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繡看著那清江白上飄逸的歐體小楷,墨色勻稱,有某種淡淡的墨香彌漫。她久久不能移開視線,心裏反複默念著那行字,有暖意在湧動,鼻子也泛酸。


    “夫人,飯菜要涼了。”紫蘭在一旁小聲提醒。


    趙錦繡這才抿抿唇,將那清江白仔細地折疊起來,放入衣袖中,抬眼瞧了楊進一眼,問道:“九少可還有別的吩咐?”


    楊進在一旁垂首欠身,道:“九少叮囑屬一定要聽夫人的吩咐,保護好夫人。並且讓屬下轉告夫人:要相信他。”


    趙錦繡票了楊進一眼,心裏暗想:這人倒是長能耐了,竟然會說這種話了。看來江慕白這個侍衛統領不是木訥,是悶騷。


    趙錦繡太了解江慕白了。所以,江慕白可能會叮囑楊進聽她吩咐,保護好她。絕對不會去說那種掉格的話,說什麽讓趙錦繡相信他之類的。一是因為這家夥太驕傲,就是想說,也不會說出口。再說了,彼此都是浪費過十年光陰,又經曆過生離死別的人,對於彼此的感情與心意早就看得清楚了,這種話更沒有必要說。


    所以,這後麵那句話就是楊進畫蛇添足了。趙錦繡坐在桌前,瞟楊進一眼,漫不經心地問:“是嗎?”


    楊進肅穆的神色裏不由得幾絲尷尬,低眉垂首回答:“是。”


    趙錦繡也不戳穿,隻是吩咐他出去,安頓好兄弟們。


    這邊,三位婢女已經為楚江南和趙錦繡布菜,這下子都是統一稱呼,叫趙錦繡夫人。


    趙錦繡拿了筷子吃東西,一言不發。


    這或許出乎楚江南的意料,吃了一會兒,楚江南終於忍不住,問:“如月,你什麽都不問?”


    趙錦繡吞下一塊雞肉,繼續對付魚肉,現在沒有人為自己挑刺,她便小心翼翼地挑刺,好不容易挑好一小塊魚肉,才慢騰騰地說:“他對我出爾反爾,我也沒什麽好問的。至於公子你,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楚江南輕笑一聲,將花生米咬得脆響。趙錦繡聽得有些驚心。


    一頓飯吃完,趙錦繡走出屋子,這才發現這院落的格局與帝都鳳樓後的宅子一樣。大大的園子,參天碧樹,栽種了許多的竹,竹林掩映的那一棟小樓正是昔年楚江南的那一棟。


    而趙錦繡所在的地方,依舊是昔年在帝都時,鳳樓裏的那個位置。


    看著滿園的格局與植物,趙錦繡恍然間錯覺,時光倒流。


    仿若還是幾年前,自己在鳳樓,常常倚在窗前,百無聊賴地半卷窗簾,躲在窗簾後瞧著那座掩映在竹林深處的小樓,欣賞那一襲紅衣的男子。那時的楚江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


    他常常在竹林間安放一方竹榻,青絲披拂,一襲紅衣映著翠竹,斜倚在竹榻上安靜地看書,而旁邊的石幾上煮著好茶。


    而那時的自己,雖然時時刻刻防備著,對於身份的未知,對於將來的不確定性時常處於焦慮之中,但還是單純快樂得多。


    綠玉端著一杯茶走過來,在身旁低喊一聲:“夫人。”


    趙錦繡瞧她一眼,這丫頭一如既往的怯生生怕人,大約是一下子改口喊“夫人”,還不習慣,有些許口吃。


    “夫人,您喜歡的紅檜茶。”綠玉滿臉的期待,要知道當年在鳳樓時,趙錦繡喜歡喝這紅檜茶,綠玉為此還偷偷練習了煮紅檜茶。於是,夏天用完午膳,綠玉總是會為趙錦繡捧在紅檜茶。


    趙錦繡嗬嗬一笑,伸手去接過來,摸那白瓷杯,溫度剛好。趙錦繡讚道:“我家綠玉丫頭,總是這樣細心,將來也不知誰有福氣能娶得我家綠丫頭。”


    綠玉一如既往,一臉的嬌羞,道:“公子總是愛打趣綠玉,綠玉早就說過這輩子都不嫁,服侍公子。”


    她一說完,這才意識到應該叫“夫人”,立馬顯出不安來,支支吾吾地想要道歉,可一句話還沒說出來,樓梯上響起噠噠的腳步聲,環佩叮當上來。


    不用說,這來人定然是紫蘭,聽她腳步急促,也不知是什麽情況。


    趙錦繡朝樓梯口看過去,果然一聲紫色輕紗外襯的紫蘭一臉焦急地跑上來,瞧了瞧桌上那本茶,頗為責備地對綠玉說:“我之前就說過,夫人不能喝茶,你倒是忘了?”


    趙錦繡頗為疑惑,綠玉一臉沮喪,支支吾吾更加說不清楚,隻說:“忘了….我,這裏,太像…..鳳樓。”


    趙錦繡瞟了一眼紫蘭,冷冷地說:“我喝什麽,倒是要你來管了?”


