小王跟著進來,笑著請他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又個作了一個揖:“十爺包涵!小的剛出來一年,有眼不識泰山!您多包涵!”


    曲瀚旭笑了:“不用這麽客氣,我算什麽泰山哪!整個一君山!”


    君山是宣城附近的一座山,不高,小王聽了大笑:“爺您真逗樂!”


    “廢話別說了,這雅間包到十五,多少錢?”


    “平常的話就是二十兩,可這過年,今年人又多,得三十兩。”小王笑著道:“什麽緣故,一會兒小人跟您說。”


    曲瀚旭點點頭:“成!三十兩,今天開始……不過我今兒沒帶,明日吧,把錢帶來!”


    “那沒問題!小人給十爺報報,三十兩包括每天一頓午宴,四人桌,五素五葷十個菜,兩個湯,您要是單點就加錢。四個幹果是奉送的,茶水……您是行家,不敢欺瞞,我們這兒有免費的,就恐怕十爺喝不慣。”


    “成!”曲瀚旭道:“我是要招待貴客的,可不知道人家什麽時候來,不敢到時候在找,怕沒有了,這才早點來包場的。至於那午宴,你每天給我送家去,我用不上。真正的客人來了,我也得點別的菜!”


    這就是說。有尊貴的客人來,那五素五葷的家常菜是用不上的,小王很明白,立刻點頭:“好咧!全明白了!今天的茶水……”


    “就來你說的那茶,我倒嚐嚐!”曲瀚旭笑著道。


    小王一點都沒有懷疑,立馬笑著大聲道:“十爺您稍等!小的這就去張羅!”


    說著一溜風的出去了。


    曲瀚旭看他出去了,便去把靠北邊的窗戶打開了,伸頭往外看。


    後麵是一排坐北麵南的客棧,連成一串。一共三個門口。那個掌櫃的說,一條街都是你們家的,這話有點恭維的意思,因為後麵那條街。往裏是一個大湖。比前麵這條街短了一半左右,不過位置確實是頂好的位置,那三個門口也打著一家的招牌。是曲家大房的產業。


    三個門口也有講究,靠近湖那一邊的門,跟這邊兩個門隔著老遠,而且那邊的屋舍精巧,不像是客棧,倒像是個遊園家有財妻。裏麵的屋舍也不多,稀稀拉拉的在院子的個個角落。而且牆高,跟這邊的二層樓一樣高,想往裏看那是沒門。


    最裏麵這個遊園,其實也是客棧,不過是招待高官和他們內眷的客棧,因為這樣的客人少,而且價格也高,因此並不是常滿著,不過住上人了,就算是幾個月,也能和任意一間客棧相比。


    另外兩個門口,就和一般的客棧一樣了,門口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曲瀚旭注意的看那個遊園客棧的門口,他要的這個窗戶,正對著那個門口。此時冷冷清清,沒人進出。


    一會兒,小王就端著個托盤進來了,托盤上麵是四色幹果,瓜子、核桃,杏仁還有長壽果。還有一壺茶,一個茶杯。


    小王將這些一樣一樣的放在桌上,將茶壺裏的茶倒出來一杯。雙手給曲瀚旭放在邊上,看曲瀚旭側著身子斜靠在椅子上,看著後麵的那個湖,便笑著道:“如今家家生意都好,那湖邊人也多,每天熱熱鬧鬧的,也不嫌冷。”


    曲瀚旭正好要消磨時光,便問道:“今年是怎麽回事?”說著抓了把瓜子慢悠悠的磕著。


    小王笑著道:“說來話長!咱們南直隸,舉人老爺在大明朝向來是出的最多的政區!”


    “那是!陪都啊!”


    “可還有一樣,好多考官也是咱南直隸出去的,比方說前麵的主考、提調兩位全是咱南直隸升上去的官員。”


    曲瀚旭其實是沒什麽興趣,但是因為沒事幹,一邊盯著那個院門,一邊聽著,頻頻點頭:“嗯!那怎麽了?”


    “出的舉人多,考官也多,上麵就搞怪了,聽說是皇上親自叫大臣們把咱們南直隸的舉人籍貫給統計了一下,結果就發現,常熟、華亭、武進這幾個地方出的舉子多。於是,今年春闈,考官就不允許是這幾個地方的官員,哪怕就是升上去幾年了,隻要出身在這兒也不行!怕連成常熟黨,或者華亭黨什麽的!”


    聽到這裏,曲瀚旭終於有點興趣了,轉過頭來道:“那怎麽樣呢?當官的那麽多,誰當主考官不行啊?”


    “哎呦!這您就……”小王臨時改了口,把‘不懂了’三個字咽了進去:“不是這麽說,別的官啥出身不論,但是主考官這個,朝廷還是特別的注重,必須是正經的翰林院出身!學問實打實的!可您想想,南邊的能考上的考生比北邊的考生每年都多一半!八股做的也比他們強,每年進翰林院的,十個有八個是南邊的,八個裏頭有五個是咱們南直隸的!不挑這些人做考官,剩下的有水平的就很少了,太難了!”


