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梅“那麽,鄧克新同學,你的事情辦完了?”悠揚的舞曲中,阿蓮微笑著問我。


    她的微笑和杜芳湖截然不同。杜芳湖的笑,滄桑感十足,總能讓人感受到背後隱藏的苦澀、和沉重。但阿蓮不,她笑的時候,會先皺皺鼻子,再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她燦爛的笑容總能引起別人的共鳴,讓看到這笑的人,心情也會變得很好。


    就像現在,看到她的笑容,我感到自己輕鬆了許多。於是我也微笑著回答她:“算是辦完了。”


    “那麽,祝賀你。報恩結束後……又可以和你的女友在一起了?”


    我忍不住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為什麽?”阿蓮有些詫異的問我。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的這個問題;我隻能保持沉默。


    阿蓮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她自言自語般的幫我解釋:“某種不可抗力……”


    “是的。”我很快的回答。


    我們都沉默了一會,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麽。我機械的和阿蓮跳著舞;感受著右手觸到她腰肢的那份柔軟。


    “那麽,你又可以回來上課了。”阿蓮滿足的歎息一聲,說道,“你請了十五天假,這麽久才能辦完的事情,一定很辛苦吧?”


    “還算好。”我淡淡的回答。但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卻波瀾起伏。我不禁回憶起,和杜芳湖那十五個不眠不休的日子;杜芳湖、阿進和我的兩對a一對k大對決;還有被鮮血染紅的那兩張撲克牌……


    我用力的搖搖頭,想要甩走這些令人感傷的回憶:“不過,總算都過去了。”


    “不管什麽事情,都會成為過去式的。”阿蓮理解的點點頭;她的左手從我的肩上移開,掠了掠額前的頭發。那一瞬,我看到她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小小的戒指;這枚戒指不斷反射著旋轉燈的光芒,看起來很是耀眼。


    “這是別人送給你的?”我問。


    阿蓮順著我的視線,也看到了那顆戒指。她對我笑了笑:“可以這麽說。”


    “我應該怎樣理解這句話?”


    “因為送我戒指的人,自己並不知道……”


    “怎麽會有這種事?”


    “有的。”阿蓮重又把手放回我的肩頭,“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這句話聽上去很有哲理。”我說。


    “是嗎?謝謝。”阿蓮笑著回答我。


    舞曲在這句話後曳然而止,我把阿蓮送回休息區;然後向她道別。


    我從舞廳出來,站在路邊,摸出一支煙點上。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暗夜雷霆!”


    我條件反射般轉身,不遠處的路燈下,阿蓮正對我微笑。


    “阿……楊永蓮同學,你剛才是在和我說話嗎?”


    “是的。”她走近我,盯著我的臉,慢慢的說,“鄧克新同學,好像你並不喜歡跳舞。”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在上一次我們跳舞之前,我從來沒有在舞廳裏看到過你;半個月前,你突然出現,和我跳了一曲,然後你就離開了;而這次,也是一樣。”


    “是的,沒錯。”我很幹脆的、承認了她陳述出來的事實。


    “上一次你心事重重,你說剛剛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也許這個決定會讓你沒命;可現在事情解決了,但你似乎還是有心事。怎麽,事情辦完了,不應該快樂一點嗎?”


    我倚靠在路邊的大樹上,吐出一口煙霧:“你剛剛才說……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句話同樣適用於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但總是一個麻煩剛剛解決、很多麻煩又隨之而來……”


    “那麽,可以和我說說這些麻煩嗎?我想我會是個好的傾聽者……暗夜雷霆先生。”


    她最後的稱呼讓我有那麽一陣慌亂,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觸犯法律……但我馬上鎮定下來。我看著她的眼睛,最後,我確信,她隻是在試探。


    “楊永蓮同學,你剛才叫我什麽?”我裝作不解般問他。


    “暗夜雷霆先生……”她明顯已經有些猶豫了。如果是在牌桌上,這個時候,我隻需要再加上一個重注,就可以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我想你認錯人了……那是你網友的名字嗎?”


    “不……”不堪忍受我的逼視,阿蓮低下了頭,她支支吾吾的回答,“也許……我真的認錯人了,對不起。”


    我笑了笑:“沒關係,我也經常認錯人的。”


    “可是,你是平光慶的侄子。不是嗎?”


