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不懂,但是從諾曼那有規律的語調、語意生澀不明的語句不難辨認出,諾曼剛才是念了咒語。


    “大人……您剛才是念了這張紙條上的法術咒文嗎?”


    佩姬小心翼翼地問了下。


    自己剛才聽到並且跟著念的那些話,應該就是這紙條上寫著的東西、也就是本森先生所說的那什麽法術咒文了吧?


    佩姬覺得應該是的,諾曼也這麽認為。


    他雖然不認識這上麵的古語,但是從他看到和聽到的動靜來看,住在他身體裏的那些“家夥”顯然是認識的,於是他下意識地回答道:“是的。”


    法師大人在發動法術!


    這讓佩姬既期待、又緊張,心裏還有點小小的興奮。


    她期待的是終於能夠見到傳說中強大無匹的法術力量的真正模樣,長這麽大,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法術是什麽樣的呢,本森先生也從來沒有給他們示範過;她緊張的則是擔心諾曼的法術力量會不會把她的家給毀了,畢竟在她聽過的那些有關法師的故事傳說裏,法術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就連大山都能削平,更別說她家的小房子了;而心底的那一點點興奮,大概是源自她心底深處的那點冒險精神了。


    佩姬身體緊繃,一雙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牢牢地盯好了諾曼,密切地注視著他周遭的變化,以在法術來臨的時候能及時做出應變。


    但是她盯了半天,什麽也沒有發生。


    室內一片死寂。


    兩個人就跟木頭人一樣,都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諾曼和佩姬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時空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佩姬說那種力量非常強大,可以讓晴朗的天空刮起狂風暴雨,讓沉默的火山瞬間噴發,讓……反正力量非常強大,可是為什麽自己念了之後,一點反應也沒有呢?


    諾曼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沒有時間給他繼續想下去了——他注意到坐在自己對麵的佩姬小姑娘看著自己的眼神漸漸地有了疑惑,似乎也和他一樣,想不通為什麽諾曼明明念動了咒語也沒有半點動靜。


    她會不會由此想到自己並不是一位真正的法師而隻是一個冒牌的家夥?畢竟自己剛才明明都承認了自己是在念咒文,結果卻沒有半點反應。即使諾曼對於法術這一行當了解不多卻也能夠知道,真正的法術顯然不是這樣的,佩姬會不會因此識破自己的身份呢?


    不行,得趕緊糊弄過去!


    諾曼平靜地看著佩姬,腦子卻是飛快地運轉起來,隻是幾個來回間,已經被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你在看什麽?”


    不等佩姬詢問,諾曼率先開口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佩姬答道:“我在等待觀看法術的雄偉力量。”


    諾曼笑了,把那張羊皮紙隨手放到了一邊的小桌子上,輕描淡寫道:“法術已經發動了。”


    “啊?”


    佩姬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從椅子上猛地跳了起來,搖晃著小腦袋緊張地左張右望。她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仔細地觀察著房間裏的每一點動靜,全身肌肉繃緊了,隨時準備著大聲呼喚內屋的父母一起逃命。


    但是她看了半天,還是什麽異狀都沒有發現。


    “法術已經發動,你的命運也已經發生了改變。”


    諾曼目光深邃,看著佩姬,視線卻是稍微偏高,越過佩姬的腦袋往後望向她的身後,似乎那個空蕩蕩的地方有什麽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法術的神秘超乎你的想象,平凡的少女全然不知,她的命運已經改變,曆史的車輪也隨之滾滾向前……”


    諾曼跟個神棍一樣念叨著莫名其妙的話語——拋開前麵那半句話不談,後麵的話都是他從每年路過村子的那個吟遊詩人的口中學來的。


    那個吟遊詩人每年到村子裏來的時候都會講一些冒險故事,而每次講到主人公的時候,不管主人公身份是什麽,吟遊詩人都會說出這句話來,諾曼早就記得滾瓜爛熟了,此刻就順勢把它拋了出來。


    諾曼記得,村子裏包括他在內的那些大小孩子們每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想象著主人公的風采,都會不由自主地熱血沸騰,而這句話果然也真是威力不俗,放到城市裏也同樣奏效。


    佩姬先是疑惑,繼而思索,最後震驚,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隻到末了憋出一句讚歎的話語:“法術果然神秘而又偉大……”


    竟然能夠改變人的命運?!


