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嵐一臉刷白躺在床上,帷幕半掩著,錦藍緞麵的被子在這三伏天不算薄,她卻還是緊蹙著眉頭,渾身瑟瑟發抖。


    楚江南的婢女在一旁擰著熱毛巾為蘇青嵐擦汗。趙錦繡也不敢貿然上前,隻是問:“這到底是什麽狀況?可有請大夫來看過?”


    那婢女回答說昨晚因為有刺客,蘇姑娘跟著楚公子一並出去瞧,後來不知怎的,楚公子就抱了蘇姑娘回來,也不讓婢子們守著,隻讓打熱水,拿新鮮的艾葉進來。


    “蘇姑娘難道不是受傷了?這艾葉——”紫蘭在一旁自言自語,不由得又往那帷幕裏瞧,看了看趙錦繡,意思是想挪步過去瞧瞧。趙錦繡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婢子也不是很清楚,楚公子一直不讓我們進來,這天明時,因為有客人來訪,公子爺才讓婢子在這裏看著蘇姑娘。可是不料方才,蘇姑娘會這般嚇人——,婢子才——”這小婢說到後來,聲音低下去。


    趙錦繡知道這小婢是怕她自己私自放了她們進來,楚江南會責罰,便安慰說:“沒事,這蘇姑娘情況不好,你這樣做是應該的,公子那邊,自有本夫人擔待。”


    那婢子點點頭,到底還是有些戚戚,繼續為蘇青嵐拭擦著額上密密的汗珠。趙錦繡也不由得問紫蘭:“你這施針壓得住幾時?”


    紫蘭搖搖頭,說:“婢子的針法很蹩腳的,蘇姑娘的癲狂病因也不知,如果是先天的,倒還好些,萬一是蠱毒,或者是什麽功夫走火入魔,怕鎮不得幾時。”


    趙錦繡見蘇青嵐一臉痛楚,口中念念有詞,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這模樣到底容易出事,所以趙錦繡也不等楚江南回來,抬腳走出門,吩咐等在門外的綠玉去請杜秉過來。


    杜秉不一會兒就過來,還沒等趙錦繡開口詢問,便主動說:“夫人,屬下之前就來瞧過,這蘇姑娘,不是蠱毒,也不是走火入魔,至於先天一說,屬下診斷,也瞧不出。蘇姑娘清醒時,也詢問,她以前並不曾發過病。所以,屬下一時也不知道。之前,也是這般告訴楚公子的。”


    趙錦繡眉頭一蹙,這樣的痛楚,如果不是蠱毒,不是走火入魔的功夫,也不太可能是先天性的病症。那到底是什麽?


    她百思不得解,再次走進屋內,命婢女將帷幕撩起,屋內亮堂許多。她瞧了瞧蘇青嵐的臉,問一旁的杜秉:“會不會是中毒?比如一種無色無味的毒,或者是大家都還不清楚的毒。”


    杜秉畢竟是成名的大夫,聽聞趙錦繡聽出的假設,很謹慎地說:“有可能。”


    他說著,又上前瞧了瞧,命秋棠打開醫袋,取出針,刺探了一番。又替蘇青嵐診了脈,這一番之後,杜秉才對趙錦繡說:“夫人,請借一步說話。”


    趙錦繡看杜秉一臉的凝重,怕是有別的發現,趕忙跟著走了出來。杜秉在竹林邊上,說:“並不是中毒,這一點,屬下可以打包票,她昨晚也沒有受傷。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的脈象十分紊亂,時而弱,時而強。昨晚怕是有東西刺激到她了,所以,才這般魂不附體。夫人是有身子的人,得要離她遠些。”


    趙錦繡沒有說話,而是兀自思索著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事,會將蘇青嵐嚇到昏厥,繼而藥石無用。今早,杜秉也是趕過來施針,可惜蘇青嵐依舊陷入癲狂中。看來,要去詢問一下昨晚在場的侍衛。


    趙錦繡一邊低聲吩咐跟在一旁的楊進將昨晚可能知情的人都找到自己的院落裏去,一邊又進屋命紫蘭退出來,畢竟楚江南不讓她們進來,自然是有原因的,呆在這裏太久,總歸不好。


    主仆二人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得蘇青嵐大叫一聲,這一聲大叫,趙錦繡聽得清楚。她在叫“澈哥”,這個詞讓趙錦繡心裏咯噔一聲,不由的放慢腳步。紫蘭已經拿著針跳進去了。


    不一會兒,屋內蘇青嵐癲狂的喊聲越來越小,最終趨於安靜。紫蘭這才一邊抹汗一邊走了出來,瞧著趙錦繡,卻是“呀”一聲,頗為責備地說:“夫人,這天氣這麽熱,您怎麽還在這裏?這樹哪裏能遮陰啊。”


    她說著,就扶了趙錦繡往院落裏走,趙錦繡也不反對,隻是耳畔還響著蘇青嵐那聲癲狂的叫,那癲狂裏還帶著幾絲的悲涼,一聽就忍不住鼻子泛酸,像是依依呀呀的古典年代,一段哀傷絕望裏的唱詞。


