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變成白晝的異象,不止是在杜阿拉可以見到。


    這是整片星空的異動,隻要你這麽晚了還沒有睡覺,那麽你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這片異象。


    包括白山。


    對於大陸上的萬千信徒而言,教廷所在的這個地方是他們心目中的聖地,聖子在這裏創建了父神教,聖靈在這裏逝世,使貴族們死刑泛濫的情況得到極大遏製的宗教裁判所在這裏誕生,建立教會學校、使學習法術的權利不再局限於貴族……


    這些一項項影響人類進程的舉措都和這裏有著緊密的關係,父神的光輝在這裏體現得淋漓盡致,即使人類王朝一代代的更迭,白山卻始終屹立不倒。


    每一位信徒都以能來白山朝聖為榮,可若是他們此刻真到了這裏的話卻會疑惑,因為白山上的建築都太新了,像是剛建起來的一樣,一點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種曆史厚重感,簡直就像是個假的白山。


    另外,傳聞中的白山主峰高聳入雲,山頂終年冰雪不化,可現在的白山最高峰卻和傳聞中迥然兩異——雖然它還是很高,但是“高聳入雲”這個說法是套不上去了,山頂更是沒有終年不化的冰雪。


    作為法術等級的製定者,父神教是大陸上最權威的法術機構,教廷中的人們受此影響,天生帶著傲視眾人的優越感,這在很多地方都有體現,最顯著的一個方麵,就是在日常對話上了——教廷的日常對話用語是古語。


    這也是人類唯一一處會在日常生活中全麵使用古語來交流的地方了,在這種地方生活,古語水平的提升速度顯而易見,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信仰不那麽虔誠的法師也會把教廷作為他們心目中的聖地的原因了。


    另外,在地名的命名上了,也能體現出教廷的驕傲來,就比如說白山的主峰吧,在教廷官方方麵是沒有通用語的名稱呢,唯一正式的名稱是一個古語名——接天峰。


    接天峰的山頂最頂端是一個巨大的圓柱形山體,突兀地從中間伸了上去,指向天空,這也是接天峰名稱的由來。


    這圓柱形山體周圍筆直,沒有一處可以攀爬的地方,在最頂上,則是一塊平坦的平地。


    往年的時候,這最頂點的平地上是終年冰雪不化的,但是現在因為水平高度下降得厲害的關係,上麵沒有一點兒雪,光禿禿的山石和泥土裸露在外麵,沒有草木,看著很是蕭瑟。


    在這平地的中央,有一座塔。


    或者說是小樓,因為這座塔實在是太小了,就隻有兩層高,除了外貌做成了塔的形狀,其他方麵和“塔”實在沒有半點兒關係。


    看到這座塔的第一眼,每個人的腦海中大概都會閃過一個詞——破敗。


    是的,這座塔太過破敗了,色彩黯淡,汙漬滿身,很多地方的磚塊都掉落了,二層甚至有一扇窗戶不知道去了哪裏,隻留下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在那裏。


    此刻塔門緊閉,在塔的前方睡著一個老人。


    老人看模樣已經六十來歲了,頭發都已經花白,身下一張米色的毯子鋪在地上,他就睡在毯子上。


    老人身上穿著的衣服並不多,最外邊是一件淺色的粗布麻衣,手腕腳踝都露在外麵,風一吹,甚至把他衣服下的肌體骨骼都能清晰地看到,衣服有多單薄,可想而知了。


    這地方雖然沒有積雪,但也始終是高,尤其是在已經入冬的現在,這裏就更加寒冷了,深夜的寒風呼嘯個不停,嗚嗚聲不絕於耳,光聽聲音都讓人忍不住凍的想要發抖了。


    就算是換了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小夥子過來,穿成這樣在這種地方也會冷的根本睡不著,但是老人卻仿佛一點知覺都沒有,呼吸很平穩。


    可是突然間,老人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神無比平和,不帶一點波瀾,像是沒有感情一樣,但是仔細看進去的話又會發現其中所蘊含的無盡慈悲。


    老人像是被什麽東西吵醒了一樣,轉頭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什麽,但是下一刻,他就停止了自己的舉動,抬起頭來,把他的目光投向天空。


