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十幾秒鍾,文萊思完全沒有感覺,一臉迷茫地看著被稱為“先生”的那個人——先前還看得分明的眼睛,在閉上之後忽然就消失了,明明燈光並沒有熄滅,他的整張臉卻瞬間完全被兜帽的陰影籠罩,文萊思一瞬間甚至產生了那黑袍下方空無一物的錯覺。


    也許是因為這樣,文萊思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一陣恐懼來。隨後,黑袍中的黑暗好像水流一樣湧出,蔓延,吞噬了昏暗的橘黃色燈光,文萊思重新被一片漆黑籠罩,然而與先前不同,看不見的地方仿佛充斥著陰森可怖的怪物群,濕滑或者黏膩的表皮相互挨擦著,發出令人不快的細碎聲響,文萊思幾乎確信自己聽到了液體“滴答滴答”落地,以及流淌的聲音。


    文萊思知道這隻是自己的幻想,那盞“聯邦的鬼玩意”的性能不至於差到幾分鍾都撐不住的程度,而且自己也沒有聽到被破壞的聲音,忽然冒出來的怪物更是無稽之談——可是他卻無法停止這種想象,甚至於,隨著時間的流逝,細節在他腦中愈發清晰。


    手腕上傳來一陣寒意,遍及全身,瑟瑟發抖的同時,過了好長時間,文萊思才反應過來,那股寒意的來源處,似乎是被“先生”握住的地方。


    在持續的恐懼和不安之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心髒——上方,一陣劇烈的刺痛感覺炸裂開來,一瞬間破壞了文萊思好不容易才勉強平穩下來的心境,緊隨其後的就是——眩暈……眩暈,嗎?


    黑暗瞬間褪去。


    “先生”的眼睛猛地睜開,滿臉不可置信,像是握著燒紅的烙鐵一樣猛地甩開自己的手腕——奇怪的是,自己隻是“看到”了這一切,但是卻沒有“感覺到”,就連被甩開的手腕都好像沒有絲毫的感覺。


    自己的視線不受控製地從“先生”身上溜開,轉向在不遠處站著的弗蘭克斯。他壯實的肌肉繃緊起來,原本清晰的線條刹那間變成了仿佛蒸騰著汗水的塊狀物。


    文萊思自從成為法師之後,就不再覺得肉-體的力量有多值得注意,就連那個力量不可思議的小混混強,現在再遇到的話文萊思也確信自己可以輕易勝過,不需要陷入苦戰,不需要受傷,甚至於不需要讓他受傷。可是看到現在弗蘭克斯的形象,他依然感到緊張,乃至於恐懼——盡管弗蘭克斯真正值得畏懼的應該是他作為法師的能力。


    於是,文萊思的嘴角向上勾起,頭向一旁偏轉,開口說道:“嘿嘿,真有你的啊小混蛋,你知道你這麽幹害我吃了多大虧嗎你這隻蠢猴子!”


    【……唉,什麽情況?】口中說出的話語與所想的完全不同,一時間讓文萊思有點發懵。


    好在,係統很及時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沒什麽。隻是,我被迫接管了你的身體——而拜之前你的意誌檢定大成功所賜,你不會陷入昏迷。不用說的更詳細了吧?”


    【被迫——是指那個“先生”做了什麽嗎?】


    文萊思——係統控製的身體把頭向另一側偏離過去,用力壓了壓,發出“嘎嘣”的聲響,抬起右手,扯開了束縛左臂的繃帶,舉起左手對著燈光張握數次:“嘿,你就好好看著吧。”


    “……卡萊爾,你原來真的是靈徽持有者。”先生退到了牆壁邊緣,依然大口喘息著,一副驚魂不定的樣子,磕磕絆絆地念道。


    另一旁,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弗蘭克斯倒似乎要冷靜許多:“說是這麽說——靈徽持有者是這個樣子的嗎?瞳孔變色暫且不提,這股氣息……就連不擅長對精神力進行感知的我,都能察覺到其中的危險和強大。靈徽是這麽誇張的東西嗎?”


    雙目閃爍著血一般的鮮紅光芒,狂笑著提起一邊嘴角,裂開直到耳根的怪物從容地朝兩人的方向邁步走來:“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


    明明是寒冬時節,弗蘭克斯卻好像在三伏天一樣渾身大汗,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著,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怪物走過他身邊,來到先生麵前。彎腰,探頭,貼到離先生的臉很近的地方,接著,獰笑著抓住先生黑袍的領口,直起身,將其托舉到半空中——


    “我特麽!剛才不是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吃了多大虧嗎!你聾了嗎你這個白癡!”


