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巧呢,四妹妹,你不肯和姐姐我一同回,姐姐隻好一個人孤零零地回了,沒想到,就在家門前碰到四妹妹和妹夫。”玉娘扶著紅兒的手,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神情清爽愜意得很。


    冷華庭根本就無視她,抱起揚哥兒就往屋裏走,錦娘對玉娘免強笑笑,說道:“外麵風大,怕凍著揚哥兒,我們就先前去了,二姐你身子沉,還是慢些走的好,可小心著些。”


    玉娘看到冷華庭冷著臉已然走了,心下一黯,隨即又笑嘻嘻地說道,“無事的,孩子要緊,四妹妹你先走一步吧。”


    一會子二夫人聽到有人報,急忙迎了出來,冷華庭一見二夫人,忙將揚哥兒給秀姑抱了,自己躬身下拜,二夫人看著這個身材挺撥,高大俊美的女婿就錯不開眼,一時鼻子一酸,眼睛就濕了,看著冷華庭不斷地說著:“好,好,好,真是好孩子,好孩子啊。”


    一旁的冬兒便笑著扯二夫人的衣袖,指了指秀姑手裏的揚哥兒,揚哥兒是第一次來孫家,所以看一切都陌生得很,兩隻墨玉般的眼珠兒四處張望著,小手兒不停地拍打著秀姑的肩膀,嘴裏哇哇的亂叫著。


    二夫人一看便喜歡,伸手就要去抱,揚哥人四個月了,知道認生,二夫人的手一伸過來,他小身板兒往秀姑懷裏一縮,小手兒就去拍二夫人的手。


    二夫人看著就笑了,“這孩子,才一點子大就認生呢,看著就是個精明的,來,外婆抱抱啊。”


    錦娘見了過來忙拉住二夫人道:“娘,女兒難得回來,你都沒看我一眼的,就知道去抱這小子,別抱他,他皮實著呢,一會能將您的頭發都弄散了去。”


    二夫人慈愛的抱住錦娘,出去了近一年,女兒已經長大了,個兒長高了,臉兒豐潤水靈,比之在娘家時,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原本隻是清秀的樣子,如今出落成了個大美人,雖然和女婿是不能比啦,但是,卻也是秀美可愛型的。


    “傻丫頭,娘怎麽會不理你呢,你……受苦了吧。”二夫人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噎,摸著女兒的秀發,柔聲道,女婿在跟前,她這個做嶽母的不好對女兒表現得太過熱切,不然,人家還以為自己說他簡親王府待閨女不好呢。


    錦娘伏進二夫人懷裏,膩歪了一陣才站直了,那邊揚哥兒看到自己娘親與二夫人親熱,拍著手就向錦娘伸來,嘟著嘴要抱抱呢,錦娘擰著他的小鼻子道:“就不抱你,叫你認生,外婆都不認得,小沒良心的。”


    揚哥兒聳聳鼻子,將眉眼鼻子皺成一團給錦娘做怪臉,二夫人見了笑得腰得彎了,指著揚哥兒道:“這孩子,這孩子,太有意思了,可真逗呢。”


    “見過二夫人。”秀姑豐兒幾個這才抽空給二夫人行禮,秀姑笑著對二夫人道:“咱們揚哥兒啊,就是聰明呢,不止是會作怪臉,還知道討好人,會吐泡泡,會生氣呢。”


    錦娘聽得一臉的黑線,在秀姑眼裏,揚哥兒啥都是好的,邊吐泡泡生氣都是聰明的表現,怪不得前世的老人說,孩子還真不能丟給老人帶,隔代親啊,老人會不講條件的寵愛孫子的。


    一會子玉娘挺著個肚子進來了,二夫人忙過去迎她,笑道:“今兒個可巧了,怎麽二姑奶奶也一起回來,哎啊,這身子沉的,快來人,好生扶著二姑奶奶,可別讓她摔著。”


    玉娘聽了隻是淡淡的笑了笑,手支著腰,仗著大肚子,並沒有給二夫人行禮。


    錦娘看著就不喜,二夫人如今可是父親的側室,雖說是庶母,但玉娘做為晚輩也不該如此傲慢無禮吧,就算是看在自己的麵上,也該意思意思啊。


    “娘,咱們去見老太太吧,軒哥兒得有兩歲了吧,好久沒見著了,怪想他呢。”