    “哦,那怎麽辦哪?”


    “隻能再往細了劃!就小人剛剛說的,把地方劃出來!今年參加春闈的舉人老爺,常熟、華亭、武進這三個地方的多,那麽就把這三個地方的考官給剔出去!免得作弊呀!老鄉再加上學生,那在朝裏今後不是成了黨派了!”


    曲瀚旭明白了:“那跟咱們這兒熱鬧有什麽關係?這兒住的都是舉人?”


    小王雙手一拍:“著啊!正是呢!今年的主考官,就是咱南直隸的巡撫大人明老爺!老家是溧陽的!但是因為舉薦的匆忙,年前沒有來得及交印!過年到正月十五這段時間封印,衙門不辦公,所以隻能等正月十五之後。開了印才能交接,他才能動的了身上京!這不就因為這個。舉人老爺們隻要是宣城府周圍的,就全都來了!靠近主考官,不管是有關係沒關係,走走在說啊!”


    曲瀚旭恍然的點頭:“這麽說的意思,今年的舉人活動就在這邊了?”


    “正是!”


    曲瀚旭所說的活動,其實就是舉人們互相拜訪,走考官門路的意思。


    那時候考大學比較的不容易,因為三年才一次,每三年在各個鄉(當然是大的縣城)舉行鄉試。考中鄉試的,就稱為舉人,成了舉人,就相當於不是老百姓身份了。進了衙門可以不跪。普通百姓見了要叫‘舉人老爺’。鄉試是每年的八月舉行,也叫秋闈。


    不過考中了舉人,是沒有資格做官的。要想更上一層樓,必須參加第二年的會試,會試在京城禮部,秋闈的第二年二月考試,也稱春闈。


    這樣,每年秋闈考中成了舉人老爺的舉子們。就會立刻的動身往京城趕,遠一點的考生。常常是一考上就出發,到了第二年的春闈開始剛剛趕到。


    不過像宣城這樣近的地方,考上了出發,十月就能到了。


    這就是古代鼎鼎大名的‘趕考’。


    舉人們十月就到京城,可是考試第二年的二月才進行,去那麽早幹什麽?這就有學問了,基本上就是幾個字,走關係,巴結上考官。


    這裏頭學問還很大,無法細表,不過總之一句話,主考官在那個時候是非常吃香的一項工作,考前會有很多人通過各種關係來投靠,他當然要挑挑,關係一般的都不理,後台很硬的才敷衍一二,考試後,那些進了榜單的,全是他的學生。


    今年特殊就在這裏,主考官到了現在,還在宣城,當然,那些學子把走關係的地方也就換成了宣城,等開了印,主考官大人去京城,他們必定是跟一路的。


    宣城人有點猝不及防,所以不但是客棧爆滿,而且酒樓也不夠,因為都關門歇業回家過年去了。


    小王再跟曲瀚旭聊了好一會兒的春闈動態,曲瀚旭雖然不感興趣,不過還是聽的津津有味,這總比他自己呆坐在這邊強!


    午時忙的時候,小王就出去了,曲瀚旭自己在這邊盯著後麵的院門,盯了一天,沒有看到他感興趣的人出現家有財妻。


    晚上天黑了,他才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回到了家裏,飯菜已經擺上了,屋裏人熱熱鬧鬧的,邱澤媛正在和方氏還有袁瑜蓉說燈會的事,曲瀚文和曲瀚俠正在低聲的商量生意的事。


    今天他們已經把銀子送出去了,胡夫人那邊特別著急,而且因為是和一批糧食一起運走,有官兵護衛。兄弟倆親自動手把銀箱子從地窖裏搬出來送去了。


    這就鬆了口氣,商量下麵的事情怎麽辦。


    曲瀚旭一看全等自己了,不好意思的趕緊跳進去:“哎呦,先吃行了,幹嘛還等我?”


    曲瀚文道:“敢不等你嗎?如今就你一個幹正事了!”