    難道蘇青嵐以前就認識蘇澈,還是她喊的另有其人?這般思考著,不知不覺走回自己的院落。楊進辦事速度很快,已經召了昨晚在場的所有人在院落裏等候,並且自己人和結廬人境的護院分開站立。


    “夫人,一切妥當,您看是不是在屋內單獨問?”楊進低聲說。


    趙錦繡點點頭,進得正廳端坐,這才一個個地詢問昨晚的情況。原來昨晚刺客前來,楚江南和蘇青嵐一並從屋內出來,並沒有加入戰鬥。因為這結廬人境的護院個個都是好手,那些刺客的到來又早在他們的預料中,更何況那些刺客的目標是趙錦繡,所以根本不曾傷了蘇青嵐。


    至於蘇青嵐為何會突然癲狂大叫一聲“啊”,然後昏厥。許多的護院都表示不太清楚,因為當時在全力應戰。


    趙錦繡一個個詢問下去,也無果。倒是口幹舌燥,喝了幾口水。紫蘭心疼,便是代為詢問,依舊無果。


    趙錦繡深呼一口氣,最後忽然覺得這詢問的方向錯了,於是又讓那些護院進來,重新詢問一番,這次詢問的不是蘇青嵐為何突然癲狂,而是詢問這些刺客的長相與裝束,如今關押在何處。


    最後,疑點終於集中到一件事上,那就是昨晚的刺客中,有人戴著一種麵具,而那麵具的圖騰,紫蘭根據描述將之畫出來,趙錦繡橫豎看著,總覺得麵熟,卻是一時想不起來。


    紫蘭、綠玉、明雲歡也在一旁瞧著,瞧了許久,也覺得眼熟,卻也是想不起來。趙錦繡又讓楊進進來瞧。


    楊進看一眼,也很篤定地說:“這麵具的紋飾叫做融聚,相傳是一種凶猛的野獸,會騰雲駕霧,會噴火,人們見到它,就必然會喪命。因此也是不祥的,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戴這種麵具。但是屬下可以肯定是見過的。這種造型也很熟悉。”


    綠玉這下恍然大悟,道:“夫人,婢子知道這麵具是誰的。”


    眾人都瞧著綠玉,她不好意思地咬咬唇,說:“那幾年婢子還沒能服侍夫人,住在鳳樓後院,負責灑掃,也幫廚房的三娘買菜。有一天,去買菜,結果街上戒嚴,大喊回避,說是林少將軍回朝。林少將軍常年都是戴著麵具的。就是這種花紋的,這個麵具的紋飾很獨特。在蕭月國是不祥的,所以很少人戴的。”


    趙錦繡一聽,這才恍然想起林家老宅的照壁上的圖騰,還有那一次,桑駿在林茨祭日時盜走的那個麵具。


    可是即便是這個麵具太嚇人,也不至於將蘇青嵐嚇昏厥瘋癲啊。以前也認識蘇青嵐,她也曾經說過遠遠地瞧見過林希少將軍,騎著大馬從秀水街過,戴著麵具,一路而過,旌旗招展,不愧是林家軍。


    她不可能害怕一張麵具,更不可能瘋癲。這之中一定有什麽隱情。趙錦繡篤定,立馬詢問昨晚的刺客關押之所。


    那幾個護院皆說楚江南將刺客全部就地正法,一個不留。


    “當真?”趙錦繡一下子站起身,瞧著這些護院。


    楊進在趙錦繡身邊小聲說:“是的,屬下親眼所見,全是砍了頭顱,楚公子下令一個不留,包括他們帶來的鳥。”


    趙錦繡聽得心中有些作嘔,又退而求其次,問:“那張麵具呢?本夫人想要瞧瞧。”


    那幾名護院麵露難色,說那麵具自然是公子收著,得要他本人回來,問他要。趙錦繡也不為難他們,讓他們下去。


    留下楊進等人,正欲要籌劃一番,忽然聽得更為淒厲的叫聲從楚江南的院落裏傳出來。不一會兒,還有瓶瓶罐罐摔碎的聲音。


    “走,去看看。”趙錦繡抬步往外走,楊進一行人閃身護著。紫蘭卻是一邊走一邊進言:“夫人,這事很邪門,婢子看,這蘇姑娘倒像是中邪了。你還是不要往那邊去的好。”


    趙錦繡也不是不信鬼神說,在魂穿時空後,她逐漸相信有鬼神的存在。紫蘭這麽一說,她倒是一頓步。隔壁院落裏卻鬧得更大聲,蘇青嵐的聲音尖銳而淒厲:“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逼不得已的。”


    看這情況,非得去看看。趙錦繡也顧不得那麽多,隻是淡然地說:“活著的我都沒怕。你以為我會怕死了的?”


    紫蘭也不敢勸說,隻是一直走在前麵,明雲歡與綠玉一左一右護著。楊進與幾個衛戍也是貼身而行。


    院落裏,蘇青嵐長發亂舞,穿著白色裏襯在院落裏跑來跑去,那小婢在追,一邊追,一邊哀求:“蘇姑娘,您快進去,外麵風大。”


    蘇青嵐咯咯地笑:“我才不進去,你以為我不知,她在鏡子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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