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寬闊的斧頭精準地穿過上一次砍出的門板裂痕,卻又發出巨大的響聲,濺起漫天的木屑,讓人不由得奇怪上一次到底是怎麽整個砍進來的。


    文萊思渾身一顫,連滾帶爬地向前撲倒下去,回過身來,結果正對著不遠處柄被門板卡住的斧頭,從上麵甩下的血瞬間糊了文萊思一臉。


    “見鬼。”文萊思用空著的左手擦了擦眼睛,讓被血糊住的視線勉強恢複一點,接著就看到斧子再次緩緩抬起,退了出去,嘿笑一聲,試圖用玩笑緩解一下自己的心悸,“說真的,忽然來這麽一下子真有點嚇人。”


    【是啊,這也算是恐怖片的經典場景了吧。按照恐怖片的套路,你這種身懷異能的裝逼角色接下來八成會在三個場景之內死球吧。嘿嘿,哈哈!】


    文萊思發現自己的玩笑並不好笑,再加上係統的話雖然聽不大懂,惡意倒是非常清晰,他發現自己反而有點緊張了:“雖然不知道三個場景是怎麽個概念……但是這種靠斧子和小刀攻擊的角色必然不是法師。真的要動手的話,再怎麽說我也不會死吧?”


    【看看,多麽經典的g,自以為是地自我安慰——即便不考慮故事情節發展的必然規律,放棄思考,停止分析,隻通過被證明無用的優勢來鼓舞信心,自言自語地說這種話也是走向敗亡的前兆。這些家夥不是普通人可是你自己說的話,這就忘了嗎。】


    “……”就在文萊思跟係統說話的這個當口,有一條毛茸茸有點肮髒的胳膊在門外從斧子劈出裂口伸了進來,擰動了門鎖。那條胳膊算不上強壯,但也並不瘦小,看起來有點臃腫,被門板兩側的毛刺擠壓著,帶著不知是屬於誰的血汙。


    這樣身材的人文萊思見的不多,要說到這座沙德鎮之後,那就隻見過一個。


    門被推開,或者,更準確地描述應該是被擠開了,露出那個同手臂一樣肥胖臃腫身形的人果然是這家廉價旅館的老板,隻是臉上不見白天時那下作陰險的訕笑,麵無表情、滿手鮮血、拎著滴血的斧頭的樣子,全身好像都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氣來。


    文萊思回頭掃了一眼,仍舊站在牆邊,渾身焦黑還冒著煙的車夫,雖然很難辨認表情,但給人的感覺的確和老板很接近。文萊思不由地咂了咂嘴:“看起來的確是魔法的效果。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如此效果的法術——魔法,真是奇妙啊。”


    【你……在笑嗎?】


    “……哎呀。”文萊思抬起空下的左手,按在臉上,碰到自己上揚的嘴角。


    【嘿嘿,這不是很有危險的變態風範了嘛。做得好,我的小文萊思!】


    “……”文萊思挑了挑眉毛,收起笑容的同時,身上閃過幾道淺淺的綠光。


    【使用0級法術“治療輕傷”x3,消耗3mp,恢複3hp。當前狀態:hp=6/11,mp=8/8,額外mp=401/500。】


    腰間和手臂傳來酥麻的感覺,微小的割傷和燒傷在光芒的籠罩下緩緩消失,但腹部和肩頭的傷口卻沒有絲毫好轉,仍舊一下一下地泵出血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兩處好像變得更疼了。文萊思不知為什麽忽然有點想笑,便一下笑出聲來:“呼。為什麽基本每次重傷都是在肚子或者肩膀呢。”


    【啊,大概是因為如果是胸口或者脖子的話你八成早就死了吧。】


    文萊思歪了歪頭,轉動眼珠很做作地做出思考的樣子,笑著點頭:“有道理。”


