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四年前,冷華庭將赫連容城正法之後,看著冷華堂逐漸僵冷的身體,心情沉重而悲鬱,令人好生將冷華堂的屍體抬了送回簡親王府去,自己翻身上馬,去宮見皇上了。


    上官枚正在屋裏哭泣,昨天她背著府裏的人去了趟皇宮,求皇後讓她再見冷華堂一麵,皇後是勸也勸了,罵也罵了,但她總是不依,仍是非要去牢裏一趟,最後皇後也是看她太過傷心,想著她與冷華堂也是夫妻一場,心一軟,便允了,著人將她秘密送進牢裏去。


    見了冷華堂,一番傷心不舍,後悔悲痛自是不用說,最後,她留下毒藥給冷華堂,救不了他,便希望他能死個痛快,原想著,自己一離開,他就會自盡的,沒想到,第二天還是聽到了他被押赴刑場的消息,當時,她便哭暈了過去。


    侍書掐人中,撫胸口,好不容易將她救醒了過來,乍醒之下,她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嚇得侍書慌急火急的讓侍畫去找太醫,卻讓上官枚給止住了:“你……使個人去刑場,幫我看看……看看他,若是……太過殘酷,買通個殺手,給他個痛快吧。”


    侍書聽得嚇住,主子這也太大膽了,那可是公然挑戰皇權呢,冷華堂的判罰可是皇上親下的旨意,如此作,可是大逆不道啊,不過,她也明白主子心中的苦,唉,遇人不淑,偏還對那個人癡情一片,明明那個冷大人就很好啊,以前在府裏沒嫁時,侍書就發現了冷遜對上官枚不一樣,那眼神,看著自己家主子,就像在仰望仙女一般,最難能可貴的是,主子如今到了這步田地了,他還是癡心不改,主子,什麽時候對冷華堂的心,轉而接受冷遜呢?


    這會子不怕她的,她怕是會瘋了去,看著上官枚虛弱又悲痛的樣子,侍書一陣心疼,點了頭,應著出去了,但到了外麵,打了一個轉,又回來了,主子發瘋,她可不能跟著發瘋,那樣作,隻會皇後對主子生了怨懟的。


    正回進屋,便看到有小丫頭來報,說是大爺死了,被人抬回來了,她心中一凜,忙上前去捂住那丫頭的嘴:“小點聲,你可看見大爺他……”


    那小丫頭扳開侍書的手道:“我方才聽人說,大爺他被人從刑場上劫走,後來,又死了,好像是毒死的。”


    侍書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中落下一塊大石,忙進去報了上官枚,上官枚聽了雖然仍是傷心,但想著那人終是聽了自己的,並沒被淩虐致死,心下也安慰了許多,卻是一反常態的,並不去看,也不哭了,隻是怔怔的坐在屋裏,一個人發呆,就那樣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隻在玲姐兒醒了,鬧吃時,她才有點子反應。


    如此這般,一連十天半月都是這樣,人是越來越消瘦了,看那樣子,竟是想與大爺一同去的架式,侍書急了,便去了錦娘屋裏,求錦娘過來勸說勸說。


    錦娘好生的給冷華堂辦了喪事,又依他的遺言,將他葬入了簡親王府的祖墳之內,名字,還是刻的冷華堂,並沒有給他冠以赫連的姓氏。


    前方的戰事順利,而且,與西涼也正在談停戰協議,錦娘的肥皂生意也就做得越發的順了,喜貴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再忙,他也隔三岔五的會來向錦娘匯報店裏的情況,有時,也會拿了帳本過來,給錦娘看。


    錦娘自是最信他的,心裏卻在擔心著他的婚事,綠柳被張媽媽和秀姑二人給暗下了手腳,處置得無聲無息的,錦娘心裏明白,卻也沒說破,心知自己的心太軟,所以,才會留下一些禍端,但喜貴的婚事,卻自此在她心裏落下一個結,總想著給他找個合心合意的才好,可是有了綠柳的前科,她也不敢再亂點鴛鴦譜了。


    這一天,喜貴正風塵仆仆的來了,雙兒正在給錦娘繡著一件大襟半臂褙子,外麵鳳喜就把喜貴帶進來了,喜貴一抬頭,便看到雙兒一雙靈動秀麗的大眼黑亮亮的看著自己,俊秀的臉龐不由微郝,好在這兩年,他也算操練出來了,在外與人交談也得體大方多了,看錦娘不在屋裏,便抬手作了一輯:“敢問姑娘,夫人可在?”


