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太過無禮大膽,錦娘聽了不由心火直冒,瞟眼看冷青煜,卻見他眼裏一簇促狹的笑意,不由立即醒悟,這廝是故意讓她難堪的。


    才那一曲琴歌已經惹得不少人生妒,若是再當著眾人的麵與這廝理論,怕是讓人拿作把柄來攻訐自己,有王妃和劉妃娘娘在呢,不如裝傻保持沉默,作個乖巧聽話的媳婦就好,自會有人替自己出頭。


    冷青煜本是翩翩佳少年,身材修長筆挺,相貌俊秀飄逸,又是皇親貴胄,更兼還未定親,正是廳裏不少太太夫人眼裏最佳的女婿人選,更是不少姑娘小姐心裏的如意郎君,他此言一出,頓時如炸開的鍋一般,原本就因錦娘的琴歌而嫉妒的女子們這會子是更加妒恨錦娘了。


    最受不了的自然是裕親王妃,她嗔了自家寶貝兒子一眼,罵道:“你又說什麽混帳話來,侄媳可是你王嬸心裏的寶貝,由得你胡說八道的麽?再說了,這廳裏才貌雙全的好女子多了去了,自有你喜歡的討給你做老婆呢。”


    言下之意,廳裏隨便挑一個也比錦娘好,兒子眼光也太差了些。


    王妃聽了便冷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劉妃娘娘倒是先說了,“菊清,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試問大錦朝裏又有幾個能有錦娘之才?且不說那治家之方如何的精妙,就方才那一曲琴歌,你我又何曾聽見過,新鮮得很呢,怕是她自己所作吧,廳內女子,能彈能歌者不在少數,又有誰對如她一般,自詞自曲自彈自唱?你想要找這樣的好媳婦還真是難,怪不得小煜年紀不小了還沒定親,這孩子眼光不錯呢。”


    劉妃娘娘位份尊貴,在宮裏也是四妃之首,又得皇上榮寵數十年不衰,自然也是個有手段的人物,此話說得裕親王妃啞口無言,雖心有不甘,卻也不好反駁,隻好斜了眼去瞪冷青煜。


    冷青煜很無辜地聳聳肩,正要說話,自那邊廂走出一個女子來,身材阿娜,嫋嫋亭亭如柳隨風,最是一雙剪水雙瞳,如煙霧蒙朧,含情脈脈地看著冷青煜,“青煜哥哥哥,好久不見!”聲音如深穀黃鶯,清婉動聽。


    冷青煜一見卻像碰到了鬼一樣,身子一閃,躲到了裕親王妃身後。


    那女子見了,美麗的大眼裏立即升起一沉水霧,盈盈欲滴。


    裕親王妃一把將冷青煜扯了出來,高興地對那女子道:“含煙啊,你青煜哥哥好久沒見你,有些不好意思呢。”說著兩指一錯,在冷青煜腰上一擰。


    冷青煜疼得嘶了一口氣,隻好繃著臉對那名含煙的女子說道:“是啊,是啊,好久不見。”一抬眼,便看到錦娘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正看好戲般地看著他,心裏不由一火,走近含煙一步道:“含煙妹妹,你會剛才世嫂所彈之曲麽?哥哥我可是聽得如癡如醉啊。”


    那含煙見他肯與自己說話,又親近了稍許,心中乍喜,卻立即被他這句話給澆了個透心涼,不由狠狠瞪了錦娘一眼,不屑地嘟了嘴說道:“她有什麽好的,相貌平平,又是個庶出之女,還早已嫁作人婦,青煜哥哥,你不要被她一首歌曲給蒙騙了,聽說孫家夫人最是討厭她,連飯都吃不飽,又怎麽可能會彈如此好曲,誰知道是在哪裏偷學了來招搖的。”


    王妃自聽了冷青煜之言時就很是不豫,如今再聽含煙如此汙蔑錦娘,便更是上火,對那含煙道:“平陽郡主,你怎麽知道錦娘的曲子是偷學來的,可是你曾在何處聽到過同樣的曲子?”


