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人應該剛吃過午飯,瑪蓮娜陪著才四五歲的兒子,坐在鋪著舒適地毯的木質地板上,悠閑地搭著樂高玩具。


    邵暖爸爸則坐在沙發上,戴著金邊近視眼鏡,捧著本專業書籍翻看。


    茶幾上咖啡香嫋嫋,一副歲月靜好的溫馨畫麵。


    邵暖和盛嘉言並肩進來,這一家人齊齊抬頭,一眼就瞧見挺拔英俊的盛嘉言,邵國強不由得放下書,疑惑地看過去。


    “邵暖,這是……”瑪蓮娜則站起身來,伸出手跟盛嘉言交握,問道。


    邵暖微微一笑,簡單介紹:“盛嘉言,我男朋友。”


    盛嘉言挑了挑眉,麵露責怪地看了她一眼,攬住她的肩頭,更正道:“盛嘉言,邵暖未婚夫。”


    邵暖頭一回做這種帶青年才俊來撐場麵裝高格調的尷尬事兒,技術明顯不熟練,被盛嘉言這麽曖昧的一糾正,唇角一彎,差點破了功。


    她清咳一聲,低頭輕點一下,算是同意盛嘉言的措詞,隨即抬頭道:“邵教授,能不能單獨談一談?”


    “邵教授”這個恭敬卻不親近的稱呼,明顯讓邵國強一愣。


    他頓了頓,招呼邵暖進書房,盛嘉言徑直跟著一起走了進去。


    兩人並肩而坐,與邵國強隔著一張書桌,如同談判桌上的甲方乙方,隔桌對峙,一時間氣氛有點僵,三人沉默不語。


    邵國強沉吟了片刻,語氣一如平時在大學講課時般平和,開口問:“邵暖,你們找我什麽事?”


    邵暖沒打算迂回,單刀直入:“最近我陪嘉言參加了節目,國內出了好多亂七八糟的新聞,是你告訴我媽這些的嗎?”


    邵國強點點頭,拿出教育伊娃他們倆小豆丁的嚴父語氣,語重心長道:“邵暖,你一個女孩子,要懂得潔身自愛……”


    邵暖心頭不滿一下子升騰起來,搭在腿邊的手微微一顫,被旁邊盛嘉言溫暖的手突然緊緊握住。


    她略微上提的肩頭鬆弛下來,前傾的身體慢慢朝後靠,輕笑了一聲,語氣已然冷靜和緩:“邵教授,這些年,我們一直保持著不鹹不淡的客氣關係。我是不是潔身自愛,我想您應該沒有什麽評價的權利。何況,您一個做學問的大學教授,平常寫學術論文時,也講究個文獻資料來源要清晰。可現在,居然把八卦網站上的新聞當真,未免太過不嚴謹。”


    邵暖講話從未像今天這樣嘲諷十足,以往父女間雖然不太親近,但是彼此一直客氣有加,邵國強還是頭一次見到她如此強硬反諷的一麵。


    邵國強眉頭擰成一團,加重了語氣:“可照片,總不會是假的了吧。姑娘家家的,抽煙喝酒像什麽樣子!”


    邵暖頓時如芒刺在背,上身不由自主挺直前傾,下巴微抬,整個人條件反射般的呈防禦保護狀態。


    她正要反擊,一旁的盛嘉言長臂一勾,她脖頸間的反射保護膜被他溫柔氣息瞬間滲透,不由得跟著軟了下來。


    盛嘉言安撫性地摸了摸她光滑的短發,目光對上邵國強,從炸毛的邵暖那裏接過談判話語權,和顏悅色地說:“邵暖這都是被我連累。照片也可以ps,那些新聞都是我競爭對手的打擊手段。何況,邵暖不吸煙的,並且,我個人認為,偶爾喝點酒,根本無傷大雅。”


    “作為邵暖的家人,本應該最了解她最相信她,在任何時候都是她最堅強的後盾。雖然這話由我來說不太合適,但是邵教授,您對邵暖實在不太了解。”


    邵暖深吸一口氣,語氣恢複了平常的波瀾不驚。


    她淡淡道:“邵教授,我不期待你對我多了解。但是有一件事我想麻煩你,既然當初你跟我媽離婚時選擇了將我給我媽撫養,那就請你繼續不要打擾我們安靜的生活。我媽給了我她能給的全部,請不要對她的教育方式指手畫腳。我這個人如何,我和我媽之間的關係如何,這都是我們倆人之間的事,與別人毫無關係……”