    玉娘於是一挽二夫人的手,拉著她便往前走,二夫人一個長輩,沒必要在玉娘麵前伏低做小,她自己就是個庶妻,憑什麽對自己的娘親甩臉子,這樣的人,還真沒必要拿正眼對她。


    二夫人自然知道錦娘的意思,不過,如今她在孫家也不用如以前一樣伏低做小了,大夫人早就偏攤了許多時日了,又被打入了佛堂,老太太年紀大了,如今府裏就靠著二夫人理事呢。


    而且,最讓二夫人撐臉的就是,錦娘每月都要送不少銀子回來貼補家用,銀子是好東西啊,就算在清貴的人家,沒銀子也清貴不起來,府裏好幾個姑奶奶嫁出去後,就隻有二夫人所生的四姑奶奶最有本事,那銀子像水一樣的往娘家送,還是夫家人親自給送來的,可見她在夫家的地位不一般了。


    府裏的幾個老姨娘們有時坐在一起閑聊,最羨慕的就是二夫人,好在二夫人也不是那起了勢就不認人的,對那些個老實點的老姨娘都還算照顧,因此上,二夫人在府裏的聲望也很好,地位也因著軒哥兒和錦娘越發的水漲船高了。


    “好呢,你奶奶可最是想你了,這幾天知道你自京城回了,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就盼著你回門子呢,你爹爹……出征前還天天朝著南邊兒望,就指望著你能早些回來,他說,你不回來,他在邊關的日子就會難受呢。”二夫人嘮嘮叨叨地對錦娘念著。


    錦娘一聽說父親也在盼著自己,鼻子就發酸,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還要去那苦寒的邊關為皇家賣命,真真不值當呢,她一想到這個就氣,方才來的路上,冷華庭將他在朝中的事情對錦娘說了一遍,錦娘對當今的皇上還真是不感冒得很,從沒見過這樣的,又想羊兒吃草,又不給羊兒吃草,天下不這樣便宜的事麽?


    還說要打自家相公,我呸,本夫人不待見你,讓你沒錢打仗,讓你兵敗如山,讓你……不行啊,兵敗了,爹爹怎麽辦?狗皇帝可真陰毒啊,把自己的爹爹放到火上烤,讓自己看著爹爹的份上,也不能不管這該死的戰爭。


    娘兩一時沉默下來,都有些傷感,快走到老太太院子裏,就聽揚哥兒高興的哦哦叫了起來,小手兒不停地拍著,腿個小胖腿使勁在秀姑懷裏蹬,錦娘看著詫異,問秀姑:“他這又是怎麽了?”


    “是看到少爺呢,嗬嗬,小孩子,認伴呢。”秀姑拚了老力才抱得住揚哥兒,笑著說道。


    錦娘回過頭去,果然看到一個兩歲大點小胖小子正向院外衝了出來,那眉眼跟自已還有幾分相像,不過,比自己的五官卻是要長得精致一些,很像二夫人。


    “娘,你不帶這樣的,怎麽把軒哥兒生得比我還漂亮啊。”錦娘見不由哀嚎,卻是鬆開二夫人便想要去抱那胖小子。


    軒哥兒正是有趣的時候,話也是三個字三個字的往外蹦:“娘親親,要抱抱,姐姐呢。”


    一看到錦娘走過來,忙頓住腳,瞪著清亮的大眼看著錦娘,偏過身子伸了隻小胖手出來:“姐姐麽?要糖果,奶奶說,有糖果。”


    錦娘聽得眉花眼笑,臭小子,知道講條件呢,怕是不給糖就不讓抱呢,一邊的雙兒機靈的自包袱裏就拿了一包江南做的蓮子酥來,手高高揚起:“小少爺,這是夫人給你從南邊帶來的哦。京城裏沒有的哦。”


