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亦諧當然不會走,別人怕宋項,他可不怕。


    你是汝南一霸,我還是杭州一霸呢,誰怕誰啊?


    於是乎,他當即回道:“笑話!我為什麽要走?我就站在這裏,你能把我怎麽樣?”


    那宋項心裏話說啊:“怎,麽,樣?老子今天不把你給弄死,我就不姓宋,跟你姓……誒?他姓什麽來著?”


    想到這兒,宋項便開口問道:“好小子,膽兒真大,有種的你先報上名來!”


    孫亦諧負手而立,高聲回道:“報就報,老子叫孫亦諧。”


    “哼……”宋項聞言,冷哼一聲,“無名之輩,聽都沒聽過。”


    他是沒聽過,但他那位師父和他那位保鏢可都聽過。


    那馬棹一聽到這仨字兒當時就站起來了,趕緊又盯著台下的孫亦諧猛瞧了幾眼,隨即便轉頭和趙迢迢交換了一下眼色。


    “馬兄,莫非他就是……”趙迢迢這會兒也是神情微變,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嗯……”馬棹沉聲念道,“我看他的年紀、長相……都跟傳聞中的一致,而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也很像是傳聞中的黃東來,那另一個黑麵漢子,應該就是那‘少年老相’的雷不忌了。”


    這馬趙二人,剛好對這次少年英雄會相關的事比較感興趣,打聽得比較多,所以他們就連雷不忌的相貌特征都知道,甚至聽說過雷不忌可能是雷不畏兒子的傳言。


    眼下他倆聽到了孫亦諧的大名,又瞅了瞅台下三人的樣貌,立刻就感覺……他們少爺可能是遇上不好惹的人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孫亦諧和宋項的嘴炮還沒打完呢。


    “沒聽過你嘚瑟個什麽呀?”卻見孫亦諧瞪著宋項,毫不示弱,“你這是把無知當個性呢?別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還覺得自己挺牛逼啊?”


    “啊?別人都知道?”宋項又是一陣冷笑,“嗬嗬,誰知道了?我看誰敢說知……”


    他話還沒說完呢,馬棹一個閃身已經到了他身側,在他耳畔低聲道:“少爺……這個我真知道……”


    “嗯?”宋項話說一半被打斷很是不爽,但一看是自己老師,也不好當場發作,隻能一皺眉頭,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可以不知道……”


    馬棹汗都下來了,心說這傻徒弟怎麽聽不懂人話呢?我這是在救你啊,繼續鬧下去沒你好果子吃。


    “我是可以不知道……”馬棹想了想,半天憋出一句,“但少爺您最好還是知道知道……”


    他這話說的宋項就更不高興了。


    “怎地?”宋項小聲回道,“他還能有三頭六臂不成?”


    馬棹心中暗道:“他是不是三頭六臂不重要,他武功多高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他和黃東來連沈幽然都能弄死,那像我這種在沈幽然麵前過不去三招的可想而知啊……”


    “嘿!你倆鬼鬼祟祟的說什麽悄悄話呢?”孫亦諧看台上那兩人小聲交流著什麽,還以為是在定計想暗算自己,所以他立即打岔道,“剛才就暗搓搓搞些‘小動作’,現在又想幹嘛?”


    他這話,無疑是在暗示方才唐維之被暗算落敗的事情;其實吧……這事兒也不是他自己看出來的,但他認為這也算個把柄,說出來可以唬唬對方。


    宋項是啥也沒聽出來,他壓根兒也不知道自己剛才能勝其實是趙迢迢的功勞。


    但那馬棹和趙迢迢一聽,就覺得這孫亦諧是另有所指,難道這小子是想說……就算是我們兩個,他也不放在眼裏?


    “我呸!誰鬼鬼祟祟了?”宋項可不比馬趙,他沒想那麽多,孫亦諧說一句,他就要罵回去一句,“老子站在台上有什麽見不得光的?倒是你……有膽子就上來啊!說東說西的,還不是不敢上?”


    還別說,這姓宋的也會點激將法。


    孫亦諧卻是不急:“上來?嗬……”他笑了笑,一笑之間,心中奸計已成,“上來也可以,但讓本大爺我上來,得有個說法。”


    “啊?說法?什麽說法?”宋項那是真容易上鉤。


    “這你都不懂?”孫亦諧反問了一句,接道,“我孫亦諧怎麽說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俠客,上你這種外行的台,得有個由頭不是?要不然我贏了也得被人戳脊梁骨,又說我欺負你,又說我貪圖你那賞銀……那我豈不是惹得一身騷?”


