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梅托德-布朗森和陳大衛都把牌亮了出來。


    船頭很黑,但煙頭發出的亮光,足以讓我看清楚他們手裏的底牌——托德-布朗森是q、j;而陳大衛是k、3。


    杜芳湖從牌遝最上方拿出一張牌,放到牌遝最下方,這是銷牌。然後她把三張公共牌發到我的手裏——k、10、k。


    現在,陳大衛拿到了三條k;但托德-布朗森有兩頭順子的抽牌。


    杜芳湖又銷掉一張牌,發出了轉牌——那是一張4。


    當她正要發出河牌的時候,托德-布朗森伸手止住了她。


    他對陳大衛說:“東方快車,我現在還有8張抽牌;大約18%的機會可以贏你。”


    陳大衛摘下煙頭,笑著回答:“沒錯;不過你不覺得這個機會很小嗎?”


    “不小了。”托德-布朗森指向燈火輝煌的賭廳,“這個概率和輪盤裏擊中四角(將籌碼下注在四個數字的交叉點,等同於將籌碼分為四份,分別下注在這四個數字上)的概率差不多;剛才出來的時候,我看到那個大廳裏有輪盤;為什麽我們不去那邊試一下呢?”


    “這是個不錯的提議。”陳大衛考慮了一下,然後他拍了拍托德-布朗森的肩說道,“死胖子,我不得不承認,你有時候還是挺有創意的。”


    托德-布朗森向賭廳的方向歪了歪頭:“那,我們走吧,老頭子們不應該打擾年輕人的二人世界。”


    他們兩個並肩往賭廳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瞬,他們就消失在黑暗之中。船頭又隻剩下了我和杜芳湖。


    如果不是手裏還拿著那四張公共牌,我真的會以為,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我的幻覺。


    “河牌到底是什麽?”我忍不住問。


    杜芳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為什麽不看看?”我伸出手去,想要從杜芳湖手裏拿過那遝牌;然而,黑暗讓我們的視覺都出現了偏差。我的手沒有碰到牌,而杜芳湖卻在這個時候鬆開了她的手……


    一陣海風狂嘯而過,那遝撲克牌隨著這海風飛上半空。它們在漆黑的夜幕裏飛舞,然後有一些,落在了海裏;而另一些,掉在了船頭。


    我和杜芳湖再也不可能知道,究竟他們兩個中的誰,贏了這把牌……


    我們一直站在船頭傾聽著海風、和海水擊打郵輪的聲音。直到很晚的時候,我和杜芳湖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就在我用房卡開門的時候,一個疊碼仔叫住了我。


    “鄧生、杜小姐;刀哥吩咐,請二位一回來就去他的房間一趟。”


    “好的。”我回答。然後,我們去了阿刀的房間。


    坐在沙發上的阿刀,看上去似乎有些疲累;但更多的則是興奮。他示意我和杜芳湖坐下後,對我們說:“剛才我和三位叔伯已經談妥了;這場牌局將會延期半個月。”


    “半個月?”杜芳湖有些驚訝的問,“可是,刀哥,半個月後,正好wsop的比賽也開始了啊?”


    阿刀笑著指了指我和杜芳湖,又指了指自己:“當然,這件事你們知道,我也知道;可是,那三位叔伯不知道。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會去關心什麽wsop。事實上,剛才他們坐在那裏看你們玩牌,就快要無聊死了。”


    我和杜芳湖點了點頭——德州撲克確實是一項很沉悶的遊戲;尤其是當你不懂它的規則時,更是如此。


    “不過,對於托德-布朗森來說,wsop絕對是比任何牌局都更重要的存在。我想,他絕沒有可能在半個月後再度出現在澳門,來參加這場牌局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阿力的代表將被判棄權負。”


    他打開房間裏的保險櫃,從裏麵取出一大捆錢放在我們麵前的桌上:“所以,從今天開始,兩位就可以開開心心的休假了——我知道兩位的手頭都不是很方便,這是我刀仔的一點小小心意。”


    每一百張千元大鈔是一小捆;而十小捆則是一大捆——桌上放著的,是一百萬港幣。而阿刀曾經對我們說過,如果輸了的話,也會送上五十萬……


    無論如何,我們都沒有推辭的理由。我拿起這捆錢;對阿刀說:“多謝刀哥。”


    “沒什麽,這是我們事先說好的數目。當然,等到事情搞定之後,我刀仔會兌現剩下的那些……”阿刀擺了擺手,“不過,鄧生、杜小姐;我希望你們能明白,這場牌局還沒有結束;而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意外……”