    紫蘭一聽,立馬跪地,低聲說:“夫人,九少所托,紫蘭不敢不做。為了夫人的身子著想,請夫人務必停止飲茶。”


    趙錦繡料想紫蘭也不敢擅作主張,於是也沒有為難她,隻是不悅地說:“過去,綠玉跟著我五年,算是我的親人,紫蘭你說話最好注意些。”


    紫蘭還是跪在地上,低垂著頭,道:“回稟夫人,方才是紫蘭錯了,如今請求夫人,您的飲食由紫蘭和杜秉大夫來負責可好?”


    趙錦繡一聽,忙坐正身子問:“杜秉也來了?”


    紫蘭點點頭,說:“回稟夫人,這一次來荊城的,都是絕對可以相信的人,尤其是杜秉對於夫人。”


    趙錦繡一聽,這裏果然不是帝都,她之前也料想江慕白不會那樣笨,將她放到帝都去。可是,她之前還猜測這地方是大夏的某一處,卻不料這竟然是荊城。


    這下子,趙錦繡也不由得“咦”一聲,沉聲問:“這裏竟然是荊城?”


    紫蘭點點頭,綠玉也是回答:“回稟夫人,正是荊城。那一天,您讓婢子在這裏等您從桑國回來,後來,接到您的信,楚公子將婢子放在來儀客棧,再後來,老板就讓婢子到這‘結廬人境’來灑掃了。婢子剛到的時候,也覺得是錯覺,回到帝都一樣了。”


    綠玉越說越高興,趙錦繡眉頭微微蹙起,對於“結廬人境”,她是聽過的。據說曾經是荊城富商謝明成的宅子,後來謝家舉家遷到江都,這宅子也就賣掉了。至於是什麽人買的,由於這院落老是鎖著,也沒有個人進進出出的,像是沒人住的荒園,所以,大家都不清楚。當年,趙錦繡為自己暗中置辦房產,也曾想過將這宅子拿下,隻可惜聽說是有主的。所以便作罷。


    要說這“結廬人境”,地理位置就在來儀客棧的後麵。


    這來儀客棧鳳樓的秘密產業之一,地處荊城西門,從最繁華的商業街秀水街走到盡頭,北拐的六和巷第一家便是。這客棧南北菜色一應俱全,口味極好,加上服務周到,環境整潔,又毗鄰浮光寺,有佛照禪心的浸潤,異常安靜。所以,南來北往的客商都喜歡入主來儀客棧。


    至於這“結廬人境”在來儀客棧後,更是靜中之靜。


    趙錦繡眉頭略略蹙起,暗自覺得江慕白也太有魄力,竟然敢將自己放在蕭月國的地盤上來,而恰恰是荊城這麽一個微妙的地方。


    說這荊城微妙,是因為它與江城之間的愛恨情仇,糾葛頗深。


    江城與荊城隔著錦河相望,真可謂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這般的有情。


    同樣,在以往沒有分裂時,江城與荊城同屬江城府駐軍管轄,是錦河中遊的明珠,也常常是國家軍事重地。


    蕭月國開國帝王蕭天成就曾經是錦河中遊江城府的將軍,後來發動錦河兵變,建立蕭月國,與開國皇後董春燕一起南征北戰,創造了一個太平盛世,建立一個疆土極大的蕭月國。


    而在蕭月國未分裂之前,錦河中遊江城府的駐軍則由林希的父親林浩然掌管。


    到後來,一方諸侯的江世雲鬧了獨立,建立了大夏,一路打過來。林浩然也無能為力,隻得退守北岸,與大夏楊輝的軍隊隔江對峙。


    自此,一直以來,關係微妙的江城與荊城終於分隔,兩方軍隊也經常互相挑釁,有時候,駕著船在錦河上時不時有些小摩擦。


    荊城軍隊皆認為自己是正統,而江城軍隊是亂臣賊子,即使是在和平的這幾年,或互相抗擊錦河洪水時,雙方都是互相看不慣的。


    荊城軍隊防大夏比防死對頭桑國還嚴。舉例說明,若一個人是大夏人,在荊城過關時,得盤查半個時辰,祖宗八代都得問清楚,如果是桑國人,最多盤查一刻鍾,要是車容、南車薑、雲召國的人,隻是浮光掠影地查一下,正好是連國人的話,根本就不用查。


    趙錦繡就職於鳳樓走南闖北的這幾年,就深深體會到荊城與江城這兩座城郡駐軍帶著某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情仇。


    如今,江慕白居然將自己送到荊城。說得不好聽點,自己好歹也算是大夏的王妃,而且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冠夫姓的王妃。如果今晚一切順利,不久的將來,她還將會與大夏帝王並肩。


    江慕白對她的看重,遲早也是會被知道的。可他竟然敢將自己放在蕭元輝的地盤上,並且托付給楚江南。


    楚江南此人,到底有多深的水,誰也摸不透,他謀人謀事,就是桑駿也不得不佩服的。趙錦繡跟著楚江南這五年,竭力去看,也沒有看透他一絲一毫。隻知道他一貫是以利益至上,雖然對林希貌似有那麽些情誼,但趙錦繡不敢去設想這世間還能得第二個許華晨,能那般去護一個女人周全。


    (個人覺得這章寫差勁了,所以今天重新來改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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