    含煙嘴一撇,不屑地說道:“如此豔詞豔曲,本郡主哪裏聽過,沒得汙了本郡主的耳朵,想王嬸那兒媳早已嫁作人婦,卻作纏綿悱惻之詞,不知她與何人離愁別緒,如此淒切難舍,莫非……原是有私情的麽?”


    王妃一聽大怒,含煙這話太過尖銳,廳中女子方才歌舞之時,大多唱閨中小曲,自然都是描寫小女兒情態之詞,錦娘此詞也並不為過,但含煙如此細究,便是事非,正要回擊,劉妃娘娘將她一拉,站起身來對含煙道:“你自說錦娘的是豔詞豔曲,你才唱一首《木蘭花》中:有多情不似無情苦,隻有相思無盡處。試問平陽,那你又是在與誰相思,你的詞曲不豔麽?”


    平陽似乎有些畏懼劉妃娘娘,尤其當劉妃娘娘起身後,高她半個頭,昂首逼視她時,她更是心虛害怕,此時,對劉妃娘娘的話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低頭不語,隻是拿眼斜睨著錦娘。


    首禍者冷青煜卻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見含煙老實不再說話,他又對裕親王妃道:“娘,您以後可要小心著些給我找媳婦,沒有世嫂那才情的,我可不要啊,不然,就是娶進門了,我也不喜歡。”說著,對錦娘挑了挑眉,那神情暖昧得很,看在一眾大家閨秀眼裏便似他與錦娘真有何瓜曷一般。


    含煙見了怒氣一下又衝了上來,拉著冷青煜的衣袖道:“青煜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你竟然與她……光天化日之下,她可是有夫之婦,你們……”


    錦娘快就氣炸,想著自己若再不吱聲,這一群人怕是以為自己在默認,或是心虛,她強壓怒火,冷靜地對冷青煜說道:“謝世子抬愛,錦娘不勝感激,不過,錦娘很慶幸早已嫁作人婦,不然,若是遇上世子此等人物,錦娘豈不要一生盡毀?”


    冷青煜聽得眉頭直跳,他沒想到錦娘真會與他理論,依他平日經驗,被人如此戲說過的女子不是羞得無地自容,便是憤怒得哭泣尋死,哪像錦娘,仍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話語中槍捧齊來,一點麵子也沒給他留,那言外之意,竟然他便是一個混帳無賴,任誰嫁與他,都會自毀一生。


    他原就是在花樓戲坊裏遊戲慣了的,如何與女子調笑自是信手拈來,但此處長輩貴親們都在,他又不好過份浪言浪語,屋裏的女子都在看著他,他俊臉微郝,卻仍是笑意吟吟,手中折扇一甩,動作瀟灑風流,踱著步子走到含煙麵前,笑道:“含煙妹妹,世嫂說若是遇到我這等人,一輩子都會毀了,妹妹,哥哥有那麽混麽?”


    含煙見他走近,心早撲撲直跳起來,聽他如此一說,更是芳心雷動,羞郝著抬了頭對他道:“她不過嫁了個……身體有漾之人,哪裏比得上青煜哥哥你,青煜哥哥,一個不相幹的人,咱們何必總是說她,含煙來時繡了兩個香囊,送與哥哥吧。”說著自袖袋中拿出兩個精美的荷包來,冷青煜見了便笑著接了,卻隻是拿在手上,隨手甩著,那樣子似乎隨時都會將那香囊丟掉似的。


    原想著含煙會又找錦娘鬧幾句的,結果這丫頭隻要看見他就兩眼發綠,連妒嫉都省了,還是快些走開的是好,別一會子又纏上了不得脫身。


    裕親王妃也知道自己家兒子混帳慣了的,所以錦娘說那話時,她也不是很生氣,如此也好,免得青兒還沒娶親便有那不的名聲,見兒子很無聊,便對他道:“青煜,帶含煙妹妹出去玩吧,前兒不是說畫了幅好畫要讓含煙看麽?快去吧。”


    裕親王妃是很想含煙做世子妃的,因含煙乃是當今皇後的親侄女,又深得皇後娘娘的寵愛,是滿城郡主中,位分最高,封地最厚,家世最好的一位,若與之結親,兩強結合,王爺在朝中便多了一個有力的支持,或許,與簡親王也可以分庭抗禮了,尤其……那塊祥龍墨玉所代表的力量和財富……假以時日,能分上一杯羹也未為可知呢?