    先生的身體抖如篩糠,對精神力氣息遠比弗蘭克斯要敏感許多,而自身現在又虛弱不少的先生,會這麽害怕,大概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弗蘭克斯的內心還是升起了一絲鄙夷,進而,大踏步跨了過去:“好了,卡萊爾,不要得寸進尺!”


    說話的同時,弗蘭克斯抬手甩出了一發風刃。銘刻在魔法之徽上的風刃的次數已經所剩無幾,好在現在已經完成了任務,接下來就隻要帶“先生”一起回去,之後的事多半就與他無關了。


    瞳仁變成不正常的血紅色,還在隱隱發光的文萊思·卡萊爾轉過頭來,微微張嘴,接著迅速閉合,好像本想說什麽,卻又咽了回去一樣,沉默、一動不動地看著風刃剛好從自己的背後刮過,斬破了他的那件衣服——如果他能看得到透明而迅捷的風刃的話。


    弗蘭克斯的這一發風刃刻意放偏了一點點。畢竟,之前先生也說過,就算這個卡萊爾是靈徽持有者,現在,弗蘭克斯他們,也不該殺了他——可是現在弗蘭克斯有點後悔了。


    靈徽持有者與一般的法師最大的區別,在於他們的魔法之徽,平時有一定程度的靈智,可以幫助持有者分擔很大一部分計算和精力;而最清晰的區分方式,同時也是他們最大的底牌,就是他們可以將自己的精神投入到魔法之徽當中,某種程度上作為魔法之徽直接操縱魔法元素施法。對於這樣的東西來說,感知魔法元素的動向應該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了。


    弗蘭克斯不是個喜歡糾結自己犯下的錯誤的人,他的行事準則很簡單,犯了錯,那就改不就好了。就在思考的同時,弗蘭克斯抬手輕點,又是兩發風刃激射而出。


    文萊思·卡萊爾的右邊嘴角也開始上揚,像丟垃圾一樣甩開先生,身體向右偏斜,接著猛地躍起,在先前的“低階嗜血術”還沒有褪去的加成下,他輕描淡寫地躲過了弗蘭克斯一記一橫一豎兩記風刃。而他對魔法元素的敏感程度,已經足以使他看穿風刃動向的事實也已經清晰——根據先前的接觸,弗蘭克斯認為,卡萊爾這時候沒有選擇拿先生來擋刀,而是就這樣扔在一邊,也是異常的情形。這家夥與魔法之徽融合的程度相當深了。


    “哼……”輕盈地落地之後,那個雙眼猩紅的家夥也沒有理會腳邊的先生,偏頭思考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開口說道,“機會難得,就讓我來教教你,把那些愚蠢的計算和不靠譜的計劃以及學院派的作風拋在一邊,真正的戰鬥方式吧。”


    那家夥好像是在自言自語……靈徽持有者在使用這張底牌的時候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心態和性格的變化,而作為一個具有很多與眾不同特性的靈徽持有者,卡萊爾的精神開始變得不正常也沒什麽好奇怪。


    弗蘭克斯本來就是走研究路線的法師,對靈徽這玩意也談不上多了解,隻是見過幾次的程度,他也不想過多思考,凝神靜氣,關停先前施加的“羽化術”,觸發了銘刻在魔法之徽上的增益魔法“破風之形”,隨後,他猛地一蹬地,壯實的身體像是一顆炮彈一樣發射出去,一息不到,他已經迎著卡萊爾的麵門一拳揮去。


    紅眼的怪物隻來得及向後微倒一些,手都沒能抬起來,隻是豎起一根手指——火球術?什麽時候?


    “破風之形”讓弗蘭克斯在高速行動中也幾乎不會受到空氣的阻礙,早就習慣了這種狀態的弗蘭克斯無論是急停還是快速轉向都駕輕就熟。


    餘光將將看到火球的閃光,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反應,甩出風刃,側身,下墜,抓住先生,回身護在先生前方——


    完成了這一係列動作之後,風刃才剛剛斬破火球術的石核。結束“破風之形”,將“羽化術”重新施加到自己身上,也施加到先生身上,火球爆炸引起的風壓將輕若無物的兩人推開,順勢掛住門把手,推開門,被卷了出去,落在了近十幾米開外的地方。


    清冷的月光從樹林的上方灑下,落到地麵的時候已經被割成一片一片,而在距離這棟屋子稍遠一些的地方,大片的密林當中根本就沒有光線。弗蘭克斯笑了笑,這個卡萊爾的確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家夥,可惜,以後大概沒有機會再跟他戰鬥——了?


    猩紅的光芒閃爍,一時間甚至蓋過了月亮的光芒,黑色的身影留下兩道紅光,從房子裏麵飛了出來,撲在了弗蘭克斯麵前,高揚的嘴角與傷痕串聯在一起,構成了不似人類的笑容:“你跑什麽啊?我們戰鬥才剛剛開始呢,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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