    【專注閃避檢定:42<65,成功。】


    滴血的斧頭被高高舉起,向老板身後微墜,接著,旋轉著向文萊思飛來,之後從早已退開一步的文萊思耳邊呼嘯而過,“哢嚓”一聲定在了身後的牆上。


    文萊思和係統的交流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內心當中轉瞬即逝的念頭,甚至更接近於自言自語,有的時候,為了讓這種交流與自言自語區別開來,文萊思才會刻意讓念頭在內心當中形成一句完整的話,甚至說出聲來。他也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麽好處,隻是,如果一直那樣交流下去,也許有一天他就會把係統的話當做自己的想法——他很不想那樣。


    總之,在與係統說話的同時觀察周圍對他來說是輕鬆且自然而然的行為,站在門口的老板抬手這麽大的動作他自然不會漏過,而扔出斧頭時的身體前傾,緊隨其後用不大適合他體型的速度猛衝的樣子也完全被文萊思收入眼中。


    文萊思平舉右手,從後向前猛地一甩,手中的水柱追隨手的動作劃出一個巨大的弧形,輕易地就將老板推開,撞到另一側的牆上,發出了有點好笑的“吧唧”一樣的聲音。


    文萊思用剩下的那隻手撓了撓頭:“不過,這個魔法雖然稀罕,但似乎並沒有很大的價值啊。至少,好像並不適合戰鬥的樣子——再怎麽說我也是一轉法師,如果我想,憑幾個不會用法術的平民,根本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影響。”


    正在思考間,文萊思忽然覺得左手一陣脫力,不由得放了下來,露出左肩上的傷痕,有點尷尬似的笑了笑:“就算他們稍微有那麽一點特別,能夠對我造成有效傷害的原因,終歸還是我自己疏忽大意,而且不想下殺手而已。”


    【你所說的不就是這類法術的價值嗎?——我們假設它真的如你所推斷是法術的話。能夠讓人疏忽大意,能夠讓人不想下殺手,因而,即便通過幾個平民也足以對一轉法師造成有效傷害。不是嗎?】


    “哼……”文萊思的眼睛稍微眯了一下,被撞到牆上的老板並沒有放棄,而是鍥而不舍的衝了上來,與此同時,身後的車夫也再次開始行動,就像要與老板配合一樣,也朝文萊思逼近過來,“也許吧。”


    文萊思旋轉了一圈,變成一個環形繞住文萊思的“水箭術”輕鬆地再次把車夫和老板同時彈開,這次兩人都沒有絲毫的停頓,即便在後退的時候也拚命想要停下,腳底在地麵上跐出兩道長長的血痕,剛穩住身形的第一時間就又衝了上來。


    文萊思又轉了一圈:“這樣下去不行啊。就算我不會轉暈,他們這架勢不需要我主動攻擊就能把自己給弄死嘍……而且,水箭術也不是能夠永遠持續的效果。”


    文萊思又轉了一圈之後,終於下定決心,在自己徹底失去方向感之前,跌跌撞撞地朝車夫的方向迎頭衝了上去。


    【嘿呀,要來個閃避檢定麽?】


    文萊思撇了撇嘴,完全沒有理會係統的廢話,抬起手,車夫就被水柱衝向一邊,在向上稍微抬一點,窗戶也被水柱衝開,一陣懾人的寒風一下從窗外吹了進來。


    “那麽,就回見啦各位。”文萊思咧嘴一笑,話音未落,人已經來到窗邊,左手一攀,身體前傾,整個人便以頭朝下的姿勢飛速下墜——幾乎是在落地前的一瞬間,文萊思調整好了姿勢,把右手放在頭前方,激射的水花將地麵有點汙濁的積雪重新濺起到空中,混合在一起如同暴雨般落下,而文萊思則借著這股勁重新彈起,在空中翻了個身,在漫天水花中翩然落地。


    【雖然看起來有那麽一點感覺,但是實際上不是濺得渾身都是泥水了嗎?真是難看啊。】


    文萊思翻了個白眼,仰起頭看上方。他的房間在這家旅館的頂層——雖說隻是二層,普通地跳下來也未必就會有太大問題。好在盡管車夫和老板兩人都不知怎麽不懼疼痛了,卻並沒有追著跳下來的意思,這也省卻了文萊思還要想辦法不讓他們摔死的麻煩。


    文萊思鬆了一口氣,沒有保持的打算,水箭術也就自然地停止了釋放。他大致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看了上方的窗戶一眼:“真是麻煩。先離開這裏,再想想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你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想啊——哈?”文萊思剛剛擺出動作,還沒來得及開始跑,就聽到了一個有點沙啞的女性聲音從前方傳來,“……你是什麽人?”