    軒哥兒聽著就要跳著去拿,雙兒將手提高,讓他拿不到,軒哥兒立即對錦娘道:“四姐姐,抱抱我,抱抱我。”和剛才拽拽的模樣兒判若兩人,這小子也太現實了些吧。


    錦娘彎腰抱起他,還真是沉呢,在他臉上狠親了一口,軒哥兒手裏拿到了想要的點心,立即就嫌惡的擦了擦自己被親的臉,扭著身子要下來。


    那邊揚哥兒見了不樂意了,他已經跟這個小哥哥打了好一陣招呼了,可是人家嫌他小,根本就沒理他,這會子自己的娘親又親那小哥嗬,他便吃醋了,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一時間,老太太院子裏熱鬧了起來,孫媽媽和紅袖兩個打了簾子就出來,見到這情形都樂了,兩個上前來給錦娘和冷華庭見禮,“老太太可盼著四姑爺四姑奶奶回來了。”


    一轉眸,看到四姑爺是站著的,不由微怔,隨即都笑了起來,四姑奶奶,可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幾人進了屋,冷華庭和錦娘雙雙給老太太行了禮,老太太坐在坑上,一年多過去,人也沒見老態,反倒精神了很多,看著站起來的冷華庭,她不停地抹著眼淚,哽著聲對錦娘道:“我的兒,你有福啊。”


    錦娘聽著也濕了眼,給老太太磕了幾個響頭才站起來,又去抱了揚哥兒來給老祖宗見禮,老太太見了如此可愛又漂亮的曾孫,含著淚,笑得合不攏嘴,一家子其樂融融,笑逐顏開。


    沒多久,小丫頭打簾子進來稟報,“老太太,二姑奶奶回門子了,如今正在院子外頭呢。”


    老太太一聽,臉上笑容有點僵,看了錦娘一眼,錦娘忙笑道:“二姐和我前後下的車,她挺著大肚子,我讓她走慢些,一進門,看見奶奶就高興,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錦娘這話是為了二夫人解圍,怕老太太說二夫人聽迎了自己女兒,外帶了玉娘,但是老太太卻是道:“她既是大個肚子,這會子回來做什麽,不是說,下個月就要生了麽?以前月份小時,帶幾個信回去讓她來看她娘親,她都推托有身子不方便,這會子倒是方便了?”


    錦娘鬆了一口氣,沒接老太太這話,抱著揚哥兒,抓著揚哥兒的手教他與軒哥兒玩呢。


    一會子玉娘扶著腰進來了,她微微屈膝,算是給老太太行了禮,一坐下,眼淚就出來了,嬌嗔地叫了聲:“奶奶,孫女的命好苦啊。”


    老太太聽著就沉了臉,一屋子的好氣氛全被她給攪了,她這會子回,定然是有什麽麻煩事,隻好忍著氣問道:“你這又是怎麽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不要在夫家一受點子丁點大的委屈,就要鬧到娘家來。”


    其實,老太太也是知道了冷華堂的事情,老太爺這幾日是故意窩在家裏沒有上朝,托病呢,為的就是怕左右為難,不好做人,一邊是太子,一邊是六皇子,一麵是錦娘,一麵是玉娘,手心手背的都是肉,老太爺也不好站明隊,就幹脆自冷華庭從江南一回,便托病了。


    簡親王世子原來是那樣的身世,這讓老太爺臉上也很是無光,但這樁婚事是玉娘自己惹出來了,怪不得旁人,這事老太太也就不太想管,反正簡親王府裏有錦娘在,玉娘隻要做得不太過份,怎麽著錦娘也會照應一二的,但她若和她的娘親大夫人一樣的話,那便會落個無人問津,孤苦無依的下場,孫家,也是無能為力的,冷華堂若是死了,那玉娘就是寡居,誰願意接個寡居的出嫁之女回娘家養著?


