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再次夢見了那個古堡。


    古老的建築前澄澈的湖麵上停留著幾隻潔白的天鵝,明明從未真正來到過這裏,可夢中的嘉莉仍舊覺得這些美麗的鳥兒是習慣於棲息於此的。那些天鵝在她駐足之後紛紛遊到了岸邊,是在等待自己喂食嗎?


    夢中的嘉莉知道有人在背後注視著自己,那應該是藍眼睛的天使,上次就是他將投喂天鵝的麵包遞給了她。


    於是嘉莉不假思索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具渾身血跡的殘破軀體。


    她看不清軀體的臉,唯獨能看清的隻有那雙能看穿一切的,湛藍的瞳孔。


    “看到了嗎?”血淋淋的天使咯咯笑了起來,“嘉莉,你看到了嗎?看到他是如何——”


    ——嘉莉猛一激靈,睜開了雙眼


    “不好的夢?”


    男人的聲線自頭頂傳來,她先是愣了瞬間,而後徹底清醒過來,抬起頭對上漢尼拔同樣清明的雙眼。


    空氣中彌漫著雨後清涼的氣息,連同嘉莉的身體內也是。過往的焦躁與不安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要歸功於從天而降的大雨,以及……床上的雨。


    嘉莉感覺到漢尼拔的手掌在自己光|裸地後背上輕輕摩挲著,她笑了起來,伸出手攀上他同樣不著衣履的胸膛,湊到男人的麵前:“縱然是不好的夢,也不能阻攔我欣賞清晨的風光。”


    自從意識到是怎樣的原罪在驅使自己行動的一刻,嘉莉就將對異性的所有渴望與需求匯集在了漢尼拔身上。她總覺得剝開他那係得緊緊的領帶與襯衣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然而真正實施起來,好像也沒那麽的難。


    撕開人皮的漢尼拔好像拋棄了絕大部分的顧及,在雨夜的床上嘉莉分明看到那雙屬於惡魔的眼睛裏有著各種各樣的貪婪。對情|欲的,對掌控的,對殺戮的,以及更多的連嘉莉都無法理解的。她索求,他給予,大地收獲了雨水的滋潤,未完成的儀式終得圓滿。


    除卻剛才的夢境,一切都是那麽的完美。


    聽到自己的話後,漢尼拔勾了勾嘴角,他的另一隻手挪到了她的臉側,男人溫暖的拇指落在她的臉頰處:“我很欣慰,嘉莉。”


    “欣慰什麽?”


    “欣慰那個連開口都不敢的小姑娘,現在已經能道出這麽不知羞恥的話來了。”


    可惜的是天一亮他又把那漂亮的人皮披了回去,看著漢尼拔帶著寵溺的神情,嘉莉無不遺憾地想道。不過這樣也好,她曾經坦言過想擁有他的一切,那麽他這高貴又親切,還會與懷中姑娘適時調|情的偽裝也不會是例外。


    既然他樂得表演,嘉莉也願意奉陪。


    “可是,”所以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故作無知地開口,“這些不知羞恥的話,昨天晚上你還覺得我說的不夠多呢。”


    回應嘉莉的是漢尼拔低低的笑聲,離得那麽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胸腔在因為這笑聲而震顫。笑聲過後漢尼拔低下了頭:“我看看你的傷。”


    嘉莉的目光順著他滑至自己胸口的手,雨夜之時覆蓋著傷口的紗布掉了,但兩個人都沒有在意——真正的漢尼拔當然不會在意嘉莉的安危,嘉莉自己就更不會在意了。


    男人的指尖落在那橫亙在雙峰之間的猙獰傷口上,碰觸到黑色的線時傳來的刺疼還是讓嘉莉倒吸了口涼氣。男人安撫性地在她的額角落下一吻:“幸好傷口沒有裂開。”


    “這會留下很難看的傷疤嗎?”


    “我想這不會是你最在意的那個傷疤。”


    反正身上的疤多的數都數不清,也不差這一個。嘉莉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撫向男人下巴處的那塊淤青:“你應該也不止這一處掛了彩吧?”


    在觸及到他的傷之前漢尼拔偏了偏頭,躲開了嘉莉的手指:“你委派了一個相當拙劣的殺手來。”


    言下之意就是,這點水平還不夠看,自然也不會傷到他。


    也是,如果他被衣物遮蔽的身體上留有更嚴重的傷口,昨晚也不會那麽的……凶猛。想到這兒嘉莉笑出了聲,直到扯地自己胸口上的傷陣陣發疼也沒停下。


    “有什麽好笑的嗎?”


    嘉莉覺得他是在明知故問,等到笑完之後她才看著男人的眼睛,不急不緩地回答:“我隻是覺得,這樣的對話就像是兩個狩獵歸來的野獸在互相炫耀。”


    漢尼拔沒有回話,嘉莉尋向男人的雙眼時在那之中找到了幾分懶得隱藏的嘲諷。她想這應該是在嘲諷她的話語吧,狩獵歸來的自己給自己弄了一身傷口,而她送給他的獵物又是那麽的上不了台麵。比起野獸,或許在漢尼拔眼裏自己更像是個還沒換毛的幼崽。


    他的手指沿著縫合傷口的結實針腳輕輕滑動著,溫暖的觸感帶來的疼痛讓嘉莉覺得難以忍受又不想離開。她不耐地在漢尼拔懷裏扭動著身體,男人卻像是完全察覺不到似的突然開口:“剛剛你夢見了什麽?”