    “我外行?”宋項那凸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宋爺我自幼習武,二十年練下來,早已是神功蓋世!你敢說我是外行?”


    “就衝你這句話,你不但是個外行,還是個弱智啊。”孫亦諧詭辯道,“照你這麽說,我自幼就會放屁,十幾年放下來,現在是不是一個屁就能把你給崩死啊?”


    他這話一說,引得周圍百姓哄堂大笑,就連那宋府的家丁惡奴中都有幾個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我……”宋項被他羞臊得臉都紅了,但想反駁,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同樣是富家少爺,孫亦諧因為家教相對嚴格正派,所以沒有辦法整天出去仗勢欺人、傷天害理,他在魚市場裏摸爬滾打多年,反而是變得更加圓滑、接地氣了,再加上他畢竟是個穿越者,三觀和能力還是現代人的底子。


    但宋項正相反,他的父親因為太忙不怎麽管教他,母親則對其極為縱容溺愛,這便養成了他那種習慣騎在別人頭上作威作福的巨嬰性格,而這種人的思辨能力、危機處理能力、還有抗壓能力等等,往往都是很差的。


    宋項這輩子遇到的絕大多數外人不是怕他就是有求於他,他自然是怎麽應對都可以,說什麽都是對的。


    但今天,遇到孫亦諧這種既不怕他、嘴又特別損、特擅長詭辯的……宋項說什麽都是自取其辱,哪怕他占著理兒都不可能說得過對方。


    “哼……沒話說了?”孫亦諧見對方實在是沒實力,幹脆自己接著說了下去,“那好,你聽著,要我上這擂台,有兩種說法……第一種,是為了‘教訓教訓你’。”他頓了頓,“可惜啊,我不是你老子,沒那個義務,哪怕你現在噗通跪那兒,喊我一聲幹爹,我也不稀罕。”


    就這半段話出口,宋項已經連血管都快爆了。


    但孫哥還有後半段:“所以隻有第二種了……就當是我倆‘公平賭鬥’,這才有的一打。”


    他言至此處,宋項還是沒聽懂,但一旁的黃東來已經猜到孫亦諧要搞什麽名堂了。


    所以,這一刻,黃東來順勢就上前兩步,擔任起了“捧哏”的工作,在旁插了一句:“哦?那什麽叫‘公平賭鬥’呢?”


    孫亦諧笑了笑,順著黃東來的這句恰到好處的提問十分流暢地接了下去:“‘公平賭鬥’就是……我出多少錢,那姓宋的就得出多少,然後我再跟他到擂台上比劃比劃,誰贏了呢,兩份兒銀子一塊兒拿走。”他微頓半秒,接道,“至於那一百兩賞銀,嗬嗬……這麽一點小錢,我看留給宋公子回去買跌打藥正好合適。”


    這話可太狂了,周圍的老百姓聽了都有點不信,那是紛紛交頭接耳,說三道四。


    一百兩,還小錢?


    一百兩你別說買跌打藥了,你可以買一頭活老虎,讓人給你當場殺了,剝皮拆骨,骨頭給你泡成藥酒,喝一半塗一半,還有剩的你可以當漱口水漱完吐了。


    宋項聽到這兒也明白了,看來這姓孫的也不差錢啊,那好,我今天就跟你卯上了。


    “哈哈哈哈……”宋項突然就哈哈大笑,笑完便道,“我當是什麽說法?原來你是嫌我這賞銀少是吧?好啊?你能出多少?我宋項奉陪到底!”


    “五百萬兩……”孫亦諧想都不想,張口就來。


    宋項聽到那四個字的時候差點兒從台上跌下來——大朙國庫一年的收入也就二百萬兩,你這是要瘋啊?


    但下一秒,孫亦諧一個大喘氣後就接道:“……那是不可能滴。”


    “廢話!”連宋項也忍不住吐槽道,“不可能的你說它幹嘛?”


    “嚇唬嚇唬你,看看你心理素質怎麽樣。”孫亦諧理直氣壯地應道。


    然而在場除了他和黃東來之外沒有人知道什麽叫做“心理素質”。


    “那麽正經地說呢……”孫亦諧又清了清嗓子,再道,“三千兩,你敢不敢接?”