    “奶奶,這事滿京城都鬧開了,您不會不知道的,那是個畜牲啊,孫女要與他和離。”玉娘哭得像個淚人兒,抽抽噎噎的。


    錦娘在一邊想,她這也是倒黴了,怎麽就嫁了這麽一個人呢,如今肚子都這麽大了,和離,孫家丟得起這個人麽?簡親王府也丟不起的,知道的,是玉娘自己要和離的,不知道的,怕是以為簡親王容不下孤兒寡母,趕盡殺絕,那時要讓有心人再造個勢,輿論的力量也是可怕的。


    果然老太太一聽就怒了,對玉娘喝道:“烈女不嫁二夫,你就死了這份心思,好生在簡親王府守著吧,還好你有個孩子伴身,將來也不至會寂寞的,老了也有靠,和離這話再不可以說了,孫家丟不起這個人。”


    玉娘聽著就哭得更凶了,錦娘看著有點煩,轉了頭,發現自家相公臉色很不好看,怕也是很難忍受玉娘了,便對冷華庭道:“相公,咱們抱著揚哥兒去見見老太爺吧,正好帶了些好藥材回了,不知道對老太爺的病有幫助沒。”


    小兩口給老太太行了禮,退了出來,錦娘抱著揚哥兒走在後麵,一會子雙兒悄悄地跟了上來,附在錦娘耳邊說道:“夫人,奴婢總感覺那個紅兒不太對勁,奴婢怕她起什麽壞心思呢?”


    錦娘聽得一怔,回頭看雙兒,雙兒比四兒都要機敏,每每第六感特別靈似的,對危險很**,她這種六識曾經救過錦娘一回,說起提醒,這算是第三回了,所以,錦娘如今去哪裏都願意帶著她,把她當四兒一樣的待著。


    “要不……你去跟住她看看,一會子發現什麽再來報我就是。”錦娘拍了拍雙兒的肩膀,小聲說道。


    雙兒立即點了點頭,一臉興奮地走了,她對這種事情特別感興趣,又大膽細心,得了錦娘的許可,便悄悄地打了回轉。


    錦娘陪著冷華庭到了老太爺的書房,按說女子是不能隨意到前院的,但孫府裏,似乎沒一個人認為錦娘不該去,更沒個人攔著,像是早就準備了錦娘會去似的,一路上小廝們自動退開一些,怕衝撞了錦娘,錦娘看著也沒怎麽介意。


    到了書房,老太爺果然正等著呢,一見錦娘抱著揚哥兒來了,老爺上也浮出了笑意,點著頭道:“嗯,很好,四丫頭,你是個有福的。”


    錦娘與冷華庭忙給老太爺磕頭,老太爺看著身體健康的冷華庭一點也不驚訝,隻是道:“肯站起來,看來,你是認為自己有能力護著妻兒了,爺爺我看著也高興啊。”


    冷華庭聽得一怔,深遂的鳳眸複雜地看著老太爺。


    “皇上對你夫妻的心思,爺爺我是最明白的,在朝堂之個鬥了幾十年,皇上什麽性子豈有看不清的道理,你們為今之計便是以不變應萬變,皇上自為求著你們的。”老太爺撫了撫頜下的胡須,深沉地看著冷華庭說道。


    冷華庭眼睛一亮,定定地看著老太爺,恭敬地又行了一禮道:“還請老太爺多多教誨。”


    “那所謂的行商大臣,不過是個名頭而已,你們應該早些自己成立這樣的商隊才是,何必將這指派權交到皇上的手裏,皇上為人心胸太過狹隘,不足以成大事,但卻能將賢能之人困死,使之才能難展十之一二,所以,你們隻要真有力量,那就暗底下行動吧,不用在意皇上的看法,更不要妄想在皇上這裏得到正名。隻要自己擁有強力之後,不管是皇上還是其他人,都得對你們忌憚三分,那時,你們才能最充分的保護好自己。”


    老太爺一席話,可喂智慮深熟,考量周祥,也正是冷華庭之所想,所以,冷華庭越聽眼睛越亮,“老太爺說得極時,隻是,如今皇上處處製肘著孫婿,讓孫婿還轉艱難,不知有何法子可解?”