    這次是杜芳湖微笑著回答他;她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磁性:“刀哥請放心,我和阿新都知道應該怎樣做;我們一定不會讓刀哥為難的。”


    在留下了聯係電話和手機,並且向阿刀保證隨叫隨到後。第二天下午,我和杜芳湖走下麗星郵輪,回到了香港。


    我們都有很多問題想要和對方討論;也有很多話想要和對方訴說——我們都沒有回家。杜芳湖陪著我去了學校銷假,隨後我們又走進了學校旁邊的那家咖啡館。


    我點了巴西黑咖啡;她仍舊要了一杯卡布其諾。


    我們麵對麵坐在靠窗的紅沙發上。咖啡館的音箱裏,傳來一陣憂鬱的薩克斯風。在這有些哀傷的音樂聲裏,杜芳湖問我:“托德-布朗森和陳大衛……為什麽會來船頭找我們?他們那把牌,又是什麽意思?”


    我凝視著桌上的咖啡,搖了搖頭:“要是我能猜中那些巨鯊王是怎麽想的,我也可以進wsop的決賽桌了。不過,我覺得他們對我們似乎沒有惡意。”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說真的,我現在感覺比之前好多了。其實,就算是托德-布朗森也不是不可戰勝的,要是那把牌真的給阿進發個a……”


    “就是因為太多人有你這種想法,我們才能贏到錢。”我打斷了她的遐想,“我倒覺得陳大衛說得沒錯,通過玩牌的技巧……我們的技巧確實不如托德-布朗森,但我們可以從別的地方彌補。就像現在,他一定已經把我看成一個超-攻擊流牌手了。當我拿到一對a的時候,我確信他也會跟注我的加注。”


    “然後他會在翻牌圈裏,通過你的表情和下注,看穿你的底牌。他會棄牌,你贏不了多少。而且你不可能一直指望能拿到大牌。”杜芳湖也搖了搖頭,“阿新,你不能老是那樣保守,你應該更凶一些。你看,緊手玩法不能給你太多的利益;而當你凶起來,甚至在對上托德-布朗森的時候,也能建立籌碼優勢。”


    “如果能猜透對方的底牌,我當然會變得凶狠……但在沒法判斷的情況下,緊手才是唯一的選擇。”


    “可是……我現在真的感覺到,隻要有一些些運氣,我們也可以戰勝托德-布朗森。而在這場牌局之前,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你被他洗腦了。”我說,“不過,或許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吧……”


    在這個問題上,我和杜芳湖誰也沒法說服對方。於是我們對視著笑笑,同時扭過臉去,看向窗外。


    我們看著窗外的行人開始慌亂起來;沒過多久,暴雨傾盆而下。


    剛剛還很多人的大街瞬間變得空蕩蕩的;但沒過多久,街上又出現了打著雨傘的行人;一個、兩個……越來越多,多到數不過來。


    “這就是牌手的生活。”在憂鬱的薩克斯風伴奏下,杜芳湖的聲音顯得更為沙啞,這讓我突然覺得有些感傷。


    她繼續說下去:“這就是牌手的生活。你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大街上行走,直到你遇上狂暴的雷雨;但你還是不得不走下去……你可以打傘,但雨還是在下,你依然要一直走下去……你永遠不會知道,這雨什麽時候會淋濕你;但你知道,你終究逃不過全身被淋濕的命運。”


    “你完全可以等雨停下來再走。”我說。


    杜芳湖搖了搖頭,她拿起咖啡杯,微微抿了一口:“有些雨,是避不過的……就像阿進。”


    我並不想和她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於是我轉移了話題:“對了,說到阿進;我覺得我們應該去看看他。”


    “是的,沒錯。”杜芳湖說,“可是,你知道他在哪家醫院嗎?”


    “當然。”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片,“這是下船前,陳大衛給我的。”


    大約半小時後,雨停了,我和杜芳湖走出咖啡館;二十分鍾後,我們分別提著花籃和水果籃,走進明德醫院。


    在大門那裏,我們看到了陳大衛;他正好在朝外走。


    他也看到了我們,並且笑著和我們打招呼:“我知道你們會來看他的……可是我不能陪你們了。我要回拉斯維加斯;那裏來了很多老朋友。對了,杜小姐也拿到了wsop的入場卷吧?”


    杜芳湖微笑著點點頭。


    “很好,半個月後,我在拉斯維加斯等著你們的光臨。”說完這句話後,陳大衛對我們笑了笑,然後他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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