    ——剛才的夢嗎。


    回憶起夢中的畫麵,嘉莉甚至都差點忘記了胸口的疼痛。她擰起了沒眉頭:“我又夢見了那座城堡。”


    徘徊在自己傷口處的手停住了,嘉莉詫異地抬起眼,看到漢尼拔的麵龐上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麽了?”嘉莉好奇地問道,“城堡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地方嗎?”


    在提及城堡時,漢尼拔的表情像是動容,也像是驚訝,更像是在回憶……那樣的情緒閃的太快了,就算見識過他的真麵目,嘉莉也依然沒辦法捕捉到他有意隱藏起來的想法。


    “如果你反複的夢到它,還覺得印象深刻,我想那的確有值得在意的地方。”最終他用一副找不出任何缺陷的,平穩的態度陳述道,“你說過城堡的存在讓你安心,但你醒來的模樣可並不祥和。”


    她當然不會祥和。


    那個讓她覺得美好又無私的天使,鮮血淋漓的站在自己麵前。她能看清他破碎的衣衫和遍布傷痕的軀體,卻依然記不起他的臉和聲音。嘉莉甚至無法確定天使到底是男還是女,她唯一記得就是冰藍色雙眼中的了然與逗留在耳邊的輕蔑笑聲。


    天使問她看到了嗎,可是她應該看到什麽呢?


    “你認為這個夢會有什麽特殊含義嗎,漢尼拔?”


    有那麽一刻她是想將自己的夢境如實訴說給漢尼拔的,但是話到嘴邊時她又轉念咽了下去。不知道出於怎樣的理由,或許單純就是因為本能,嘉莉覺得她不能把這件事告訴麵前的男人。


    而聽到自己的問題後,漢尼拔沉默了很久。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嘉莉的身體上徘徊輾轉,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隱瞞,但男人並沒有追問下去。


    “我們的夢境往往蘊藏著很廣泛的內容,它可能是你內心欲|望的投射,也可能是內心衝突的展現。”他以一種闡述知識的口吻回答道,“讓你覺得如同天堂的城堡現在卻令你擔憂,至少說明你的心理狀態正在變化。”


    他在擔心。


    就算漢尼拔的表情一如往常,語氣也一如往常,可是嘉莉就是覺得他在擔心。


    擔心什麽呢?總不會是擔心她的心理狀態,嘉莉已經燃盡重生了,像過去那樣失控的場麵再也不會出現。那麽,是在擔心這個夢嗎?


    嘉莉咀嚼著天使沒有說完的話。


    “或許是因為……我將邁克爾送到了你的屠刀下?”


    還是因為你將真麵目揭露出來,我還和你睡在了一處呢?


    倒是在提及她的追隨者時,漢尼拔身上那隱隱的擔心消失了,他收回了放在自己胸口處的手:“這件事太過無禮了,嘉莉。”


    果然他還是挺不爽的。想起昨夜男人的怒火,嘉莉不知天高地厚地揚起嘴角,暫且放過了關於夢境與城堡的話題:“但你知道這是個蠻不錯的解決方法不是嗎,不然他現在也不會在醫院裏……你應該了結他的。”


    死人永遠是最容易被利用的存在,這是漢尼拔教給嘉莉的第一課。然而他卻留下了追隨者的性命……此時的醫生正在竭力搶救他,嘉莉可不希望他醒過來。


    “是你應該了結他。”男人幾乎是咬著她的耳朵冷冷開口說道,“不會再有下次了。”


    真是小心眼。嘉莉有些不滿地支吾幾聲,但她明白漢尼拔可不是會跟人討價還價的主。能夠放出此頁揭過的訊息,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不過,雖然這件事讓漢尼拔和她都有點不滿,但也不是全無好處的。


    男人的手依舊停留在自己的後背邊沿,在警告自己時他攬著自己的手臂緊了緊,像是威脅也像是表達愛意。嘉莉側過頭看向漢尼拔的麵龐,他離得自己那麽近,近到他的呼吸掃到肌膚上時還帶著尚未揮散開的熱度。


    “真的嗎?”嘉莉一個翻身,直接爬到了漢尼拔的身上,故意用特別不舍的語氣開口,“真的不會有下次了嗎?”


    這指的當然不再是漢尼拔受襲那件事。


    聽懂暗示的漢尼拔一掃剛才的冷峻,他握住了嘉莉纖細的腰肢,低沉的聲線裏帶著讓嘉莉心醉的沉靜:“貪得無厭可不是好事,孩子。”


    嘉莉吻了吻男人的下巴,強忍著笑意回道:“我更願意用食髓知味來形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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