    雙兒俏皮的微挑了眉道:“喜貴大哥來了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我還以為,我們早就相熟了呢,怎麽還是姑娘姑娘的稱呼,你叫我雙兒就成了。”說著,放下手裏的活計,起身給喜貴沏了杯茶,雙手奉上。


    喜貴不自在的接過茶,人卻仍是站著,雙兒噗次一笑道:“請坐吧,夫人都說過,您不是外人,來了自管隨意一些,夫人在屋裏歇晌呢,你不會一直站到夫人睡醒吧。”


    喜貴一聽錦娘在歇晌,便想要起身告辭,將手裏拿的帳本放到案桌上:“這是這個月的帳本,先放桌上吧,麻煩……雙兒妹子稟夫人一聲,我就不打攪了,告辭。”


    雙兒聽了又是掩嘴一笑:“你急什麽,夫人一會子就要起了,說還有事跟你說呢,你不會是與我呆在一起,就不自在了吧。”話語大膽,聲音嬌嗔,神情調皮,喜貴聽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好幹笑著,又坐了下去,眼睛卻不敢朝雙兒看。


    雙兒心中卻是越發的喜歡喜貴,她和綠柳不一樣,她沒那做少奶奶的雄心壯誌,她的前程是夫人給的,那這一顆心,自然便是要忠於夫人的,她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也懂得知恩圖報,夫人有意將她許給喜貴,以她的七竅玲瓏心,一早兒就看出來了,於是,她對喜貴也就多了個心眼兒,隻要他來,她便在一旁細細的察看著,卻是越看越喜歡,更加明白,夫人對她的好了。


    作為一個奴婢,心思大點的,便是想著法子往上爬,能讓主子收了房,做個通房或是姨娘當當,那便是頂破天的前程了,但是,先莫說自己沒這個心思,就是有,自家主子夫妻眼睛是容不得半點砂子的,任誰也插不進一絲一毫,所以,這條路,她是想都不想的。


    再不及,主子人好,便會給配個小廝,或者外放了,免了奴籍,嫁娶自由,外放,雙兒沒那本事在外麵生活下得去,而配小廝,這府裏能看得上眼的,也沒幾個,自然喜貴便成了丫頭們心中的香餑餑了,而夫人隻中意自己,那自己便要抓住機會,怎麽著,也不能讓別人搶了先去。


    這會子喜貴好不容易來了,屋裏又沒其他人打擾,她自是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的,怎麽著,也得讓喜貴對自己生了好意才是啊。


    “用些點心吧,我這就進去看看夫人醒了沒。”雙兒笑著又端了盤點心放到喜貴坐位邊上的小幾子上。


    喜貴又要道謝,又兒嗔了他一眼,他隻好呐呐的垂了頭,捏了塊點心放進口裏,一吃之下,那點心甜滑爽口,很好吃,下意識便問道:“真好吃,是張媽媽做的麽?”


    “好吃麽?好吃就多吃一些,不過,這是我做的哦,是江南的口味呢,夫人喜歡吃,我就偶爾做些。”雙兒聽得眉花眼笑,一雙靈動的大眼笑成了月彎兒。


    喜貴忍不住便被她銀玲般的笑聲吸引,抬了眸,悄悄的看過去,隻見那少女一派天真爛漫,模樣兒俊俏可人,心弦像是被什麽撥了一下,他慌忙又低了頭,收回了視線,他是守禮之人,人家姑娘可是雲英未嫁的,自己一個大男人如此盯著人有看,實是不禮貌。


    雙兒見了,笑容更深,起了身,進去稟報錦娘了,錦娘其實早醒了,隻是在屋裏聽到雙兒和喜貴的說話聲,故意沒出來,這會子雙兒進來了,她也不好再裝下去,笑著對雙兒挑了挑眉。


    雙兒被看穿心事,臉立即就紅了,方才在喜貴麵膠大方大膽得很,這會子麵對錦娘就羞得連手都不知道放哪擱了。


    錦娘見了便拿手指戳她的額頭:“羞個什麽勁,我巴不得你們能成呢,一會子秀姑來了,我去跟她說去,她若是願意,便將你們的婚事早些辦了。”


    雙兒一聽便急了,也顧不得羞澀,扯住錦娘的袖子道:“主子不可,這事得喜貴自己願意才成,若是他心裏沒奴婢,奴婢過去了也沒意思,奴婢……羨慕夫人和王爺,能夠兩情相悅,夫妻同心,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喜貴迫於夫人和秀姑之命,娶了奴婢,而心中又不甚願意,奴婢……會傷心死的。”


    錦娘聽得一怔,沒想到,雙兒還有這見地,立即點了頭道:“好,有誌氣,這事,就依你,明兒個,我讓秀姑悄悄問下喜貴的意思,他同意則可,不同意……你也別傷心,好男人多了去了,我總會給你尋門好親事的。”


    兩人說說笑笑的便出來了,喜貴見了錦娘自然又要行禮,錦娘抬手免了他的禮,問起鋪子裏的事,談了幾句,喜貴將要匯報的全都報完了,便告辭走了。


    他才一出去,那邊侍書就來了,說了上官枚的情況,錦娘微皺了眉,起了身,讓雙兒去叫上豐兒,一起去上官枚院裏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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