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二太太心裏再次的冷哼,斜著眼睛看床邊站的五姨娘,五姨娘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她家有財妻。


    張媽媽進來了,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五姨娘趕緊的迎上去接過來,還客氣了一句:“張媽媽歇歇去吧,這裏我來伺候。”


    張媽媽呐呐的答應一聲,不過沒敢出去,在門口站著候叫,五姨娘端著托盤放在桌上,托盤上一個瓷圓盅,一隻瓷碗,一隻瓷勺。五姨娘將燕窩粥舀出來,這邊的青兒和蘭兒已經把曲二太太給扶起來了。


    五姨娘親手給曲二太太喂的吃了,曲二太太似乎很滿意,點點頭,道:“你們都去歇會兒吧,累了也幾天了。”


    五姨娘趕緊的道:“奴婢都不累。”


    “去歇會兒吧。”曲二太太格外的和藹:“我想再睡會兒,你們也不用都守著,張媽媽在這裏就行了。”


    姨娘們這才確定,曲二太太是真的叫她們走,於是當然也不敢強留,全都答應著出去了。


    曲二太太看她們都出去,便把張媽媽交到跟前,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番。張媽媽有些錯愕,還以為……


    遂點頭趕緊去辦了。


    ……


    從宣城到應天,水路最多就是一天的時間就能到了,但是為了叫行程舒服些,曲瀚文特意的吩咐,叫船走得慢一點。


    船夫是兩個黝黑的年輕人,家裏曾經是養蠶的農戶,跟曲家也是佃租關係。親兄弟兩個,老大叫陳品,老二叫陳忠。因為在鄉裏和惡霸起了衝突,被害的家當全無,兄弟倆隻能當了最後的一點家當。買了條船做起了船夫的生意。


    沒有個手藝出眾的船娘在船上做飯,就很影響遊船生意,但是兄弟倆雖然窮。卻不肯叫自己的渾家出來拋頭露麵。做飯倒是無所謂,但是因為有很多船娘還兼做別的,出來了總是會被人誤會調笑。兄弟倆倒是有這個誌氣堅決不肯。因此生意一直不好,經常的停靠在岸邊。兄弟倆也急的不行。卻毫無辦法。


    曲瀚文在找袁瑜蓉的時候,湊巧碰到了,有心拉他們一把,就和他們定下,隻要從宣城出去走水路,就用他們的船。兄弟倆當然感激不盡。


    這一次曲瀚文起了心要把立春弄進娼門,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兄弟兩個的船。正好也能叫他們盯著立春,別跑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兄弟倆都年輕,立春樣貌出眾,別把兩人勾引了,聯合起來對付自己。


    派了小石特意的先來試探了一番,兄弟倆家中適逢大變,正困難的時候,遇上曲七爺肯幫忙,已經很感激了。而且兩人都是一樣的木訥本分。不肯叫自己的渾家出來,從這點也能看出來,不是肯胡搞的人,又受著曲瀚文的恩惠。也不肯忘恩負義。小石試探一番,回稟了曲瀚文,曲瀚文就放心將立春放在了他們的船上。說好了,自己隻要不用船,他們就接待別的客人,自己要是用船,提前幾天通知他們,好將時間空出來。


    兄弟倆確實也不錯,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出任何事情,立春老老實實的在船上,他們的船如今有了個嬌媚的船娘,還是西子船娘,生意一下子好了很多,兩人更是感激曲瀚文。


    曲瀚文坐在船頭的椅子上,迎著還很冷的風,雖然吹得身上冰涼,但是卻叫他腦子很清醒,他在想這一次出門的事。


    既然是跟糧道出來,少不得會和官府的人打交道,他是很希望能結交幾個官府的人的,但是又不想陷得太深,因為官府的人,今天也許風光無比,沒準明天就因為個什麽事全家抄斬了!他當然不能把禍根埋下。這就考驗人的智慧呀!


    小道和陳忠走了過來,小道站到了一邊,陳忠彎著腰在他旁邊輕聲的問:“七爺?您找我?”


    曲瀚文點點頭,笑著問道:“怎麽樣?立春這段時間老實嗎?”