    冷青煜聽得眼睛都瞪圓了,他可是最怕這位驕蠻的小郡主的,今兒不過是逗著她給錦娘難堪,好玩而已,真要與她在一起,那他還不如跳了流淩河去……


    “娘,煜兒哪有作畫,沒有……我不”冷青煜跳著腳就要跑,被裕親王妃一把捉住,瞪了他一眼道:“你給我乖乖的,不然,一會你父王來了,我讓你好看。”


    冷青煜頓時如打了霜的茄子,低著頭斜看著含煙,不敢再跑,含煙笑著過去扯他的衣袖:“真的麽?青煜哥哥要帶我去看畫?含煙知道,青煜哥哥的畫技高超……”含煙還在興奮地說叨,兩眼閃閃發亮,臉紅撲撲的,隻是冷青煜覺得頭皮發麻,惱火地歪了頭去看錦娘。


    卻見錦娘目光悠長,眼神不知道投在何處,任他挑眉弄眼,她也當他不存在一般,似乎早忘了他這麽一號人,他心裏越發的不是滋味,被含煙半拖半扯,不情不願地出了廳。


    冷青煜一走,一幹青年男子也覺得沒什麽好戲看,便也哄鬧著出去了,畢竟男女賓還是分坐開席的,屋裏沒有了男主人,他們便沒有留下去的理由。


    屋裏隻剩下了女眷,大家說話也輕鬆隨意了些,劉妃娘娘便拉了錦娘的手道:“你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就是太軟弱了些,以後碰到類似的事情,你盡可放了膽子去找回場子來。”


    錦娘聽得一陣汗顏,自己不怎麽出頭,已經讓一眾的女人恨個半死了,若再表現得強悍,怕是凶名立既就在京城貴族裏傳開,如此別人隻會說她怕事,鋒忙要露,但露太出,就會成為出頭鳥,那樣就大大的不妥了。


    不過,麵上她還是很恭謹地應了,小意回複,以後會改雲雲。


    那邊上官枚見了便笑道:“娘娘,弟妹今天也夠出風頭了,先是那治家理府的法子,讓在坐的好多伯娘嬸嬸們開了眼界,後來又是高歌一曲驚動四坐,您還想要如何呢,總要給我們這些個平庸之人留一點點的空間表現下吧?”


    劉妃娘娘聽了倒是笑了,轉頭對太子妃道:“你家妹子可是越發的嘴利了,瞧瞧這一張嘴,一開口就是一套一套的,說得本宮有多偏心似的,同樣是的侄媳呢,哪能偏頗了,不過是庭兒……比堂兒要弱上稍許,所以才對錦娘要更為關切一些罷了。”


    這話還是有些賣好之意,畢竟先頭為了掌家的事,劉妃娘娘與太子妃之間有些不和,劉妃娘娘還是不想鬧得太僵了,所以才有此一說。


    太子妃聽了也是笑道:“不可是麽?枚兒如今也是越發的混了,她可是堂堂的世子妃,總作些口舌之爭做甚,將來簡親王府裏還不得你掌家啊,以後多跟王嬸學學才是,不要變得小家子氣了。”


    劉妃娘娘聽了這話便有些不豫,太子妃這是在警告錦娘和王妃呢,世子之位已定,就算錦娘再怎麽出色,在簡親王府裏,接手整個王府的也隻能是冷華堂,從而掌家的也隻能是上官枚,所以,告誡上官枚,不要爭些小利,隻管掌著大局就成。


    錦娘聽了不由抬眸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與上官枚長得也很相似,隻是氣度端嚴婉約,比上官枚更為成熟內斂,看來,也是個鬥爭的高手,還好,上官枚比起她來,又稚嫩多了,隻是如此教導下去,自己與相公以後在府裏的日子怕是越發的艱難了,這樣一想,她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


    心裏也是百轉千回,看整個屋裏,那一廂其實也有不少貴婦小姐,但她們隻是過來與太子妃和劉妃娘娘見了禮,便回到了邊,三五幾個在一起閑聊,隻有簡親王一家才在這一邊陪著劉妃娘娘和太子妃,看來,那邊廂的貴婦身份上定然是遜了一籌的。


