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金色的陽光從天上落下,鋪滿整個希厄姆。


    希厄姆和其他人類城市,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不同,最多就是破點,落後點。這裏也有著正常人類城市中會有的各色店鋪,麵包店,酒館,鐵匠鋪等,隻是這些店鋪看起來也都不怎麽樣,和一些繁華城市的貧民窟有的一比,不過在希厄姆,也有一些奧古斯都聯合王國所沒有的特色。


    比如說大型妓院,大型賭檔等。


    奧古斯丁雖然也有這種類型的場所,但是在規模和比例上與希厄姆顯然是沒得比的:希厄姆的這些特色經營場所幾乎是遍地開花,規模比較小的就是一棟簡陋的棚子,規模比較大的甚至用上希厄姆罕見的石材來建築,高度雖然和星宿海的那些建築沒得比,但是三層樓高、幾十個棚子的占地規模在希厄姆還是顯得非常紮眼了,這也是為什麽希厄姆是流亡者的天堂的原因之一了。


    在希厄姆,隻要你有錢,幾乎什麽都可以享受到。


    正午時分,妓院是沒什麽生意的,賭檔的生意卻是一向不錯。換做往常,賭鬼們已經開始湧入那遍布各處的賭檔尋找他們的刺激與快感了,可是今天各家賭檔的生意卻很是冷清。


    街上的人們也顯得沒精打采,一看就是心事重重,不過這倒有個好處,那就是今天希厄姆的衝突爭端比起往日來大大減少——平日裏的希厄姆,因為各種原因每天不死上幾十個人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今天一個上午過去了,希厄姆的這些人們也沒有見到身邊有人死去。


    人們一下子都變得心平氣和起來,再加上各自都心事重重,也難以與人起摩擦。


    如果吧希厄姆比喻成一個人的話,那麽現在這個人精神正萎靡。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傳來。


    “他醒了!”


    這個聲音由遠處傳來,每個聽到的人都是眼神一亮,立刻激動振作了起來,並且迫不及待地向他們身邊的人宣布這個消息。


    “他醒了!”


    希厄姆中的每個人都是免費的傳聲筒,一傳十,十傳百,把這個消息散布得極快。而這個消息像是有魔力一樣,傳遞到哪裏,那裏原本心事重重的人們就一下子振作了起來。


    希厄姆在這個聲音的治愈下,正在迅速地振作起來。


    而這個聲音的源頭,來自於希厄姆的城市中心。


    在希厄姆的中心,是一幢四層樓高的石頭建築,修築得跟個小型城堡一樣。


    這是獅心堡,是希厄姆三大勢力的議事場所,平日裏有什麽事,三家能夠用談判來解決的盡量在這裏解決,盡量保持希厄姆的穩定。也是因此,獅心堡不屬於三家的任何一家,三大勢力在這裏都常駐各自的勢力,相互倚為平衡。


    不過今天,獅心堡裏進駐了第四股勢力。


    幾十位星宿海戰士正散布於獅心堡的各個角落,隱隱有接管獅心堡的架勢,而三大勢力的常駐勢力得到了上級的吩咐,也沒有對此流露出反感的情緒來,反而是配合著他們的行動。


    不過最多的星宿海戰士,還是集中於三樓的一間房附近。


    這是一間非常寬敞的房間,分為內外兩間。外間空間廣闊,有尋常小貴族家的宴會廳那麽大了,此刻,在這外間裏正分散地落座了七個人。


    獸人,野蠻人,精靈,矮人,人類……這七人什麽種族的都有,可以說是完美體現出了希厄姆種族大融合的特點,不過他們彼此之間似乎頗為忌憚,互相之間都隔得遠遠的,彼此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坐著。


    其中,那個獸人是個罕見的熊貓獸人,腦袋上的皮毛花紋黑白相間,一雙眼睛上是完美的煙熏妝,和白色的底色輝映成趣,看著睡眠不足一樣。而他也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一個,眼睛不停地向著裏間望去。