    陳忠頓了頓,才道:“還算老實。”


    曲瀚文笑了:“這麽說就是不老實了?怎麽了?”


    “前幾天,有個客人去寧波,走了一路,到了寧波非要給她贖身……”


    曲瀚文已經明白了,道:“你們怎麽說的?”


    “不賣。”陳忠人老實,說話也簡練。


    “那個人是什麽人?生意人還是官場上的人?”


    “是衙門一個辦差的,自稱自己是縣城衙門的師爺。”


    “師爺?”師爺這個稱呼比較的廣泛,刑名、錢糧師爺也叫師爺,文書師爺也可以稱師爺,但是兩者就是天壤之別。


    一個七品的正印縣官,手下有兩大師爺,刑名師爺和錢糧師爺。刑名師爺,就是幫著縣太爺斷案的,而錢糧師爺,就是幫著縣太爺管著一縣的錢糧。這兩位師爺,在明朝的時候,很多都是世襲的。


    很多人以為,隻有高官才世襲,比方說王位、爵位。怎麽也得一、二品官兒才劃得來世襲啊,其實這是錯誤的。明朝的時候,分封了很多世襲的官位,而各個地方的錢糧師爺,或者是錢糧師爺手下的戶部文書,大部分是世襲的。這兩個職位,就是管一縣百姓的戶籍,還有按照戶籍征收糧食。這個地方,百姓誰家有多少山頭多少地,都在什麽地方,情況各種複雜,隻有他們最清楚,憑著這個,父傳子,子傳孫,世世代代也是官身,子子孫孫總有口飯吃。


    雖然還沒品級。


    那個要給立春贖身的,要是錢糧師爺或者是刑名師爺,那就和縣太爺差不多,不易得罪家有財妻。但要是一般的文書師爺,在衙門抄抄寫寫的,那就沒什麽要緊,得罪就得罪吧。


    曲瀚文想了想,道:“等這一趟回去了,我叫小石來找你,你和他去衙門看看,是哪個師爺給指指。”


    陳忠答應一聲:“是。”


    曲瀚文便道:“這還叫老實?打過沒?”


    陳忠楞了,囁嚅了一下。


    小道就趕緊道:“不是說過。不老實就要打嗎?!”


    陳忠臉上有些為難的樣子,曲瀚文揮揮手:“算了,以前沒幹過這個。下不去手,我也不為難你們。”


    “謝謝七爺。”陳忠感激的道。


    曲瀚文點點頭,轉頭對小道:“記著這頓打。回去了補上!”


    小道答應一聲:“是!”


    身後傳來動靜,曲瀚文回身。看到胡茂元滿麵紅光、精神抖擻的出來了。曲瀚文立刻站起來,開了句玩笑:“**繾綣,嶺兄何必起來這麽早?”


    胡茂元紅著臉搖手:“取笑取笑了。”


    過來兩人互相讓著坐下了。


    小道和陳忠退下,胡茂元的那個下人上前伺候去了,小道就跟著陳忠一直到了後梢,左右沒人,離前麵也遠。不怕人聽見,這才問道:“陳老二,你該不是看中那個娘們了吧?舍不得動手?惜香憐玉起來?”


    陳忠一下子就急了,臉漲得通紅,好像是要吵架的樣子嚷嚷道:“我才沒有!要是我生了那個心,叫我……”


    “算了算了!”小道皺眉道:“那是為什麽?”


    “我是……看她一個女人,我確實下不去手!”


    小道馬上警告道:“你可別被她的樣子給唬了!那個女人狠著呢!不然七爺也不會這樣對她一個女人!”


    “到底是為什麽?”陳忠又低聲問道,其實他們兄弟也很好奇,七爺在他們心目中,並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何以這樣對待一個弱質纖纖的女流?


    “弑主……算了,你別問了,總之這個女人最會做作,裝的可憐兮兮的樣子。內心狠毒的很!我們在府裏都沒看出來……你可一定記著我的話,盯緊了她,她說什麽也別信!”