    曲瀚旭撓著頭笑,一點沒聽出來曲瀚文的不滿。不過曲瀚文不滿也是因為他啥也不知道,袁瑜蓉不告訴自己,他不敢對袁瑜蓉抱怨,隻能把氣撒在曲瀚旭的身上。


    “去把酒熱了!”曲瀚文吩咐丫鬟道。


    趁著這會兒工夫,曲瀚旭跑到婦人的那一桌去了,不過不是找邱澤媛,而是找袁瑜蓉,坐在袁瑜蓉側後麵的椅子上,將今天的事情低聲的回了一遍。


    邱澤媛知道他們談生意,因此就小聲的和方氏說話,隻有曲瀚文比較的關心,時不時的瞅瞅這邊。


    曲瀚旭規規矩矩的坐著,兩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眼睛直視袁瑜蓉的臉,在不往別的地方亂看,有時候說到兩人都笑的地方,這才撓著頭笑一下,好像個大男孩一樣。曲瀚文想起幾年前,那個在嫂子堆裏左右調笑的人,現在在看看,完全是判若兩人,目光純淨,神情自然。


    曲瀚文心裏好一陣感慨。這幾年的艱辛,叫瀚旭也突然的長大了。人總是要曆經一些磨難,才能變得成熟穩重。


    ……


    袁瑜蓉聽曲瀚旭說完,在那邊突然叫了一聲:“哎呀!機會呀!”


    於是眾人全都停止說話,朝她看去。


    袁瑜蓉道:“瀚旭,你把今天聽到的事和大家說說。”


    曲瀚旭眨眨眼,隻能撓著頭又說了一遍。曲瀚俠和曲瀚文全聽出來了。


    “舉人多,還都是要上京走關係的,咱們的禮品行要趕緊開業!”曲瀚俠道。


    曲瀚文接口道:“對!而且多進些文房四寶!”


    袁瑜蓉道:“大哥……”


    曲瀚俠已經明白了:“你是說那兩千兩銀子吧?對,商機到了。就應該先用到這兒!瀚文,明日你就拿去……進什麽呢?”


    “徽墨,宣紙,這兩樣到處都有。就是京城也多得是賣的。”曲瀚文道:“不如就經營一樣!”


    “箋紙!”袁瑜蓉拍著手道:“我也是這樣想。因為我這裏已經有了一樣,鬆江譚箋!”


    鬆江譚箋是曲瀚文他們從鬆江回來的時候,順手買的。因為那時候已經打算要做禮品行了,因此進了一些。


    曲瀚俠沉吟一下道:“箋紙雖然隻有一樣,但是名目繁多,各類箋更是花樣多……做得,絕對做得!”他立刻就道:“我和瀚文明日就去找貨!”


    曲瀚文點頭:“怎麽個走法?”


    曲瀚俠沉吟道:“吳中灑金箋、涇縣連四紙、還有彩色粉箋、蠟箋、黃箋、花箋、羅紋箋,皆出紹興。這些都在周圍……你往海邊跑吧!坐船往東走,那邊有名的箋紙全進來。紹興就是最後一站,估計來回四天足夠了。我隻去潘陽湖,那裏出白籙紙、觀音紙、清江紙,四天應該也能回來,最多五天。”


    “今天初六,明日一早走,初十回來,正月十五開印,估計明大人也得十六、七就走。”曲瀚文道:“來得及!”


    “十六、七算早的,他們官員交接,哪有那麽快?虧空什麽的不得補補?”袁瑜蓉自從知道了官員虧空這件事之後,總覺著哪個官調任都會有這樣的問題。


    “弟妹說的也有理。”曲瀚俠笑著轉頭對曲瀚文道:“你帶一千兩,因為你那邊的紙箋檔次高。我就帶五百兩行了,便宜!”


    曲瀚文笑著點頭:“不過大哥要多帶人……咱們倆都應該多帶點人,到那邊之後能分頭行動!”曲瀚文看著曲瀚旭道:“瀚旭!你跟著大哥好了!”


    “啊!哦……”曲瀚旭眨眼,去瞅袁瑜蓉。


    袁瑜蓉馬上道:“瀚旭還要給我做事!”


    曲瀚文楞道:“難道不是這件事嗎?”


    “當然不是!我也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先知?這件事是瀚旭無意中打聽出來的,但是我的那件事也需要他去給我辦!”


    曲瀚文白她一眼,很是嗔怪她不告訴自己,曲瀚俠笑著道:“各帶各的人吧!我那有幾個小子不錯,你那邊不也有幾個?”


    曲瀚文點了點頭。


    邱澤媛終於插了句嘴:“十五一定要都在家啊!家裏有燈會呢家有財妻!”


    大家笑著點頭。


    袁瑜蓉吃飯的時候,眼珠子直轉,方氏看了強忍著笑低聲問:“你是不是又有什麽主意?”


    袁瑜蓉點頭:“是有!不過不用他們!咱幾個就辦了!”


    弄得邱澤媛和方氏也很興奮,硬忍到吃完飯,曲瀚文和曲瀚俠去商量,曲瀚旭去幫忙,婦人們轉移到袁瑜蓉的院子,商量她的想法。


    袁瑜蓉開門見山的道:“瀚旭說,客棧爆滿!那麽就是說,吃飯的人也很多,可是,酒樓都沒有準備,大部分都沒開門。”


    方氏驚奇道:“你要開酒樓?這也太倉促了?哪有地方?哪有人?”


