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繡一襲淡青紗衣罩著素色裏襯,垂地藕荷色羅裙,有著細小的皺褶裙邊。烏黑長發綰成簡單發髻,一隻碧玉發簪斜插在上,給柔和的嫵媚平添了幾分潔淨氣質。


    扮男子清雅俊秀,書卷氣息;著女裝,卻是柔媚潔淨,帶著清澈的馨香,像是一株安寧的蓮,卻自有一種淡然的奪目。


    這就是趙錦繡。


    此刻,回複女裝的她正百無聊懶地斜倚著窗,懶懶搭著眼皮,看江上風光。


    午後江上,天高白雲淡,庸庸懶懶幾朵雲安閑浮在淡藍的天空。極目遠眺,遠處平野盡處連著隱隱青山,一路向前延伸,仿若直上雲中去,而那山仿若蒙了一層薄薄的霧靄。


    李卿然的畫舫又行了一日,趙錦繡估算著已過漢州,進入了河陵地區,最多再行一個時辰,就是桑國連綿起伏的山區了。


    所以,這江畔的平原到了盡頭,江麵變得更窄,江水也因此越發湍急,船逆水行得異常艱難,好幾個時辰,也沒見走多少。


    李卿然在那船頭與幾個人在低語,江風太大,偶爾隻能聽得幾聲,像是在說雇傭纖夫,或者改走陸路的事。


    趙錦繡又仔細瞧了瞧窗外景色,估算一陣,怕過了今晚,就要改走陸路了。


    看來,留給自己去探查的時間並不多,要盡快行動。倘若到時候,這船上其餘人不一同上岸,或者不一路同行。那自己想要摸出這船上人到底有沒有李卿然以外的人物存在,小白的失蹤跟他們到底有沒有關係,就比登天還難了。


    趙錦繡想到此,不由得秀眉一蹙,想到昨日,自己與李卿然做的那筆生意。


    那筆生意,無論從什麽條件來說,李卿然都是吃虧的,畢竟自己到底能幫他多少,到底存幾分心幫他多少,以及自己是否是商業間諜,這些都是他無從預知的。


    並且他選擇幫自己,就意味著與楚江南為敵。


    而在生意場上,有個永恒的哲理:所有人都是自己的對手,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與任何一個人為敵。


    李卿然自然深諳此理,同時,他應當更清楚作為李記最大競爭對手楚江南的手段。所以,一向與鳳樓井水不犯河水的李記,無論從利益上,還是自身實力上,都不可能選擇與楚江南為敵。


    可是,李卿然卻是輕飄飄地答應了這筆很可能賠得血本無歸的生意,這著實詭異。


    其時,趙錦繡不緊不慢地說“奴家姓許,名如月”。


    李卿然淡淡地說:“許姑娘放心,這裏知曉你身份的,隻有靈慧一人。而靈慧是我的貼身丫鬟,從小一起長大,可信任。”


    在爾虞我詐的社會裏,信任別人等於自尋短見。趙錦繡不可能去信任一個陌生人。所以,她竭力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淡淡地吐出一句話:“合作誠意。”


    李卿然聞言,臉色唰地白了,然後滿臉怒氣,語氣嚴肅地說:“許姑娘,這筆生意,你很清楚,實際上是你有求於我。我可以選擇做或不做。”


    “商人的處理方式,有何不妥?”趙錦繡說完這話,也覺得自己混賬,那畢竟是一條人命,且是融入李卿然生命裏的女子,換作自己怕早就提刀砍人了。


    “你——”李卿然一臉不可置信,仿若不相信趙錦繡會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趙錦繡看著他笑,露出淡淡的諷刺,這幾年自己早就是利益至上了,心是多年不曾柔軟過。


    利益場上,過多的心軟,過多的情感,都代表著一個詞“一敗塗地”。這是許華晨不經意間說的,像是自語。其時正是秋天,屋外淅瀝瀝的秋雨,灰暗的天,他站在床前抽煙,忽然就說了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


    那時,趙錦繡正倚著門框看他背影,這話一出,趙錦繡下意識動了一下嘴,沒有說出話來,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他。


    他說的那句話卻是一直記著,在這個時空中,預感自己將來必得跟上位者有周旋,也是緊緊記著。


    沒有需要疼惜的人,沒有疼惜自己的人。柔軟便是多餘。


    趙錦繡看看李卿然的不可置信,頗輕浮的一句:“若換作你,也必得如此罷了。”


    這句話讓李卿然說不出話來,隻蹙眉看著她。


    趙錦繡沉默好一會兒,才淡淡地問:“她對你很重要?”


    “自然。”李卿然不假思索。


    “重要到什麽程度?”趙錦繡問,這下子殺意已淡了,剩下的隻是試探。


    李卿然一下子怔住,思考片刻,才說:“像是我妹妹一樣的存在。”接著,他也不等趙錦繡發表任何意見,問道:“這事,可有其他辦法?”


    趙錦繡陡然冷笑一聲,道:“我沒有義務為李公子想對策,目前我們還不屬於合作關係。”


    李卿然這下略鬆口氣,麵色與語氣都緩和許多:“放心,桑國有這種藥。不過,暫時沒有辦法。待回到令州,我立馬就去辦,這段日子,就請許姑娘稍安勿躁。”


    “那是你的事,想必你也不想跟鳳樓為敵。”趙錦繡口氣還是淡淡的,直接用肯定語句,猖獗得令人發指。


    言下之意,你不會傻到讓楚江南知曉他的人在你手裏,你為了挖角,做了這麽些手段。


    “那是自然。”李卿然臉色不太好看。


    趙錦繡也不管,用盡全力站久了,體力透支得厲害。她慢慢轉身挪步坐到床邊,聽得木屐敲著船板的聲音漸近,門外便有一男一女在對話,女子聲音清脆澄澈,正是方才出去的丫鬟靈慧。而男的聲音低沉,聽上去該是上了年紀的,應該就是那位大夫。


    “李公子,奴家乏了,這人——”趙錦繡說著,躺回床上。


    李卿然自然會意,快步上前放下帷帳。那大夫進來,帶著滿身的藥香。把脈、開方、說毒素情況,趙錦繡都沒有聽出破綻。可從他身上的香味裏,趙錦繡有了懷疑。


    作為商人,趙錦繡必得要見多識廣,何況鳳樓本身就有經營藥材,趙錦繡自己也喜歡鑽研個傷風感冒治療配方之類的。


    這大夫的身上,帶著淡淡的香味,那是極其珍貴、極其罕見的藥材所散發的。這藥材,民間即使用得起,也未必有得用。


    雖並不確定是否是那味藥材,趙錦繡卻是多了幾分警覺與懷疑。爾後,躺在床上,聽著木屐敲擊在床板上發出的聲響,趙錦繡陡然覺得像是劃在心上的響雷。


    那個劫殺江伯的劍客,也是穿著一雙木屐,敲得船板響。


    如果李卿然在編造謊言,那麽他的目的何在?


    如果所知的一切,包括鳳樓商船的失火都是假的,那麽真相是什麽?小白又到底在何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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