    這個數,宋家是拿得出來的,但宋項是拿不出來的。


    平日裏,這宋項的零花錢著實是不少,遠遠超出了一般老百姓家過日子的支出,而且他花完了還可以問家裏要,但你要讓他一口氣拿三千兩出來……難。


    三千兩擱到現在就是五六百萬啊,宋家即便是當地首富,襯十幾個億,你家少爺一次要拿個五六百萬出去,也得跟家裏打聲招呼吧?


    但,現在杠都杠到這兒了,他能不答應嗎?


    “我……我敢啊!”宋項隻能硬著頭皮回答。


    “好啊,錢呢?”孫亦諧一看就知道對方有難處,所以攆著這麽問。


    “我……沒帶那麽多銀子出門。”宋項這倒是實話,誰沒事兒帶幾千兩出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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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巧了,我也沒帶那麽多在身上。”孫亦諧猥瑣地笑道,“要不然……”


    宋項以為對方接下來準備說“算了”。


    沒想到……


    “……咱們明天再約?”孫亦諧居然來了個緩兵之計。


    “好……好啊,我還怕你不成?”宋項這會兒也很虛,他已經在考慮去哪裏弄那三千兩銀子了。


    “那行。”孫亦諧道,“明天還是這個時候,大家各自帶上銀子或者銀票,還是在這裏碰頭,誰不來……誰是這個。”說著,他還做了個很不雅的手勢。


    “哼……那一言為定。”宋項冷笑一聲,虛張聲勢道。


    “一言為定。”孫亦諧說完,轉身就走。


    人群也很自覺地給他和黃東來、雷不忌讓出了一條路來。


    他們還沒走遠呢,那馬棹已在宋項耳邊輕聲問道:“少爺,您上哪兒弄那麽多銀子去啊?”


    “你別管……我自有辦法。”宋項說著,低頭就走回了台邊。


    馬棹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坐在遠處的趙迢迢……兩位高手對視後,皆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天,因為這場風波,宋項也沒心情再玩了,這擂台也就這麽收了。


    回家的路上吧,坐在轎子裏,他就一直在琢磨:“我去哪兒弄這三千兩銀子呢?問爹要,他肯定得問我拿去幹嘛呀,他老人家可不好騙,我要是說謊,準得被看破咯,說實話呢,又要被他罵死;問娘要?娘倒是好騙,我隨便編個啥都能誆出個幾十上百兩的,但一次要三千,她也未必拿得出來,回頭還得去告訴我爹……唉,看來問人要是要不到了,要不然……”


    想著想著,宋項就有主意了:我去家裏庫房偷拿一件值錢的東西出來,命人去當鋪悄悄當了,等我明天贏了那姓孫的之後,再去把東西贖回來,放回庫房,這不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嗎?


    還別說,這確是個不錯的計劃……


    他們宋家啊,真有個寶貝,叫九羽逐日爐,按他們宋家老祖宗的說法,這爐是用後羿射日那九支箭的殘枝活活成的泥燒製的。


    所以說這老祖宗不是扯淡麽?你咋不說是這是女媧造人剩下的泥做的呢?


    當然了,傳說是假,寶貝是真。


    這個九羽逐日爐,不大,大概就一個人頭的大小,其爐身呈扁圓形,上雕羽紋,下有四足,看起來和那種普通的放在室內的小香爐沒什麽太大區別,但它有個很特殊的功效——製熱。


    空調都知道吧?


    室內機加室外機,通著電,耗著氟利昂,才讓你屋子裏暖和起來。


    但這個九羽逐日爐,隻要放一點點可燃的香木進去,就能有同樣的效果,且能管上足足三十平米的範圍。


    神奇吧?沒錯,但其實……這也並不是這東西的真正用途。


    九羽逐日爐真正的用途,是用來“練功”,且是獨門奇功——玄冰訣。


    宋家的人,自是不知道這事兒的,也別說他們了……就算在江湖中,還知道這東西真正來曆和用途的人也已不多,因為這個爐已在世上絕跡多年,一直就在一些江湖之外的收藏家手中流轉著。


    今日若不是因為這宋項一時起了歹念,恐怕這寶貝還得在他們宋家的庫房裏蒙塵很多年。


    然,既然他已經動了念頭,那這事兒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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