    天空正迅速地亮起來。


    老人雙眼不離天空,從地上坐了起來,等他坐好後,天空已經徹底地亮如白晝了。


    這聞所未聞的異象讓老人看了好一會兒,之後又把目光投向麵前的那座破塔,可破塔就這麽安靜地佇立在那裏,一點異動也沒有。


    “結束了……”


    老人低聲喃喃自語,話語在寒風之中模糊不清,風一吹就散了,完全聽不清楚。


    之後,老人緩緩從毯子上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彎腰,將毯子慢慢收起來,最後再緩步到平台的懸崖邊,像是沒有看到麵前就是懸崖一樣,直接邁步走了出去,整個人從平台上就這麽掉了下去。


    ……


    如果人的視野是無限距離的話,那麽剛才老人隻要扭頭一看,讓自己的目光從接天峰的山頂朝著東南方直射而去、跨越上百裏的距離,就能見到有一隻四翼蝠龍正在天空翱翔。


    這隻四翼蝠龍是隻成了年的,軀體比一整隻成年大象還大一圈,羽翼也不小,每一張都有軀體那麽大,四翼現在都徹底展開了之後,顯得無比龐大。


    而現在,在這隻四翼蝠龍寬闊的背上,坐了一個男人。


    和這隻四翼蝠龍相比,這男人要小得多了,因為天空已經徹底亮成了白晝,可以見到這男人四十來歲模樣,一顆腦袋光溜溜的,一點頭發都沒有。


    他身上的衣服是方濟領的商人們習慣穿的那種仿宮廷款式,算得上華麗,可是配上他那顆光頭就有點不倫不類了。


    男人也被天上的異象吸引了目光,仰著腦袋看個不停,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轉著,嘴上念念有詞,碎碎念個不停,全部都是古語。


    “嗚了個呼哉,真是流年不利,剛離開就發生了這種異象,不會是真打起來了吧……嗯,應該不會,他們要是真有這能耐,能引發這樣的天象,早就打回去了……算了,不管了,還是趕緊去找老陳他們吧……”


    念著念著,這光頭突然猛地拍了一下身下這隻四翼蝠龍的背,發出清脆地一聲“啪”,而那四翼蝠龍也在這一拍之下,發出了一聲哀鳴。


    “再飛快一點,不然你信不信我把你這個不知道哪個家夥留下的雜種給燉了?”


    那四翼蝠龍不知道是真聽懂了光頭的恐嚇還是因為被打痛了,四翼揮動的速度更快了,飛的也更快了一些。


    ……


    聖維塔


    皇宮中的某處院落裏,種滿了鮮花。


    這些花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在已經入冬的現在都還沒有凋落,絕大部分依舊在爭奇鬥豔,開放著五顏六色的花朵,散發著各不一樣的香味,行走在期間,聞著這些味道,讓人不自覺地就會感到心曠神怡,雖然身處這寒冷的冬夜中卻仿佛來到了春天。


    隻有少數一些花朵,終究是耐不住這寒冬的冷酷,萎靡地垂落了下去,萎縮成一團,將掉未掉,葉片也開始泛黃。


    一隻白皙的手從上麵經過,隻是一捏,就把這朵還未完全枯萎的花折了下來。


    這隻手舉著這朵枯萎的花,逐漸升高,最後放到這隻手的主人的眼前。


    這是一張精致的女人麵孔,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火紅的嘴唇,最引人矚目的則要屬她飛揚入雲的兩道眉毛,如利劍一般,簡直要從臉蛋的兩側衝出來一般,十分奪目。


    這女人實在看不出有多大年紀:光從五官來看,她應該是二十多歲,但是從眉眼間的神態來看,她卻極有成熟的韻味,實在不像是二十多歲的小女孩所能擁有的風韻,倒像是三四十了,可是她這模樣,又著實不像是三十歲往上。


    女人將這朵枯萎的花舉在自己麵前,出神地凝視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又抬起頭來,望向那亮如白晝的天空。


    “這究竟預示了什麽?是警告,還是鼓舞?……”


