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繡白衣折扇,綸巾束發,是她慣有的裝束。匆匆下樓,欲往客棧去找鳳樓的人。


    綠玉端著茶水從樓下上來,看到匆匆而下的趙錦繡,一愣,問:“三公子,您要出去?”


    “嗯,你去伺候小官公子,沒什麽事別亂走,呆在屋內。”趙錦繡吩咐道。


    她估摸著小紅的藥性也要過了,即便小紅飛揚跋扈,好歹是楚江南的侍女,不看僧麵看佛麵,自己可不能害她性命。因此,將綠玉留在那屋裏等小紅蘇醒。


    “三公子,是不是有什麽事?您不帶著綠玉嗎?”綠玉勤勤懇懇,但向來敏感。


    趙錦繡一頓足,回頭對著她笑笑,說:“沒事,我去客棧看看陳伯他們的進展,你等著我回來。”


    綠玉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很是高興地端著茶水咚咚地往樓上去。


    趙錦繡輕歎一聲,心裏卻是很過意不去。這丫頭若是知曉之後的事,不知能否承受得了。可是自己不得不如此做,尤其是去過林府見過蕭元輝之後。


    陳伯一行人住的客棧叫來儀客棧,鳳樓行商路過荊城都住這家客棧,不光是因為這家客棧是全城最好的客棧,還因為這家客棧有鳳樓一半的股份。從安全性上考慮,這裏算是自家地盤。可趙錦繡卻寧願眠花宿柳,住在雲錦樓,卻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麵是因為雲錦樓是有名的銷金窩,戒嚴檢查少有;另一方麵,這來儀客棧裏,總有些讓趙錦繡覺得不舒坦的人。


    來儀客棧地處荊城西門六和巷,秀水街尾左拐是浮光寺韻書塔,而右拐就是六和巷了。進入六和巷第一家便是來儀客棧。


    趙錦繡從雲錦樓出去,一拐入秀水街,就放慢了腳步,搖著折扇,滿麵和煦地走著,像是出去閑逛的。


    街道兩旁的小販不遺餘力地吆喝叫賣,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一群春衫公子哥也附庸風雅地跑出來,在月落橋上看春光風景,吟詩作對,談佛理玄學,頗為熱鬧。


    今日的秀水街果然與往日不同,熙熙攘攘全是人,仿若是一瞬間,全荊城的人都出來舒活筋骨了。


    趙錦繡裝模作樣地逛攤,拿起一塊荷包瞧著,小販很是熱情,口若懸河地向她推銷著荷包,附帶又推銷折扇、一些劣質玉器掛墜以及絲織的瓔珞。


    她一邊應付小販,一邊暗自觀察周遭,並沒有發現跟蹤的人。最後心不在焉地買下幾個編織的蝴蝶結,搖著折扇繼續往前。


    心裏卻是暗想:不知是小白的人太厲害,還是這些跟蹤者技術太好。也或許是自己多心,根本沒有跟蹤者。但無論是那一種情況,趙錦繡都無所謂。


    人世間嘛,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局中局,計中計。一個人純良,是因為有純良的土壤。相反,如果周遭都是陰謀環伺,就是單純的小孩,都將成為陰謀家。


    剛一踏上月落橋,那些吟詩作對的春衫公子們許是看到趙錦繡一襲裝束也是富貴人家,人又長得極其清秀俊雅,連忙對著她行禮,邀請她一起去看這如煙春光。


    趙錦繡拱手行禮,道:“各位兄台好興致,無奈趙某有要事在身,稍去片刻就來。”


    幾位年輕公子哥紛紛笑道:“趙兄,正事要緊,我們也是沿河看柳,冶遊而已,若得空,還請趙兄一起來論詩。”


    趙錦繡少不得一番客套,不由得瞟一眼河中,那五彩的畫舫竟還在,隻是依然帷幕低垂著。


    “不知那是誰家畫舫,那般精巧。”趙錦繡不由得問。


    周遭的公子哥紛紛搖頭,其中一個藍衫公子說:“荊城倒還沒有這般氣派的畫舫呢,再說了,荊城城中的河流狹窄,而錦河水又湍急,誰弄這種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呢。連風雅一把都累贅。”


    “那倒是,荊城要風雅一把,後山桃花盛宴,可是聞名各國呢。”趙錦繡也是一笑,抬步往月落橋下走。


    另一個公子又說:“不過,人家江都、宣城兩地,這種畫舫倒是很多,我聽說揚城那邊還有條煙霞河,歌姬船如織,美得很。”


    趙錦繡不由得腳步一頓,又轉眼去看那畫舫,那低垂的五彩帷幕,看起來倒真是江都的繡品。不過這麽一直垂到水裏,可真是浪費。那等絲綢,隻一匹,就夠很多貧苦人家吃幾年的。


    也不知是什麽人,神神秘秘的。不過,現在自己也沒有空去多管閑事。荊城的戒嚴果真在今日解除了,小白說的果然應驗了。


    趙錦繡不禁一蹙眉頭,暗思:這小白真是個可怕的人。全城戒嚴是為了抓他,而他明明有機會出城,卻不出去,反而是算準今日是解除戒嚴的日子。


    也不知今日到底是個什麽日子。趙錦繡百思不得解,折扇一合,繼而去想江家。無奈鳳樓在大夏國的生意都不是她負責,對大夏國也知之甚少。唯一知曉的,便是大夏國的皇帝江世雲原是莞城世家,擁兵自重,在蕭月國國運衰微時,宣布獨立,爾後取了錦河中下遊南岸的富庶之地,建立大夏國。