    沙德鎮和學院城裏的大部分區域一樣晚上沒有路燈,文萊思直到現在才稍微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借著身後一樓窗戶內微弱的燭光和月光,勉強看到前方的情況。影影綽綽的黑影足有十餘個,高矮胖瘦大大小小,在前方排成一個稀疏的包圍圈——現如今十幾個平民基本不會讓文萊思感到太大威脅了,可他們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就好像會呼吸的石像一般的狀態著實令文萊思有點發毛。


    而站在人群中間,更靠前一點的地方,因而也能稍稍看得更清楚的地方,是個古怪的女人。穿著不適合外麵冰天雪地背景的單薄衣服,皮膚凍得青紫,一手托頭一手叉腰擺出仿佛在炫耀身材似的姿勢來,神情卻很僵硬,明明看起來在笑,卻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至於更加具體的細節——說實話,文萊思對這種無論衣服還是身體看起來都不怎麽幹淨的女性興趣不大,並沒有看得更加仔細的意願。


    女性開口了,嗓音沙啞,很適合她的形象,語氣很輕浮,但卻詭異地並不粗魯:“雖然我很想給你一個能夠讓你回一個鞠躬禮,大聲報上:‘我是文萊思·卡萊爾’之類的話的回答,但是很遺憾,我並沒有能夠告訴你的名字。”


    “所以,你叫我‘鬣狗’就可以了。相應地,我會稱呼你為文萊思,如何?”


    “這家夥,是專門來找我的。”文萊思微微眯起眼睛,“那,鬣狗,剛才的事,是你幹的?”


    “剛才的事?”女人做作地歪了歪頭,表情沒什麽變化,卻發出恍然大悟似的聲音來,“你是說你在樓上遇到的事嗎?”


    女人說著抬起頭來,文萊思也不由得跟著她的視線抬起頭:“!”


    【極難閃避檢定:3<5<9,大成功。】


    也許是之前女人的話和態度讓他意識到了什麽,也許隻是單純地運氣好,文萊思抬頭,看到從空中落下的斧頭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慢動作一般,下意識地向旁邊移了一步,抬手一抓,將那柄仍在滴血的斧子握在手裏——輕輕地“嗤”的一聲,斧頭砸到雪地當中,揚起了一蓬不大容易注意到的雪粒。


    窗戶上方探出了車夫那張從剛剛開始就表情呆滯的臉來,也許是因為被燒傷的緣故,黑一塊紅一塊的那張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可怖。


    “啪。”的一聲響,將文萊思的視線來回到麵前,女人仍舊扭著身子,雙掌重疊到一起,再鬆開,再重疊——“啪!”“啪啪啪啪啪!”十餘個人整齊劃一的掌聲在這片地上形成了回音,一隻鳥發出了一聲驚叫,不知從哪裏鑽出來,飛到天上去了。


    “厲害。”女人開口的瞬間,掌聲也完全消失,鮮明的對比讓周圍顯得格外靜寂,“不愧是‘那個’文萊思,剛才果然隻是手下留情而已。嗯,你看到了,的確是我幹的。”


    文萊思並不清楚他的所謂“那個”指的是什麽,但是麵對十幾個人文萊思雖說不會感到太大威脅,想要盡量不傷人逃跑還是有點難度,更何況這個自稱鬣狗的女人一副幕後黑手的樣子,恐怕也是個法師——哪怕不為了獲取更多情報,文萊思也樂意跟她多扯兩句,拖拖時間,想想戰術之類的也好。


    所以他稍微等了一會後開口說道:“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但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


    女人發出了一個古怪的擬聲詞:“喉?誤會?你指的是什麽?”