    “唉,爺爺我這幾天天也在想著這事,你嶽父如今在邊關,朝中銀糧短缺,怕是難以支撐一個月了,偏生皇上不肯一致對外,還在內鬥,明明應該安撫於你們,卻用一慣對待臣下的伎倆來對付你們,肯定是會寒了你們的心的。


    這可真是……唉,要是有法子能將你嶽父調回,這事倒好辦了。就讓大錦丟幾個城池便是了,到時,你們再將那支私兵壯大幾倍,拉到前線去救急,到時,皇上就肯要倚仗你們了。”老太爺眉頭深鎖,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大老爺可是老太爺的親生,任誰也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在前線吃敗做仗,甚至危急生命啊。


    “那就讓爹爹送幾個城池給西涼好了,將西涼的戰線拉長一些,以消掉他們的糧馬,而爹爹退城時,要堅壁清野,讓他們隻能占個空城,他們國內也是苦寒之地,比大錦也富不了多少,戰爭的時間拉得越長,他們便越吃不消,到時,隻要皇上低了頭,咱們拿了主動權,便再對爹爹施了緩手就是。”錦娘聽了便不以為然地說道。


    老太爺聽得臉色一沉,半晌才道:“此來,你爹爹的名聲可就要壞了。”


    “又怎麽會壞了名聲,咱們隻當這是個戰爭策略好了,隻要嶽父能多撐幾個月,小婿便揮軍北上,將那西涼人打回他們老家去。”冷華庭自信滿滿地說道。


    “但是,這又何其難,你們是不知道皇上又多麽倔,不到十萬火急,是怎麽也不願意給你們低頭的,你們的私兵,怕也隻能在太子的掩護下壯大起來,這個,還得太子同意才行,太子就算是再賢明,也不一定會應了你們,畢竟,他將來也要當皇帝,誰願意睡榻之側有一頭雄獅?”這事,還得從長計議啊。


    正商議著,老太爺的長隨長忠在外麵敲門,聲音很是急迫:“老相爺,大老爺送了信回來了。”


    老太爺聽得一怔,忙叫長忠拿了信進來,接過一看,果然是一封火漆信,撕開封口,當著錦娘和冷華庭的麵,老相爺就看了起來,一看之下,臉色大變,對站著的小兩口道:“西涼人等不得了,戰爭已然開始,你爹爹所率十萬大軍,隻經兩役,已折員兩萬,西涼這一次是誓在必得,想速戰速決,將全國的兵力都逼到了邊關,你爹爹,危險了啊。”


    錦娘聽得心中一緊,忙看向冷華庭,冷華庭也覺得事態緊急,得趕緊找太子商量商量才是。就算不能擴展自己的私兵,也可以京城西山大營的軍營裏直接調撥人馬過來,以私兵的裝備配備好武器,同時,以先前的練兵之法,強練一個月也是好的。


    冷華庭向老太爺一拱手,就要告辭,老太爺卻是狡黠地一笑道:“急什麽,難得回一次門子,用過飯再走,嗯,最好是今兒不要走了,就留在娘家過一宿,等明天再回吧。”


    冷華庭先是聽得一怔,隨即明白了老太爺的意思,這當口,皇上和太子比自己更急呢,與其自己找上門去,不如讓他們求來,那時,有什麽條件都要提得多。


    遂對老太爺點了頭道:“孫婿謹尊老太爺的吩咐。”


    老太爺聽得哈哈大笑,知道冷華庭明白了他的意思,拍著他的肩膀道:“走,咱們殺了盤去。”


    冷華庭自然是欣然奉陪,老太爺確實是個人精,活了一輩子,在朝為相幾十年而屹立不倒,當然是既精明又滑頭的,該出頭的出頭,不該惹的事情決不沾邊,就他在冷華庭與冷華堂兩兄弟的爭鬥中的表現來看,他的眼光可謂深遠,而為更是狡猾之極,明知道皇上是兩人都想用,兩人都不信任,耍得是平衡之術,所以,他堅決的退到了一邊,誰也不幫,誰了不得罪,隻看最後結果是誰,再堅定地站在誰這一邊。


    而方才那一番話也是將皇上和冷華庭的處境都分晰得入木三分,令冷華庭不得不佩服。


    錦娘悄悄地抱著揚哥兒退了出來,揚哥兒早就偎在錦娘懷裏睡著了,錦娘一出門,便用風披將他包緊,張媽媽坐在外堂等她,一見她出來,忙附在她耳邊道:“雙兒那小丫頭才回來了,正在外麵等呢。”