    袁瑜蓉笑著拍手:“就是這兩樣!人有啊!當家人的手下!”她笑著看邱澤媛:“咱們三個小廚房加上一個大廚房,廚子加起來也得十個吧?還有就是我指尖蔻的人,有幾個是沒有家的,全都在咱們府裏。”


    邱澤媛道:“那地方呢?二嫂,沒地方怎麽吃?”


    方氏卻聽出了問題所在:“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在家裏的廚房做?那怎麽行?在哪裏吃?”


    袁瑜蓉笑著道:“問的是一個問題!地方也有!城門口!”


    兩人同時眨眼;“城門口哪有地方?”


    “城門口搭棚子!”袁瑜蓉看兩人同時露出驚奇和不以為然,趕緊道:“不是那種喝茶的簡易涼棚。而是竹子搭起的屋棚!叫竹屋也行!”


    隻要是屋就行,竹屋。還更文雅!沒準舉子們更愛去!


    不過……


    “竹屋哪有那麽好搭?”方氏道:“到十五還有八天,哪能說搭就搭起來?竹子從哪來?”


    袁瑜蓉道:“大嫂你想想,咱們幾個院子都有個書院,書院都有竹子……不不不,你別急,不是叫人來砍咱們院裏的竹子,而是府門外!就在府的後麵,一大片竹林呢!蓋宅子的時候,為了書院裏頭栽上竹子。瀚文特意從別的地方移植過來的,那些是沒用了的。你還記得原來的曲府裏麵,我是說分家之前的二房院,那個竹屋。瀚銑很喜歡在那裏看書的。那個麻煩麽?”


    方氏想了想,那個竹屋其實就是把四周用竹子架起,屋頂就是個茅草頂。當然是很厚實的。


    “不過就算是那樣,總也得十天半個月的功夫!”


    “要不了!”袁瑜蓉搖著頭道:“咱們明日就叫人將竹子砍了,往那邊送,我曾經見過人家搭竹屋,幾隻竹子支起來,定好四角。架子就很容易起來。估計後天就能起來一間……”


    “一間有什麽用?”方氏道。


    “一間一間搭著,後天第一間起來。就可以上招牌待客。”袁瑜蓉笑著道:“咱們也不是弄多麽高檔的酒樓,弄個招牌布篷就行。第一天肯定知道的人少,能不能有客人都是問題,不過隻要人家知道了,就回去,因為沒地方吃飯呐!等慢慢人多了,咱們的竹屋也慢慢的起得多了!”


    方氏和邱澤媛是沒做過生意的,但是家裏的男人都是生意人,這兩年因為生意中有了袁瑜蓉的主張,所以當著她們的麵商談的時候很多,她們也能知道一點,生意的時機是稍縱即逝的!


    “那好!我覺著二嫂的想法可以!”邱澤媛現在對袁瑜蓉很欽佩,再加上本身性子急,馬上就道。


    方氏想了想:“還有個問題,招呼的人呢?廚房人不少,得有招呼的小二,還有,既然是在城門口,那麽就需要人來回的傳菜,在上菜……這不是一刻半刻的事!”


    袁瑜蓉沉吟著:“這倒是個問題……”


    “家裏的小子不能用嗎?算起來也十來個呢!”邱澤媛道:“瀚旭身邊有兩三個,再加上管家,總有七八個。”


    “嗯,叫他們留下幾個……上菜可以用家裏的車,也快,到城門口也就是一刻,或者弄幾個灶台在那邊?”


    幾個人想了半天,方氏自己解答了一個問題:“可以叫小二先和客人們打招呼,就說這邊廚房遠,需要提前訂!或者多等片刻……給他們上茶、幹果……”


    “嗯!這個行!”袁瑜蓉道:“弄幾個活灶台也行!就像是官府舍粥的那種灶台就行,簡單的菜式都能做了。”


    方氏突然也一拍手,文靜如她,很少會有這樣的動作:“菜怎麽辦?!咱們廚房的菜哪夠開館子?”


    袁瑜蓉笑嘻嘻的:“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咱們府門後麵就是個村,菜肉,全從村裏去買,絕對有!裏麵農戶、獵戶很多!”


    她想了想又道:“或者沒有了,也可以去別的地方買……就是一般的席麵,我每天都有一桌。”她說的就是曲瀚旭包的那個雅間的席麵。


    既然什麽都有了,那就做唄!方氏和邱澤媛互相看看,都有些興奮,每天光聽男人們在那裏嘰嘰咕咕談論生意的事,有時候說的熱血上湧,激動不已,她們其實心裏也挺羨慕的,這會兒終於也有這個機會了!而且跟著袁瑜蓉,總是放心!她也不是第一天做生意!


    最重要的是,這樁生意聽起來似乎是不大要什麽本錢!


    於是幾個妯娌聚在一起,嘰嘰咕咕的商量細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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