    文萊思眨了眨眼睛:“從你剛才的話裏來看,你要找的人叫‘文萊思·卡萊爾’對吧?真是偶然,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和我同名的人,也難怪你會搞錯。但是我並不是什麽文萊思·卡萊爾,我叫文萊思·卡斯特羅。”


    【噗——】


    女人露出了一個非常滑稽的表情,瞪大眼睛,大張著嘴,所謂瞠目結舌大概就是這樣,接著,仰起頭對天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既然你這麽說,那就叫你卡斯特羅先生好了。但是,沒有找錯人哦,卡萊爾也好,卡斯特羅也罷,我要找的就是你,文萊思。”


    “所以我說你找錯人了。”文萊思麵不改色地對人扯著雙方都擺明不會相信的扯皮,這是過去的文萊思怎麽都做不到的,但他覺得這並不是一種進步,“我並不認識你,而且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好好想想如何,你要找的文萊思真的在這裏嗎?”


    “哈哈哈哈哈!”女人又誇張地大笑起來,“不錯,你很有意思。不過要注意,同一個笑話講兩遍就是極限了,再講第三遍的話,就會很讓人討厭。”


    這並不是一種進步,隻是一種單純地改變而已。文萊思聽出了女人說最後一句話時的殺意,換了一個問題:“好吧。那我們姑且假設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你為什麽要找我呢?”


    女人意義不明地點了點頭:“不是很明顯嗎?我要找到你,然後殺了你。”


    在這裏可以停頓幾秒鍾,但是還不夠。文萊思頓了幾秒,再次開口:“那,為什麽要殺我呢?”


    “嗬嗬。”女人捂住嘴輕笑起來,笑聲十分怪異,接著,擺出了一個讓她肢體更加扭曲的動作,“你知道,獅子為什麽要捕食羚羊嗎?”


    文萊思既沒見過獅子,也沒聽說過羚羊,但是他聽懂了“捕食”這個詞,所以他可以回答。這不是進步,是一種改變——一種適應環境的改變:“為了填飽肚子?這跟你要殺我有什麽關係?”


    “如果答案如你所說,那麽的確沒有關係。”女人的肢體愈發扭曲,此刻的動作無論換上任何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都不會讓人感到絲毫的美感,關節扭曲的角度讓看到的人仿佛都會聽到令人牙酸的呻-吟,然而她自己卻滿不在乎似的用與剛才一樣——甚至比剛才更加激情的語調繼續說著,“但是很遺憾,你說的是錯的!”


    “……唉?”文萊思這次的疑問的的確確是發自內心,不過他的確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是因為不會痛!”女人身體的每個關節都扭曲成正常人類不可能憑自己做到的角度,雙眼中流淌出淚水,嘴角的笑容卻愈發鮮明,說話的語氣愈發高亢,“因為即使用爪子撕扯羚羊的皮肉,用尖牙咬斷羚羊的脖子,獅子也不會痛!”


    “所以,答案是一樣的!人殺人的理由,也是一樣的!”


    “……神經病。”對於有新意的觀點文萊思並不排斥,但是為了標新立異而答非所問隻會讓文萊思覺得愚蠢,更何況,文萊思也不需要更多的時間了。


    給出了簡單的評價後,文萊思一揮左手,一顆熾熱的火球徑直飛出,在女人的腳底炸裂開來,轉瞬之間灼熱的白光將女人全身籠罩,白色褪去後,留下的則是完全的黑。


    【使用2級火係法術“火球術”,消耗10mp;維持超魔技巧“全神貫注”狀態30秒,共計消耗20x3=60mp。當前狀態:額外mp=331/500。】


    “看起來你不以為然?但是,你為什麽會這麽輕描淡寫地把那個女人燒成焦炭呢?難道不是因為,即使她如此痛苦地死去,你也不會感覺到痛嗎?”


    文萊思身後的窗戶不知何時打開,裏麵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語氣卻和剛才的女人幾乎一模一樣,他駭然地回過頭去,看到一個幹瘦的男人正用詭異的姿勢從窗戶裏麵爬出來:“所以你明白了吧?我要殺你的理由。”


    “因為即便你死了,我也不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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