    錦娘聽了忙將揚哥兒遞給張媽媽,便去了外堂,雙兒果然在外麵著,一見錦娘,便在她耳邊嘰哩咕哩裏的說了幾句,錦娘聽得眉頭緊皺,怒火直冒,差一點就要衝出門去,找玉娘算帳,雙兒卻是一把拉住她道:“夫人何不將計就計,有些事情,怪不得咱們,是她自己非要如此……”


    錦娘一聽,緩過頭看著雙兒,然後唇邊勾了一絲笑意,拿手指戳了下她的頭道:“你有前途,來,咱們合計合計。”


    午飯時,老太爺與冷華庭攜手自書房過來,爺孫兩還在為一旁棋局爭論著,老太太看著便笑,都是一家人,便沒有男女分桌,隻是按主次坐下。


    吃飯時,錦娘細細地觀察玉娘,見她果然有些心不在焉,飯吃得很少,而眼睛卻不時地往冷華庭身上睃,似乎在打著什麽主意,她心下便冷笑,想打我男人的主意,也不看看你的斤兩夠不夠,自家那妖孽的眼睛邊瞟都沒有瞟過她一眼,這如今他是給老太太老太爺一點麵,若是放在平日,玉娘的腦袋怕是都要開花了。


    用過飯,玉娘也沒打算起身,仍坐在飯桌上,老太太和二夫人隻當她身子不便要歇口氣再走,也沒說什麽,錦娘和冷華庭起了身,錦娘對老太太道:“好久沒有回過門子了,我們今兒就在娘家住一宿再走,奶奶,您不會趕孫女吧。”


    老太太便笑著要打她:“別說住一宿,就是住一年奶奶也由著你呢,說得好像奶奶小器,舍不得給你飯吃似的。”


    錦娘笑了笑,對冷華庭道:“相公,你方才喝了點酒,不如讓雙兒陪著你到附院裏逛逛,等舒服了一些,你再去我的院子裏歇息歇息吧,我就陪揚哥兒在奶奶屋裏歇息。”


    冷華庭聽得詫異,但看錦娘目光炯炯有神,便沒說什麽,徑直去了,玉娘見了也起身告辭道:“奶奶,我也乏了,我先回我的院子裏歇息會子,再去看我娘。”


    老太太自然不會攔著她,點了頭許了。


    錦娘在老太太屋裏坐了一會子,等揚哥兒醒了,便讓秀姑抱了,卻是起身向老太太告辭,說是揚哥兒鬧,怕吵了老太太的清靜,臨行前說道:“奶奶,來時,我還備了些禮,這會子都放到我那小院子裏去了,裏麵有不少江南帶回的好料子,想要送給孫媽媽和紅袖姐姐呢,就是不知道她們喜歡什麽顏色的,一會子煩請孫媽媽和紅袖姐姐一起隨我去挑些來。”


    老太太自是願意,孫媽媽和紅袖心裏也是喜滋滋的,四姑娘向來出手大方,其實方才進來時,就一一打了賞,送了禮的,這衣料子便是她們二人多加的那一份,四姑娘還是如出嫁前一般,很是會做人。


    錦娘還著秀姑,張媽媽,還有豐兒,紅袖孫媽媽幾個,一行人慢慢地朝自己的小院子裏走。


    孫家人丁不多,幾個姑娘嫁了後,院子照樣收拾著,就等姑奶奶們回門子有個歇自己的地方,所以,錦娘住過的院子仍是很幹淨,冷華庭很喜歡,住在這裏能感覺自己也摻與到了錦娘成長的歲月裏了,心裏很是安寧甜蜜。


    他正在正堂裏,一會子拿起桌上的茶杯看看,一會子又拿起錦娘的遺在家裏的繡花棚子把玩,雙兒則在穿堂裏候著,眼睛不時的看著院子外麵,果然,不多時,玉娘扶著紅兒往這邊來了,雙兒的唇邊就勾起了一抹冷笑,還真是沒有見過這麽無恥的人,想方設法的要搶自家妹妹的丈夫,哼,爺是那種隨意被人勾引的人麽?何況,你還是個大肚婆,真不知道那玉娘的腦子是怎麽長的,裏麵怕是灌漿了吧。


    玉娘走到穿堂裏,雙兒笑吟吟地迎了她進來,“我家夫人還沒回呢,二夫人怎麽沒去自己個院子裏歇著?”