    法師的強大超乎佩姬的想象。


    雖然不知道諾曼把她的命運是變好還是變壞了,但是諾曼的強大讓佩姬再一次地把尊敬的目光投向諾曼,眼眸深處還有絲絲恐懼和忐忑。


    “坐吧,”


    諾曼抬抬手,示意佩姬坐下來。


    “那我們再談談別的事吧,這樣我能更好地想想怎麽教你,比如,聊聊那位本森先生?……”


    諾曼不想再在咒語的事情上糾纏下去了,差一點穿幫!好不容易糊弄了過去,他現在背上都還滿是汗呢,可不想再來一遍了。


    於是趕緊把話題轉向了別的方向。


    “是。本森先生是三區的一位法師先生,也是我的老師,我在他那裏已經學習了5年了……”


    諾曼生拉硬扯,直到區教堂的鍾聲傳來,連續8次。


    這兩天在卡德納斯諾曼知道了很多事,比如說教堂如果連續敲響了8次鍾聲,那就是昭告教區內的子民們該睡覺了,這也將是一天之中最後一次敲鍾。


    而諾曼和科林約定的教學時間也就是晚飯後到8鍾的這一段時間。


    “時間到了,”


    諾曼對佩姬這樣說道,站起身來,“我該走了……”


    雖然本森先生也是法師,但本森先生的學生很多,佩姬隻是其中之一。


    她還是第一次和一位真正的法師先生如此近距離長時間地接觸、對話,這讓她很興奮,也很依依不舍。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沒有理由讓諾曼留下來,隻能站起身來送客。


    “好。”


    佩姬完全以一個學生的禮節恭敬地把諾曼送到自己家門口,目睹著諾曼灑脫不羈的背景徹底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了,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去,關上門,腦子裏卻還想著諾曼的事情:這位神秘法師大人的家會是什麽樣子呢?會不會像本森先生說的那樣,地上刻滿了魔法陣,隨處是試管裝著神秘的綠色液體,還有一隻會說話的貓頭鷹居高臨下地站在房梁上?……


    未知的事物總是神秘美好,現實卻往往背道而馳。


    佩姬心目中“神秘強大”的法師先生現在正走在一條無人的小街上,一手舉高,捏著一塊銀幣,借著月光瞅了半天之後放到嘴裏輕輕咬了一口,甚至還用舌頭舔了舔,陶醉地閉上了眼。


    啊,這就是銀納爾啊,口感都和銅阿司不一樣呢……


    陶醉了一會兒後,諾曼突然想到自己是在街上,要是被人看見自己有銀納爾來搶怎麽辦?


    他一把將手中的那枚銀納爾收進懷裏,警覺地左右張望,隻看到一片漆黑:8鍾過後,街道兩旁的人家都已經睡覺了,再沒有半點火光,唯一的光源就隻有天上的月亮。


    得趕緊找個地方睡大街去。


    諾曼強行按捺下內心的激動,想起了正事,腳步也不停歇往前快步走著。


    雖說都是睡大街,但是在第六區顯然是不能睡的,不然如果明天早上科林要是正好路過看到自己睡在大街上,還怎麽相信自己是一個法師?這份差事顯然也就丟了。


    於是諾曼一路向前,左拐右繞,循路就走,走了好半天估摸著自己大概已經走出了第六區了,這才打算放慢腳步,找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地方睡下。可還沒等他放慢腳步呢,突然腳下被什麽東西一絆,整個人向前衝了過去!


    還好諾曼反應快,手腳並用總算沒有跌個狗吃屎。等他站穩之後,回頭一望,看到地上有一坨黑影,那模樣,是個人蜷縮著睡在那裏。


    應該和他一樣,是個睡大街的流浪漢,隻不過諾曼從這家夥身上聞到了濃烈的酒味——沒錯,酒味,這讓諾曼有些不理解卻又羨慕。


    酒啊,那可是好東西,他長到這麽大也才喝過三杯,比水可有滋味多了。而地上這家夥一身酒味,該是喝了多少了?


    諾曼想到酒的滋味,咽了口口水,然後看著地上這黑影,想到這家夥剛才差點把自己絆倒,又是生氣又是嫉妒,下意識地咒罵了一句:“媽賣批。”表達了一下自己憤怒的心情。


    地上那黑影被諾曼猛地一腳絆到,本來正在蠕動著呢,看樣子是要掙紮著爬起來,但是在諾曼這句話出口之後這個身影頓住了。


    “娘希匹……”


    模模糊糊的話語從黑影那裏傳來,被夜風一吹消散了。


    什麽東西?


    諾曼掏了掏耳朵,皺著眉頭:這家夥的聲音太小了,他根本沒有聽清楚他剛才在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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