    女人低聲自語,聲音輕到隻有自己一個人能夠聽見。


    女人低吟良久,最終,手一鬆,手中的那朵花兒自然地落了下來,落到地上,然後她很自然地邁步前行,一腳踩了上去,再抬起腳來之後,隻見到那多花兒已經是被徹底碾碎了,花朵中本就已經不多的汁液被徹底地榨了出來,染在地上。


    ……


    同在聖維塔,通古斯大教堂中的一處院落中,同樣有一位女性正抬頭望向天空。


    女人五官無一不是恰到好處,相貌極美,正是父神教的聖女艾格尼絲。


    艾格尼絲的眼中若有所思:眼前的景象,讓她想到了在卡德納斯的時候。


    在那裏她也見過類似的天象,星河耀世,但是眼前的這片天象顯然比星河耀世還要古怪宏偉:星河耀世至少在曆史上出現過好幾次,可是眼前的景象,在她所知的曆史上卻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是兩者的相似性,還是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人來。


    “……是你嗎?”


    艾格尼絲看著這片天空,自言自語。


    她現在基本上能夠確定,在卡德納斯時見到的星河耀世的天象是由諾曼引發的,現在再看到類似的景象,自然也不難聯想到一起去。


    ……


    在這前所未見的異常天象下,大陸上所有見到的人各有各的想法,而在杜阿拉的城主府中,諾曼則輕聲呼喚起了蘭斯洛特的名字來。


    “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的聲音也馬上傳來:“在,怎麽了?”蘭斯洛特很敏銳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不然諾曼不會這樣呼喚他。


    雖然在需要抽調大部分精神力來鎮壓自己靈魂中的那些外來意識的情況下,諾曼無法再仔細地分辨直播間眾水友們的彈幕,可還是能分出精神來和和他熟悉的蘭斯洛特交流的。


    “距離剛才你們見到那個光團,時間過去了多久?”


    蘭斯洛特知道諾曼不會無緣無故地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其中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所以他也非常認真地回答道:“以現在來算的話,1分27秒。”


    1分27秒……


    地球世界的計時方法諾曼這段日子以來也是學習過的,雖然他還是無法非常準確地掌握,不過也足夠他對這種計時方法有一個大致的了解了。


    在他對於這套計時方法的了解下,1分27秒是一個很短的時間,大概也就幾十個呼吸的時間。


    也就是說,他雖然在輪回時光中度過了漫長的一段時間,但是對於真實世界來說確實隻是一瞬間!


    蘭斯洛特總是說空間和時間是一體的,諾曼始終無法真正地去理解,但是他現在好像隱隱有些理解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他要趕緊離開這裏,回去他們所住的房間。


    畢竟天空突然出現了這樣反常的異象,城堡中的眾人肯定都被驚動了,不怕意外,就怕萬一,要是有人這時候突然來這裏、或者是去他們房間發現他不在,那就不好了。


    一想到這,諾曼趕緊腳尖一點,把掉落在地上的《趕海心經》踢了起來,隨手一抓,腳尖輕點,竄到了門邊。


    他先確定了外麵沒人後,然後趕緊開門溜了出去,像剛才來時那樣魔法和戰技結合,飛快又隱蔽地向著他所在的房間溜去……


    諾曼的注意力不是被這個所吸引就是被那個所擾亂,所以他自始至終竟然沒有察覺都在音樂室中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而在他離開後,黑暗中的那位姑娘把腦袋從後麵又探了出來,確定諾曼已經離開了之後,她也沒有從裏麵出來,還是繼續躺在裏麵,腦海中滿是剛才的事。


    諾曼剛才出聲的時候,她真是嚇了一跳,心情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她還以為諾曼發現了她呢,還在想著自己是不是要出去麵對他,想著見到他的時候,自己的第一句話該怎麽說才能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她甚至想到了如果他們有了孩子,兒子該叫什麽,女兒該叫什麽……


    但是她確實是想多了,接下來諾曼自言自語的話讓她知道了諾曼並不是在和她說話,這讓她心情一下子沮喪起來,不過倒也沒有無腦到自己衝出去自我介紹。因為看樣子,諾曼似乎並不希望別人發現他的身份。


    不過現在不認識也沒關係,他就在城堡中,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來慢慢互相認識,以他能接受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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