    而且,這二位貴人平日眼裏怕也夾不進人去,隻對自家親人才會假以辭色的,就連剛才那含煙郡主,對劉妃娘娘也很是畏懼,看來,劉妃娘娘在宮裏的地位也不會低,既然上官枚可以有太子妃做為依靠,那自己也可以靠著劉妃娘娘的,至少,在太子登基以前,這個靠山還是有本事對抗得住太子妃的。


    聽說當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太子想要繼位,還是遙遙不期之事,而冷華庭如今的毒素正在慢慢清除,不久之後,怕就有站起來的可能,而那時,他有了強健的體魄,自是不再怕那些冷刀冷劍的侵襲了,因為,她相信,他會保護她的。


    正沉思著,就聽劉妃娘娘說道:“錦娘啊,雖然庭兒不是世子,但他可是正經的嫡子,簡親王唯一的嫡出,他身子已然堪憐了,就是皇上,也對他同情有加,而你又是個有才的,以後就更加應該相助你娘好生打理整個王府,力求將來能獨擔一麵,才能幫助和照顧庭兒。”


    這正是在透露給錦娘一個很好的信息,皇上對於簡親王這個嫡子還是很同情的,也就是說,皇上對嫡庶之分還是很在意的,也是,很少有庶子能繼承世子之位的,若非冷華庭身有殘疾,世子之位是不可能讓冷華堂來繼承的,那能不能理解成,若冷華庭身子恢複,世子之位便有可能找皇上討回?


    “謝娘娘教誨,錦娘一定聽娘娘的話,潛心學習治家理財之道,幫助母妃打理王府,孝敬公婆,照顧相公。”錦娘恭謹地回道。


    劉妃娘娘見她說得認真,不似在敷衍的樣子,便點了點頭,那邊上官枚聽了,語氣有些黯然的說道:“怕就怕弟妹太過賢能,會引得一眾的世家少年傾心側目,反倒會傷了二弟的心啊。”


    王妃聽了便是眉頭一皺,明眼人都能看得了,冷青煜不過是在胡鬧呢,錦娘嫁進府後有多麽關心和體貼庭兒,她這個做娘親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上官枚此言分明就是在敗壞錦娘的名聲,這話若是裕親王妃和平陽郡主所說,她還可以不那麽氣,畢竟那是外人,如今連身為嫂嫂的上官枚也是如此說法,那要是傳將出去,錦娘就會百口莫辨。


    王妃正要開口訓斥上官枚,一直沉默著的二太太說道:“錦娘這孩子是個厚道的,就算是有那些浪蕩無形的人來戲言,她也不會做那無恥之事的,枚兒,你大可以放心。”


    王妃一聽這話更氣,二太太貌似在說上官枚,誇獎錦娘,其實用詞上卻是很費思量,什麽叫錦娘厚道?是說錦娘方才對冷青煜的挑釁太過軟弱,沒有嚴詞喝責吧。


    錦娘初入世家貴族晏會,自然不能太過尖銳,有自己與一眾的長輩在,也由不得她一個小輩出頭,剛才錦娘的表現王妃還是很滿意的,與那些無形無狀的男子鬥嘴吵鬧,原就失了好深閨大秀的風範。


    後麵還用到無恥二字,其實就是變相在罵錦娘無恥,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男子調笑。


    正要反誨二太太幾句,這時裕親王妃過來了,她剛才去了二門,寧王妃帶著世子妃和郡主冷婉前來赴晏,她去迎接了。


    寧王妃與裕親王妃本是嫡親姐妹,今兒卻不知為何比簡親王妃來得更晚,都快到飯時了才來。


    錦娘一眼就看到臉色不豫的孫芸娘進了屋,冷婉正在一邊小聲地勸著什麽,見進了屋,才停下來,沒有再說。


    裕親王妃還著寧王妃一家子先給老太妃行了禮,又來給劉妃娘娘和太子妃見禮。


    劉妃娘娘似是不太待見寧王妃,對寧王妃的行禮很是冷淡,倒是太子妃對寧王妃很是親熱,問道:“竹清嬸嬸怎麽來得這麽晚,都快開席了呢。”