    玉娘一聽錦娘果然沒來,心裏一鬆,便道,“就是來看看四妹妹以前住過的地方,以前我和四妹妹關係好著呢,我在屋裏坐會,等四妹妹回了說會子話,你不用管我了,自個玩去吧。”說著,塞了個荷包給雙兒。


    雙兒歡喜地接了,當真退出了穿堂,紅兒也沒有跟在玉娘身後,玉娘獨自一人進了錦娘的屋。


    冷華庭聽到有人走進來,詫異地看過來,卻見是孫玉娘,臉便沉了下來,以為她是來找錦娘的,便沒理她,繼續觀看著屋裏的東西。


    “妹夫怎麽還沒歇息呢。”玉娘徑直走到正屋裏,一點也沒當自己是外人的坐在了椅子上,隨口問道。


    冷華庭冷冷地看她一眼,發現這屋裏一個旁人也沒有,覺著奇怪,便起身想要出去避嫌,玉娘卻道:“我知道妹夫對我的心思,我今兒特意來便是找個機會跟妹夫說幾句私房話的。”


    冷華庭聽得莫名,不由回頭看她,玉娘又道:“你大哥如今是沒指望了,我對妹夫的心,妹夫應該也明白,古時也不是沒有先例,夫死從叔的,我今兒來,便是想跟妹夫說,我願意給你做小,你隻給個姨娘名份也成,隻要能跟妹夫你在一起,我不在乎那些個了。”


    冷華庭聽得又氣又好笑,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知羞恥的女人,自己什麽時候對她有心思了?莫名其妙,他連與她多說一句也不屑,抬腳就往外走。


    “妹夫,我這裏可有你送的定情之物,我當寶貝一樣收著呢。若是讓四妹妹看到,不知道她做何想呢。”玉娘在他身後又悠悠然道。


    冷華庭聽得一怔,回過頭來看她,就見她手裏正拿著一根再碧玉簪子,看著有點麵熟,不由走近幾步去,誰知,玉娘突然大叫,“妹夫,你這是要做什麽?你不能這樣!”


    冷華庭聽得不慌不忙,嘴角還帶了絲笑意,冷冷地斜睨著玉娘,看她接下來,又要出什麽醜態。


    玉娘見他難得給自己幾分顏色,心中一喜,緩緩起身身他走了過來,雙眼閃著狡黠的光,邊走邊道:“我是到如今才知道,當初在寧王府,妹夫你可是設了一個好計謀啊,害得我不得不嫁給那個畜牲,今天這一幕又與當初何其相似,隻是對像變成了妹夫你,妹夫,你說,這算不算,也是緣份呢?”


    冷華庭聽得一怔,唇邊掛了絲冷笑:“當初你不是很喜歡他的麽?我不過成全你罷了。”


    “那你再成全我一回?這個簪子,我還是還你吧,免得你在四妹妹那不好解釋。”玉娘舉著簪子笑著走近,那樣子便是在誠心送還簪子給冷華庭,但是突然腳下一滑,整個身子便向冷華庭倒去。


    冷華庭出人意料的,身子向後一閃,退開幾步外,根本就沒有如玉娘預料的去扶她,玉娘哀怨地看著冷華庭,身子重重地向地上摔去,頓時,下身一陣熱流湧出,肚子也劇烈地疼痛了起來。


    玉娘是算準了冷華庭會扶她一把的,而這時候,紅兒便會拉了雙兒一起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但她怎麽也沒想到,冷華庭會見死不救,她不知道,冷華庭愛潔,對於錦娘以外的女人,從來是碰都不願意碰一下的,而且,他對玉娘早有防備,又怎麽會中她的計,她自己要尋死,與他何幹。


    這時,紅兒果然拉著雙兒進來了,而錦娘也帶著孫媽媽和紅袖幾個自偏房裏走了出來,孫媽媽搖著頭,憐憫地看了眼地上的玉娘,歎口氣道:“二姑奶奶,你這又是何苦。”


    紅袖忙招呼著請人將正慘叫著的玉娘從地上抬起,又著人快快去請產婆和在醫。


    冷華庭笑著臉對錦娘道:“娘子,戲好看麽?”