    至於他的下一輩,聽說是一百多號兒子,大多是姬妾所生,一妻三夫人生的有十來個。就這十來個兒子從理論上來說,是有資格繼承皇位的。


    那麽小白是其中的一個嗎?這樣厲害的存在,那種王者之氣,斷然不是姬妾所能培養出的。不過趙錦繡對江世雲那十來個兒子不太清楚,也無從判斷小白到底是他兒子中的哪一個。


    不知不覺走到秀水街尾,趙錦繡折扇一開,悠閑地扇著,在轉角時看周圍沒有任何異樣,她隻得放棄無用的探查,抬步走到來儀客棧裏。


    正是晌午,客棧裏人較少,大堂裏隻有稀稀落落幾個客人,穿著皆是行商者服飾,睡眼惺忪,看樣子是剛起床來用早飯的。


    趙錦繡判斷這些人大約也是受到戒嚴影響,滯留此處。


    大堂右側是櫃台,掌櫃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一襲錦藍色春衫,正支著頭在櫃台上打盹。


    趙錦繡踏進去,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沒有人理。


    這來儀客棧,不是一般普通人可以住得起的。不過在與檔次夠,又有足夠的保全係統,夠安全。所以來往的行商者以及一些顯貴會自動選擇住在這裏。


    趙錦繡搖著扇子咳嗽兩聲,惹得大堂裏的客人紛紛側目。這時,才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計迎上來,很有禮貌地一拜,問:“公子,是用飯還是住店呢。”


    “先用飯吧。”趙錦繡自行撿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指著菜牌胡亂說了幾個菜名,便支著頭看著窗外。


    大堂裏幾個人則在竊竊私語,其中一人,聲音沙啞,竭力壓著聲音說:“今天總算是解除戒嚴了,這回也不知是搜捕什麽人。”


    “誰知道呢。這兩年,細作那麽多。我們這些走商的全是被懷疑的對象。”另一人歎息道。


    趙錦繡側耳聽著,百無聊奈,將桌上的茶杯一個個慢慢翻轉過來。


    “唉。我走完這趟,也得要收攤了,兵荒馬亂的,家裏人也不安心,我走一次商,祖母就病一次。”又有一人歎息道。


    先前那個聲音沙啞的人,卻是接口,聲音壓得更低,隻聽得若有若無:“那我勸你這趟也不要去了,趕緊折回帝都。大夏國現在正亂著,聽說是那江家老頭二十天前就歸天了,江家大少江慕天正在到處清剿異己,自己十幾個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弟弟,也怕是難以幸免。大夏國軍中是分為幾派了,有支持大少的,有支持三少的,還有江老頭的親信。唉,怕是南邊自己要內亂了。”


    “呀,真的?那江老頭就沒有選定繼承人就蹬腿了?”另一人小聲地問。


    那嗓音沙啞的男子繼續壓低聲音,環顧四周,看趙錦繡隻專注於窗外景色,這才繼續說:“我在戒嚴前,就是怕南邊打仗,才連日趕回來的,不料才到荊城,就戒嚴了。那時,我聽我那個合作者講,江家老頭選的繼承人是八少。”


    “呀,江家八少啊,名聲可大了,隻可惜聽說失蹤兩年多了。”另一人說道。


    趙錦繡眉頭略一蹙,昨日在那月落橋上,那群圍觀群眾裏,也有人提到江家八少,倒不知這江家八少是何許人也。聽這些人的說法,這江家八少,倒是個人才。隻是不知與小白的才幹相比,又如何。


    看來對岸江家正在重複蕭月國幾年前的奪位風波,繼承人直接關係到以後大夏國的強弱,也是關係著錦河中下遊的格局。怕不僅是國內,就是大夏國外也有人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不失蹤又能怎樣?八少名聲雖大,但到底是庶出,那出身就低了大少一等。這幾年要不是這才能卓越,江家老頭怕也不會多看八少一眼。”另一人歎息道。


    趙錦繡驀然站起來,那群人一看,警覺地閉嘴。


    “公子,您的飯菜。”小夥計托著托盤來,卻是看到趙錦繡起身,連忙喊道。


    “送到二樓北麵一號房。”趙錦繡抬步往樓上走。


    “公子,那是——”小夥計想說那是鳳樓陳伯的房間,卻還沒等說完。


    趙錦繡驀然回頭,掃他一眼,道:“客人的要求永遠是合理的,你家掌櫃沒有教過你?”


    小夥計嚇了一跳,趙錦繡將目光落在掌櫃的身上,那掌櫃還是在那裏安然入睡,像是渾然不覺周遭的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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