    陳忠被他的那句‘弑主’,嚇得黝黑的臉上大驚失色的樣子,半天才點頭:“放心吧,小道哥,我才不會理她咧……”


    小道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宣城城內曲府。


    這天晚上,幾道詭異的人影在廊道和院落中穿梭,一會兒又都消失不見了。


    第二天一早,一道長長的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曲二老爺這些天本來就沒好氣,如今一早就被這樣淒厲的喊聲吵醒,更是又驚又嚇又氣又急,氣急敗壞的穿衣裳,丫鬟已經跑進來喊:“五姨娘那邊……那邊出事了!”


    “什麽事?出什麽事了?!”曲二老爺嚇得臉發白,穿衣裳的手都在哆嗦,盤扣半天都係不上,青兒趕忙的過來伺候他。


    “是……是……”丫鬟卻緊張的半天都說不出來。


    青兒不知道為什麽,也緊張的半天沒扣上,曲二老爺心急火燎的,一怒推開她:“笨手笨腳的!躲開!”


    衝著丫鬟又罵了一句:“話都說不清楚,要你有什麽用?滾!”


    丫鬟嚇得‘噗通’跪倒了,曲二老爺衝了出去,奔到五姨娘這邊的院子,看到圍了一院子的人,還以為出了人命了,嚇得心‘砰砰砰’的亂跳,手腳發軟。


    看到他進來,下人們趕緊的站到一旁,曲二老爺哆嗦著進了屋子,然後就發現,根本不是出了什麽人命了。


    曲二太太麵皮繃得緊緊的坐在上首,兩個人跪在她的麵前,一個是五姨娘,一個是……看著像是個管家樣子,兩人全都衣衫不整,五姨娘披頭散發的,那個管家甚至還赤著上身。兩人都被兩個下人扭著胳膊,五姨娘還在扭動掙紮,那個管家卻一動不動。


    曲二老爺站在門口剛張嘴,話還沒出口,曲二太太看到他已經道:“老爺來的正好!這對奸|夫**|婦,老爺處置吧!”


    曲二老爺過去上首的椅子準備坐下,坐的時候抬眼看了一眼五姨娘,就嚇得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哎呦,我的娘呀……”突然捂著心的位置抽搐著倒在了地上!


    眾人驚叫,曲二太太驚叫的聲音最大!狂喊著:“老爺!老爺!”


    兩個下人衝上來趕緊扶住,把曲二老爺扶著坐在椅子上。


    曲二老爺並沒有昏厥,眼睛半睜半閉著。地上跪的五姨娘,模樣確實也有點駭人,嘴巴下巴全是血。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牛眼一樣,整個臉的樣子。就和被宰了的牛頭差不多!


    難怪把曲二老爺嚇得犯病!


    眾人一團亂的上來,擁著曲二老爺,胡管家立刻伸出手去在人中上按著家有財妻。曲二太太就是尖叫:“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曲二老爺就是一下子被嚇得痰哽住了,被胡管家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一口痰出來,終於緩過來了氣。


    胡管家一看醒過來了,大大的鬆了口氣,急忙喊:“把老爺抬進去。”


    下人又七手八腳的把曲二老爺抬進屋裏,在**躺著,曲二老爺哼哼著,問:“怎麽回事?”


    胡管家剛說了一句:“老爺。您先歇歇……”


    曲二太太已經從後麵衝上來,她看到曲二老爺沒事了,於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然後尖聲道:“老爺!我說了你可別生氣!這情景還不清楚?五姨娘偷人!膽大到了什麽程度,竟然把人叫到自己的屋裏鬼混!老爺,這樣的人不趕緊處置了,丟的是誰的人?!”


    曲二老爺吭吭了半天才說出來:“我是問……五姨娘的嘴……嘴是怎麽回事?!”


    曲二太太聲調奇高,誰也壓不住:“被發現了,她就要咬舌自盡!”


    “咬舌……”


    “咬了半截下來,不過沒死成!”


    曲二老爺渾身哆嗦著。一雙死魚眼死死的盯著曲二太太!