    錦娘臉一窘,嗔了他一眼道:“我不過是想要看她究竟要做什麽,總這麽神神叨叨的,不如讓她試一試死了心,沒想到,你真的不扶她呢。”


    “又醜又髒,我為什麽要扶?”冷華庭笑著擰了下她的鼻子道。


    錦娘是在玉娘走後不久,便帶著孫媽媽幾個抄近路來的小院,也沒走正門,自小院的偏門進去,就在偏房裏選料子,玉娘進來時,並不知道錦娘幾個都在屋裏,而冷華庭自然是知道的,他隻當錦娘有事,沒怎麽在意,後來,玉娘進來後,他也想知道玉娘想做什麽,便忍著心裏的煩厭與玉娘多呆了一會子,沒想到,還真是這麽一出戲,讓他好生哭笑不得。


    玉娘嚎叫著被人扶到擔架上,她睜開眼,看到錦娘和孫媽媽都在屋裏,立即明白了一些,大罵道:“孫錦娘,你設計我?”


    錦娘無奈又憐憫地看著她道:“我沒有設計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主導的,我隻是給了你唱這一出醜戲的機會而已,要不要唱,怎麽唱,都在你自己,沒人引誘你,更沒有人逼迫你。天作孽,尤自可,自作孽,不可活,玉娘,你好生生下孩子是正經,不要再肖想些不屬於你的東西了,安分過日子吧。”


    玉娘如瘋魔了一般,被人抬著出去時,還在破口大罵:“冷華庭,是你推我流產的,你要負責。”


    孫媽媽幾個聽著都搖了搖著,安慰錦娘和冷華庭道:“四姑爺,四姑奶奶,這些奴婢們全都看見,也聽見了,老太太和老太爺也不是那昏潰的人,很明事理的,你們大可以放心。”


    玉娘因著不足月就動了胎氣,當天便大出血,孩子又是胎位不正,足足痛了二十幾個時辰,才將孩子生下來,而她自己,卻是因出血過多,又難產,生下一個女嬰後便暈了過去。


    後來,在月子裏,她還吵鬧著要老太太和老太爺給她做主,她要冷華庭負責,要嫁給冷華庭做小,老太太和老太爺哪裏丟得起這個人,月子裏便將她訓斥了一番,讓她死了這個心,玉娘便在月子裏日日哭鬧,精神處於極度瘋狂狀態,常用手掐那新生的孩子,老太太無奈,便請了奶娘來,將孩子抱開,不給她自己養,玉娘便更是瘋狂了,老太太見著煩,便將她關在院子裏不許她出來。


    後來,孫府大院裏,便出了個半夜鬼嚎的女瘋子,誰也不敢靠近那個住著瘋子的院子。


    老太太原是想要在玉娘坐完月子後送她回簡親王府的,但沒想到她會成了這樣,這樣的玉娘送回去,實在是將孫家的顏麵都丟盡了,老太太也真丟不起這個人,隻好咬牙自己養著了,不過,好在錦娘懂事,又送了大筆銀子回來,說是給玉娘做生活費用的,老太太也隻當是府裏少了間院子就是,隻差人好生看著玉娘,給她好吃好喝,其他便由她自生自滅了。這些,都是後話。


    卻說那天,晚飯時沒到,太子殿下便到孫相府裏來了,親自找到冷華庭,將他自相府拉到太子府裏去議事了,北關戰急,老相爺也坐立不安起來,第二天,便上了朝。


    錦娘還是等著玉娘生了以後才回的府,後來,王妃知道了玉娘的情況,便著人將那孩子接回了簡親王府,找了人,好生養著,好在是個女兒,將來養大了,好生嫁了就是,就算她父母再不怎麽好,孩子是無辜的。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孩子回家沒幾天,一直躲在娘家不肯回的上官枚,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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