    寧王妃聽了便歎了氣,斜睨了眼孫芸娘,對太子妃搖了搖頭,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唉,還不是府裏頭的一些鎖事,都快讓人操碎心了……”說著又頓了頓,一副不願多提的樣子,轉了話題道:“不說這個,才來進,正好讓婉兒做了幾副百子千孫繡帕,還有幾套肚兜,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一會子讓人給您拿過去。”


    太子妃一聽,臉就紅了,羞澀地低頭一語,寧王妃便湊近了她道:“在嬸子這裏也不好意思麽?婉兒可是跟我說了,你有了呢。”


    太子妃聽了便看了婉兒一眼,卻是沉了聲對寧王妃道:“這事不能聲張,宮裏小人太多,如今又剛懷上,我怕……”


    寧王妃立即道:“我省得的,放心吧,你可千萬要保重,有了兒子才是真正有了傍身的依靠啊。”寧王妃立即低聲回道。


    太子妃這才緩了臉,又睃了眼孫芸娘道:“嬸子可是又受了媳婦的氣了?”這話是拔高了音說的,那邊正與錦娘說話的芸娘,還有二太太劉妃娘娘等全都聽見了,不由全看過來。


    寧王妃聽了先是一陣錯愕,但見太子妃眼裏的一抹厲色時,她立即明白了,便也大聲回道:“唉,真是個不省心的啊,你說爺們兒收個通房討個小妾啥的,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兒麽?她非要鬧,自己嫁進府來小半年了,也沒見半點音訊,還不準然兒納小,有點風吹草動的就鬧個驚天動地,真真是家門不幸啊,當初怎麽就娶了這麽一個人呢?”


    這樣一說,大家眼睛便全看向了孫芸娘,芸娘本來就氣沒消,這會子被婆婆當著大家的麵一頓說叨,臉上更有點掛不住,冷哼一聲說道:“且不說自家兒子是個遊蕩無形的,成日介喝花酒戲丫頭,與些下賤丕子眉來遠去勾勾搭搭,就是見了那……”


    說到此處,似乎有些太難說出口,便頓了頓,委屈地看了眼錦娘,接著又道:“別一張嘴就擱在媳婦身上念叨,也要想想自家兒子是個啥貨色,可別讓我說出好聽的來。”


    那邊寧王妃聽了臉都綠了,張口欲罵,裕親王就扯住了她,對她使了個眼色道:“跟個小輩鬧什麽,一屋子的客呢,還有劉妃娘娘和太子妃也在,沒得失了身份。”


    寧王妃這才抿嘴堵氣沒說了,隻是拿眼狠狠地瞪芸娘,太子妃卻是拉了寧王妃的手,輕蔑一笑道:“有什麽好聽不好聽的,孫相在朝中德高望重,又最是嚴正端方,按說家教應該就是好的,怎麽府裏的姑娘一個一個都行止不端,禮教不全呢,唉,難道家教不好麽?”


    這話可是連錦娘一並罵了進去,錦娘也是孫家的姑娘,芸娘不敢對太子妃回嘴,卻是更加委屈地看著錦娘,囁嚅著說道:“四妹妹,你聽聽……”


    錦娘正待要安慰她兩句,就聽上官枚也應合著太子妃,斜了眼道:“可不是嗎?那孫家的二姑娘,還是個嫡出呢,沒出嫁就來勾引人家相公,汙人相公清譽,拿自己清白不當一回事,逼人家娶她,更是不要臉到極致呢,哼,姐姐,我是不與那種人一般計較,不然,我要鬧到太後娘娘那去,讓她從此嫁不得人,做一輩子的姑子去。”


    屋裏眾人立即想到了孫玉娘去寧王府赴宴時遇到的那起子事來,聽了不由便都露出鄙夷的目光,就是有些對錦娘還算友好欽佩的人,如今看錦娘兩姐妹也是不屑得很,先前那原就暗戀冷青煜,妒嫉錦娘出盡風頭之人更是隨聲附合著,“可憐孫相怎麽會養出這樣的孫女來,孫家家門不幸啊,竟是沒一個好的。”


    “唉,怕是老相爺朝庭事忙,並不知道這些事呢,聽說孫將軍自邊境一回,便升了個奴婢出身的姨娘作平妻,還鬧到朝堂裏去了,寵妾滅妻呀,那樣的人養出來的,會是好的麽?”