    這件事怎麽回事還不清楚?他也不是真傻!曲二太太什麽人?必定是看自己現在自身難保,趁機就要鏟除這兩個姨娘!什麽咬舌自盡,必定是怕說出她陷害的話來,這才叫人把她的舌頭剪了……


    狠毒。毒如蛇蠍!


    “老爺!這樣的人決不能留著!咱們府裏的臉麵還要不要了?!膽大到了如此地步,根本就沒把老爺和我放在眼裏!剛剛我聽到消息過來,一進門,小娼婦竟然想把我撞死!心如蛇蠍!”


    曲二太太聲音尖利,一句接一句的沒完沒了,胡管家一看曲二老爺又有點不好,又在翻白眼,實在不能不說,隻能大著膽子打斷了曲二太太的話:“太太……老爺還是不好……”


    曲二太太這時才發現,倒是沒生氣胡管家打斷她的話,還似乎現在才發現曲二老爺的樣子,又著急的叫:“哎呦!這怎麽辦,怎麽又不好了?”


    轉身去罵丫鬟:“一個個是死人呐!趕緊端些水來!去找大夫沒有?!”


    曲二老爺耳邊全是她尖利的聲音,就好像是拿把刀子不停的在他的骨頭上來回的剔著,他渾身哆嗦,指著曲二太太的手也在一直的抖著,抖得好像害了羊癲瘋,想說什麽,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看著她哆嗦。翻白眼翻了一會兒,終於又昏厥了過去,但是眼睛卻依然半睜半閉,怪嚇人的。別人也不覺著他是完全的不省人事了。


    “老爺!你沒事吧……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把老爺氣成什麽樣了!老爺,小娼婦就交個我處置,您趕緊歇歇……胡管家!找藤椅把老爺抬到我的屋裏去!”曲二太太埋怨著:“這烏煙瘴氣的屋子怎麽能給抬到這裏來?!”


    胡管家實在是強忍著,那時候著急,哪裏能顧得上抬到哪裏?再看曲二老爺的樣子,像是中風,這會兒就沒敢在說話,別到時候真的中了風,自己有什麽自作主張的被曲二太太賴上!示意下人趕緊去找藤椅。


    一會兒,藤椅來了,四個下人將曲二老爺抬到了藤椅上,然後抬了出去,曲二太太跟在後麵,聲音很大的道:“老爺放心,我一定處置了這件事!”


    胡管家看曲二老爺的手一直伸著,當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轉身叫一個小子:“趕緊去把十六爺抱來!”


    那個小子猶豫一下:“那別人呢?”


    “哎呦,現在哪兒管得了那麽多……先把十六爺護住是正經!”


    那個小子就飛跑了去了。


    這邊曲二老爺的手終於也癱軟了下去。


    抬回了上房,幾個人一通忙亂,胡管家叫人給曲二老爺掐著人中和手上的勞宮穴,這邊自己趕緊的跑出來,找個小子道:“快去城外給幾位爺送個信!就說老爺可能……可能是中風了!”


    他指使的是個小管家,有點心眼,湊上來低聲問:“太太那邊要是知道了……”


    胡管家聞言一怔,太太今天明顯是要收拾掉五姨娘,要是自己命人去把七爺叫來了,壞了太太的事,今後會不會找自己的麻煩?


    想了想跺腳道:“管不了那麽多了!真的要是中風,那不是鬧著玩的!沒有及時告知幾位爺,到時候咱們幾個誰也跑不了!”


    那位小管家也不及細想,聽他這樣說也有道理,趕忙的點著頭去了。


    下人抱來十六爺不久,大夫就來了,給曲二老爺看了,說是急火攻心,趕緊的拿了牛黃解毒丸給塞了幾個在嘴裏,又叫人十指放血。折騰了好一會兒,曲二老爺長舒口氣,終於把一縷幽魂又給拉了回來。


    緩過了這口氣,趕緊有氣無力的問:“五姨娘……那邊怎麽樣了?”


    胡管家猶豫了一下,勸道:“老爺,十六爺沒事就行……你老人家可不能在生氣了,不然真有可能……大夫說了,在要是生了大氣……”


    曲二老爺隻能反複的叫:“毒婦!毒婦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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