    邵暖的肩頭突然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立時反應過來,“當然,現在我有了嘉言,這一切都是我們三個人事情,與你毫無關係。請你,不要再背著我,跟我媽說些你沒有任何立場的話……”


    被自己女兒如此壁壘分明的劃為外人,德高望重的邵教授臉上著實掛不住:“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


    邵暖輕嗬一聲,道,“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如果真是為了我好,麻煩你沒事不要聯係私下我媽,說一些有的沒的的事情。當然,我想你也不想跟瑪蓮娜有什麽爭執。”


    “我該做的事情,例行的拜訪,我會做到。對瑪蓮娜和伊娃他們我也會保持以往的態度,遷怒這麽沒水準的事情我做不出來。我隻想,邵教授你,注意好界限,保持好應有的距離。”


    話畢,邵暖站起身,拉起盛嘉言,毫不遲疑地走出書房。


    **


    邵國強一個人在書房,安靜地坐了許久。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客廳裏安靜的氛圍一掃而空,嘰嘰喳喳地像幼兒園放風玩耍時間。


    一直覺得這位“姐夫”眼熟,冥思苦想好半天的伊娃,終於眼前一亮,想起了這個“姐夫”究竟為何方神聖,她大聲道:“暖姐姐,這是不是你喜歡的那個歌星?”


    邵暖還沒說話,盛嘉言先笑了起來。


    他彎下腰,低頭對伊娃說:“對啊,你姐姐一直很喜歡我啊?”


    伊娃重重地點頭。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盛嘉言撿了個好欺負的小朋友套話。


    伊娃苦苦思索:“從……從我小時候開始。”


    盛嘉言笑:“你現在也是小時候啊。”


    伊娃猛搖頭:“從我,從我更小更小的時候開始,就是比現在還小還小的時候……”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伊娃弟弟馬爾文的樂高小火車,被盛嘉言三下兩下搭了個□□成,正咿咿呀呀中德語結合,指揮著“姐夫”加把勁,爭取讓火車早日開起來。


    茶幾上擺滿了瑪蓮娜自己烤的各色聖誕小餅幹,兩杯新打磨的咖啡香氣一陣陣襲來。


    由伊娃和邵暖充當翻譯,沒接觸過娛樂圈的瑪蓮娜,正饒有興致地聽盛嘉言八卦倆人一起拍過的真人秀,並用詠歎調一直感慨萬千:


    “……邵暖特別厲害,除了水,什麽都不怕的。”


    “什麽?她現在也會遊泳了!真是太厲害了!”


    “伊娃,你聽到沒?姐姐連水都不怕了,你還怕不怕去中文學校學寫字啊?”


    ……


    見邵國強出來,邵暖跟他們全家人道了聲:“uejahr(順利滑進新年!)”便禮貌地與盛嘉言一起告別。


    **


    倆人又鑽進邵暖這輛小巧玲瓏的車,邵暖笑意盈盈地看向盛嘉言:“嘉言,剛才謝了。”


    盛嘉言又將自己的長腿彎成適當的角度,抬頭逗她:“邵暖,咱倆這剛在一起,你就帶我來見識這麽複雜的家庭紛爭,就不怕我被嚇跑了?”


    邵暖發動車子,歎了口氣,故弄玄虛地降低了調子,以退為進道:“趁著咱倆愛得還沒那麽深,我把一切都攤開給你看,你要是怕,也可以早點抽身。省得你哪天愛我愛得要死要活的,再來個晴天霹靂,豈不是更對不起你?”


    盛嘉言彈她腦門一下:“愛得要死要活的人,不一直是你嗎?邵暖小粉絲,你可是從伊娃很小很小,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我了……”


    “對啊!”


    邵暖退沒退成,幹脆油嘴滑舌道,“經過了今天,我對你的愛,都深到馬裏亞納海溝去了。男神你可撐住了,迎接我鋪天蓋地的愛意吧!


    “我拭目以待。”


    倆人對視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彼此的心,仿佛又貼近了一層。


    盛嘉言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邵暖操控著方向盤轉了個彎,答道:“去找法比安,談談起訴那些不良媒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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