    “是的。”


    有的話,就像一扇突然落下的閘門般,可以截斷一次談話。而這句“是的”,毫無疑問就屬於這一類。


    我走回宿舍,龍光坤已經回來了;看到我進門,他從**一躍而起,問我:“那天,和你一起回來的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叫杜芳湖?”


    現在的我,滿腦子都是阿蓮、法律、暗夜雷霆……這些事情。就像經過了場大牌局一樣疲憊。我躺回**,懶懶的回答:“是的,有什麽事嗎?”


    龍光坤走過來,坐在了我的床邊:“嘿!阿新,我知道在那件事情上麵我錯了;可我也向你道過歉了,不是嗎?我們還要在一起過一年多!我說,夥計,難道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你不覺得這樣很怪嗎?”


    我不想說話,但他繼續說了下去:“阿新,你和杜小姐……是不是很熟?”


    “還算好吧。”我說。


    “嘿!美女告訴我,她在澳門打了場衛星賽,拿到一張wsop的入場卷。是不是真的?”


    “是的。”


    龍光坤把大半個身子都靠了過來:“那麽,阿新,你能不能幫手和她說一聲,把它轉讓給我?我想已經有人報過價了吧?他出價多少?五萬美元?六萬?阿新,我願意出到十萬……”


    我笑了笑,移開了臉:“既然你有十萬美元,那為什麽不自己去拉斯維加斯報名呢?那樣更方便一些。”


    “你知道我現在沒有……”龍光坤又靠近了一點,他每一次呼氣都噴到了我的臉上,這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可是我過段時間就有了。我敢保證,我會在半年內歸還這十萬美元,利率比照同期銀行貸款利率的雙倍!而且不滿半年的話,我也會付清這半年的利率,怎麽樣?”


    我搖搖頭:“不是我不想幫你,但她未必願意轉讓。”


    龍光坤馬上急切的說:“不試過怎麽知道?”


    我突然想起杜芳湖借走我五十萬港幣的事情,她會不會很缺錢?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未必不願意賣掉這張入場卷。正如龍光坤所說,這張wsop入場卷,別人最高出價到五、六萬美元;如果按龍光坤出的價錢,至少也能讓杜芳湖多賺一些……


    “好吧,我會幫你問她的。”我說。


    一樣東西馬上遞到了我的麵前——那是龍光坤的手機。


    我苦笑著搖搖頭,接過手機,撥通杜芳湖的電話,對她說了龍光坤的提議。


    “阿新,你沒有搞錯吧?”杜芳湖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強烈,“你怎麽認為我會賣掉這張入場卷?”


    她的聲音很大,龍光坤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失望之情在刹那間寫滿在他的臉上;而我也很尷尬。


    “對了,阿新,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你……能陪我去拉斯維加斯嗎?”


    “我?”


    “是的。”


    “哈,為什麽是我?”


    杜芳湖很快的回答:“因為我不想在贏牌後,舉目四望,卻找不到一個人慶祝。”


    這句話,輕易的就擊中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我幾乎是馬上就對著手機說:“好的,我去。”


    在這個電話後的第四天,我拿到了去拉斯維加斯旅遊一個月的簽證;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依然認真的念書;依然在周末去澳門玩牌;這種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6月29日。


    我把兩個周末贏到的錢留給了姨母和阿蓮;然後去了杜芳湖的家裏,再次上演一出“工作出差”的好戲後,我們終於登上了香港直飛拉斯維加斯的飛機。


    在去拉斯維加斯之前,我一直以為那裏頂多就是比澳門的賭場多一些、大一些。但真的下了飛機,我才真正的明白到,為什麽澳門被稱為“東方的拉斯維加斯”;而拉斯維加斯卻不被稱為“西方的澳門”。


    不,我並不想在這裏向大家介紹這座城市的風土人情。我隻想陳述一個事實——隻是第一天到拉斯維加斯,我和杜芳湖就對澳門的那些賭場,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興趣。


    這是一種牌手才會有的感覺;我們幾乎馬上就認定,這裏,才是我們的天堂。


    或者……是地獄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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