    這話芸娘愛聽,她全然忘了人家原是針對她來的,更忘了錦娘是在受她的連累,抿了抿嘴,也附了一句:“我家老太爺昏潰了才聽任爹爹幹那事,這世上哪有奴婢扶正的道裏,不是找了話柄給人說麽?”


    錦娘聽了那個氣啊,人家說說就是了,當不聽見就好,她自己還要火上澆油,怕這臉丟得不夠麽?但當著外人的在,她又不想與芸娘針鋒相對,不然,隻會是更加讓人看戲,她幹脆離芸娘遠一些,站到王妃身邊去了。


    王妃卻覺得錦娘受了委屈,見她過來,便戳她腦門子道:“你傻呼呼地跟她站一起作甚,在府裏頭時,她何時當你是姐妹過,這會子自己不尊孝道,當著外人的麵,連婆婆也敢頂的人,能說出什麽好話來,你自好生呆在為娘身邊,別再沾惹她了,沒得受了連累,她還以怨報德呢。”


    芸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連錦娘這一個同盟也趕走了,不由更氣,一看自家婆婆嘴角含了絲得意,她便衝口說道:“哪裏是我不肯孝敬公婆,實是生平不幸,嫁了個……嫁了個耍妓玩童之人……”倒底覺得說出來自己也沒臉,還是頓住沒有繼續往下說。


    但屋裏都是精明人,她隻漏些音,人家便想轉了,不由也有些同情她來,這一屋的女人便是身份尊貴的,個個都是大婦的身份,就是那沒嫁的,將來也隻會做人正妻,對小妾通房的很是忌恨,如今再聽童孌之事,更加鄙夷,一時看寧王妃的眼神又變了幾變。


    冷婉一直沉默著,這樣的場合不適合她一個待嫁的女子說什麽,這會子見自己娘親氣得快要昏潰,不由小意地扯了扯芸娘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芸娘正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見冷婉扯她,她便隨口說道:“扯我做什麽,難道我說錯什麽了麽?你哥原就是那樣……”


    “嫂嫂,我哥沒臉,你就風光了?別忘了你是我嫂子呢。”冷婉忍不住截口道,見芸娘還待再說,冷婉氣不過輕哼道:“我哥哪裏是你嘴裏說的那樣,你不要在外亂說汙他名聲了,快去給娘道個歉去,可別忘了,你如今是寧王府的世子妃。”


    芸娘聽了不由氣急,沒想到了向與她還算友好的冷婉也當眾呸她,不由氣紅了臉,衝口就對她說道:“你也來編排我了?以為你自個兒就是個好的呢,一個未出嫁的大姑娘,有事沒事就往簡親王府跑,還不就是看中了簡親王府的三公子,想與他私會麽?你當你就是個好的呢。”


    冷婉可是在京城裏享有清譽的郡主之一,向來就是才貌雙全,知書達理的美名兒,這會子被芸娘如此一說,又羞又氣,扭了身子就伏在寧王妃懷裏哭了起來,寧王妃聽了再也忍不住,回身作勢就要打芸娘,裕親王妃一把將她扯住了,憤聲道:“真真是個無德無行之人,別與她一般見識了,以後少帶她出門子就是,沒得丟人現眼啊。”


    那邊二太太也是被點了名的苦主家長,她也過來安慰冷婉,“婉兒,別跟她記較了,好歹是你嫂嫂,以前還以為孫家家風不錯呢,沒想到真是一個一個全沒好形兒,看來,真是家教虧失啊。”


    這話又是連著錦娘也罵進去了,錦娘站在屋裏就覺得無聊得很,以前芸娘還算聰明,做事也還有分寸,如今怎麽變得沉不得半點氣來了,一屋子人全被她得罪光了,又是當著外人的麵,半點也不給自已婆婆和丈夫留麵子,回去怕是……


    唉,她也是自己找,管那麽多作甚,別一個不好,又惹到自己身上來了,一時間,錦娘隻想要離開這裏,便抬眼看王妃,王妃正憐惜地看著她,錦娘不由心裏一暖,輕呼了聲:“娘……”


    那邊劉妃娘娘也是對她微笑道:“你是好孩子,你婆婆清楚的,她也沒少到宮裏來跟我念叨你,你那法子還可不可以再改進些,嗯……就是針對後宮的,明兒你有空了,讓你婆婆帶你進宮去,你好生跟我說道說道。”


    太子妃一聽,腦子轉得飛快,自己宮裏那些個事也是亂得很,要是能找個好法子治了,自己也能輕鬆好多,如今自己懷有身孕,不能太過操勞,可宮裏又有好幾個虎視視耽耽的,巴不得自己身子不好,她們就上杆子的來搶那掌宮之權……這錦娘其實脾氣好得很,這麽些人一起來攻訐她,她也隻是苦笑,並沒強詞反駁吵鬧,倒是個能交的厚道人,以後對妹妹其實威協也不大……


    “弟妹,看你也真是個能幹的,哪天你和枚兒一起也去我宮裏來坐坐,幫我看看,要如何規整規整才好。”太子妃難得地對錦娘露出笑顏,親熱地說道。


    上官枚聽了便心有不豫,自家姐姐怎麽也巴著錦娘呢,才不是還幫著自己的麽?這樣一想,心裏便對錦娘更是忌恨了三份。


    錦娘倒真沒想到太子妃會對她如此和顏悅色,便看了劉妃娘娘一眼,似在討個主意,劉妃娘娘見了便笑道:“你哪天就去幫幫太子妃吧,她如今不能太操勞,正要有個幫手幫襯著呢,若是你真有那治宮的好法子,也算是你功德一件呢,太子妃會記著你的好的。”


    轉頭又對太子妃挑了挑眉,戲笑道:“太子妃,你說對不?”


    太子妃聽了就掩嘴笑,“娘娘說的哪有錯兒的,弟妹與我家枚兒原是妯娌,本該常來常往的,她幫了我,我自然是知道好的,定然不會虧了她去。”


    上官枚聽了就將頭一偏,眼睛看向了別處,嘴卻是緊緊抿著,似在極力掩飾心裏的不痛快,二太太便過來拉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附在她耳邊柔聲輕道:“終歸是你嫡親親的姐姐呢,最疼的自然是你,哪裏就會去幫著外人了。”


    上官枚一聽也是,不由嫣然一笑,揚了臉對二太太道:“二嬸子,你真的要與寧王府結親麽?我瞧那婉郡主人還不錯呢。”


    二太太聽了笑著點了點頭,稍傾,臉色又黯淡一些,說道:“隻是軒兒似是不太樂意,我正在勸他呢。”


    上官枚聽得一震,冷華軒雖有功名,但沒有參加殿試,如今正在太學院學著,這身份上比起冷婉來,可是差了蠻多,自古女攀高枝,男附低就,能結這樣一門好親,冷華軒怎麽還不肯呢,應該很高興才對啊。


    腦子裏又浮現出自家相公的身影來,想著,若是這種事落在冷華堂身上,他怕……求之不得吧,原就是個權利**很重之人……又想起即將嫁進門的孫玉娘來,冷華堂一再的跟她保證,對那孫玉娘半點情份也沒有,不過是為勢所迫才要娶的,可是如今想來,其實是看中了孫玉娘相府嫡孫女的身份,想著有朝一日承了爵,也能多一個嶽家幫襯他吧……


    一時,又覺得煩燥了起來,正好開席了,便跟在眾人一起去用飯了。


    因著在大廳裏,如簡親王府、寧王府、還有裕親王府本家都鬧得不太愉快,用過飯,劉妃娘娘帶著太子妃一走,連裕親王妃請回的戲班子都還沒開囉呢,大家便都散了,裕親王妃便氣得咬牙切齒,沒得去找了罪魁禍首冷青煜去,要好生罵罵他出個氣就好。


    誰知在園子裏找了個圈,楞是沒見著人,那幫子關係好的年青公子們自在一處玩鬧著,也沒見他出來瘋,裕親王妃便去了他的屋裏,卻見冷青煜難得的老實呆在自己屋裏,望著屋裏的一盆金蘭發呆。


    裕親王妃本想罵他的話便生生咽進肚子裏去了,過去撫了他的頭道:“怎麽,磨怔了?一個人躲這做什麽?含煙呢?”


    冷青煜怔了怔,眼神有些茫然地回道:“她吵死了,我找個理由躲了,娘,以後別讓她跟著我,煩著呢。”


    裕親王妃聽了便要作勢擰他,卻見他神情厭厭的,便沒下手,卻總感覺他哪裏不對勁,摸了他額頭說道:“可是病了?”


    冷青煜將頭一偏,煩燥道:“沒呢,在想要娶個什麽樣的娘子回來孝敬娘。”


    裕親王妃一聽來了興致,說道:“說說看,可是中意了哪個,今兒府裏可來了不少大家閨秀,你若看中了,我便使了媒人去說合。”


    冷青煜聽了將頭歪在裕親王妃懷裏,眼神越發的迷茫了,好半天才道:“看不中,一個也看不中,看誰都不對付,娘,真沒那特別一些的麽?就像……”


    錦娘一回府,便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似的,跟王妃匆匆道了別,就回了自已院裏。


    打了簾子進屋,卻見冷華庭正坐在穿堂裏,身邊也沒個人侍候著,一張臉僵木著,麵無表情,隻是那魅惑迷人的鳳眼巴巴地看著進門的她,豐潤的紅唇也嘟得能掛上一把茶壺,一副被遺棄了的模樣。


    錦娘見了便皺了眉,四兒幫她脫了錦披,她便急步走過去探冷華庭的手,真是冰涼的呢,不由氣道:“相公,怎麽坐這呢,凍著了怎麽辦?”轉過頭又對屋裏喊,“人呢,怎麽能讓少爺一個人坐穿堂裏,也不說生個火盆,連個手爐也沒備,真真是越發的懶怠了,這屋裏,真該治治了,一會子我要……”


    一進門就碎碎念,卻讓冷華庭原本垮著的一張俊臉微微緩了緩,見她還在四處張羅要去找人來,便一把將她扯進懷裏,擰了她的鼻子道:“不怪她們,誰讓你這麽晚才回來的,我就要一個人坐在這裏等,就要將自己凍著,看你回來了虧不虧心。”


    錦娘聽得一噤,見他清亮水潤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惶恐,不由又心疼起來,又覺得甜密,任他擰著自己的鼻子,嗡著嗓子道:“這不是一用過午飯就回了麽?”


    輕撫了撫他明朗的前額,在心裏微微歎了口氣,偎在他懷裏柔聲說道:“明知道我會虧心的,還要這樣,以後再不許一個人坐著挨風了,要凍著怎麽辦?”


    冷華庭撇了撇嘴道:“怕你對別人發花癡呢,你個小色女,若你哪天出了門子不回了,我怎麽辦?”


    錦娘聽著就心酸,他是沒有安全感吧,自小在這府裏,看似錦衣玉食,卻是缺少親人關懷和疼愛的,這合府上下,總是想著法子的害他,對誰都得防著,如今有了自己,他才感覺有了伴,不再孤寂,所以,自己一走,他又惶恐了。


    摟了摟他的頸子,錦娘柔聲道:“進屋吧,外麵冷呢,一會著了涼可不好。”


    冷華庭被她抱了一會子,感覺空落落的心又回了肚子,心裏踏實了好多,嘟了嘴,眼裏透著委屈和無辜:“娘子,我餓……”


    錦娘聽得差點沒從他身上滾落下去,扭起身站直了道:“怎麽會沒用飯?秀姑不是都在屋裏麽?”


    冷華庭聽她語氣不善,嘴一撇,那妖豔邪魅的鳳眼便升起一層水霧,錦娘一見就心軟了,忙推了他往裏屋去,就見秀姑正在擺著飯,一抬頭見她來了,便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少奶奶總算回了,這飯奴婢都熱了四回了,少爺就是不肯吃。”


    錦娘聽了眉頭皺得更緊,剛要罵他,便見有小丫頭打了簾子進來稟報:“少奶奶,三老爺來了,說是要見您和少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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