    外間和裏間通過一扇門相連,現在這扇門開著,兩位星宿海的戰士在門洞旁站崗守衛,目不斜視,一動不動。但是因為建築構造的原因,從熊貓獸人這裏看過去卻隻能看到一片牆壁,看不到他想要看的東西。


    熊貓獸人很煩躁的模樣,好幾次都想出聲了,但是看看周圍那些靜坐等待的老熟人,他還是強抑住了自己的焦躁。


    不過還好,裏麵很快就傳出動靜來了。


    一個異常高大的人類從裏麵走了出來,麵色有些蒼白,正是諾曼。而在諾曼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人,卻不是阿翠彌希婭,而是雅各。


    “巴頓大人!”


    “你終於醒了巴頓大人!”


    “巴頓大人你沒事吧?”


    ……


    在外間坐著的七人都站了起來,紛紛迎上前來,其中幾個異族紛紛噓寒問暖,站在最後的兩個人類和一個矮人卻是默不作聲,隻是以尊重的眼神望過來。


    而至於“巴頓”這個名字,則是星宿海的戰士們告訴他們的。


    “沒事,多謝大家關心了。”


    諾曼對他們笑起來,但是臉色的慘白卻顯然不像是沒事的樣子,這讓現場幾人看著心中不忍,那熊貓獸人更是大聲道:“都是我們連累了大人,如果不是大人你幫我們擋下那禁咒,也不會傷成這樣。”


    其他幾人紛紛附和。


    諾曼卻是再一笑,“如果不是我施放出來那禁咒,也不會有後麵這些事了。隻是我當時也衝動了,那禁咒威力太大,能放不能收,我想收也無法做到,隻能自己來擋下了。”


    聽到諾曼這話,性格看起來最為衝動直率的熊貓獸人突然一下子偃旗息鼓了,倒是旁邊那個身材纖瘦的女精靈冷哼一聲,道:“這也不能怪大人,要不是某些人不知死活,非要去觸怒大人,後麵的這些事又豈會發生?”


    熊貓獸人正麵現尷尬呢,一聽到這話,立刻不樂意了,望向那女精靈大聲道:“我如果知道是巴頓大人在那裏,我會同意弗農的這個提議嗎?而且這件事你也有份,厄爾總是你的手下吧?那些精靈法師總是你的人吧?”


    女精靈柳眉一豎,怒道:“要不是弗農拿著你的徽章來遊說,我怎麽會同意?說到底你還是整件事的主導者!”


    她這一怒,熊貓獸人也不怵,聲音更大了:“好啊,你是不是想打……”


    “請停一下。”


    諾曼突然開口,聲音雖然沒有熊貓獸人那麽大,聽在每個人的耳朵裏卻是非常清楚的。而且他這一聲顯然比熊貓獸人的那大聲嚷嚷有力多了,語音一落,熊貓獸人的怒喝聲就戛然而止,那女精靈也不說話了,大家都向諾曼看來。


    “事情已經過去,也就不用再追究了,誰沒有過去呢?”


    諾曼微笑看著他們,表情仁慈祥和,“這一點你們都已經深切體驗過的。”


    他這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想到了那個禁咒,立刻全部噤若寒蟬,不敢再有人出聲。


    “我們不應該糾結在過去,而應該放眼未來,我現在也是想和你們商議這件事。”


    “未來?”


    在場幾人喃喃自語,表情都有些疑惑,尤其是那熊貓獸人,更是困惑的不得了,跟個二傻子一樣。


    不過諾曼卻有不同的想法。


    這個熊貓獸人的表情和正常邏輯上的“困惑”表情達到了86%的相似度,但是在嘴角,左臉頰肌肉和眉毛、眼神上還存在著很多關鍵性的錯漏。也就是說,他的困惑不解其實隻是他裝出來的,這個家夥的心裏其實很清楚諾曼想要說什麽。


    當然,諾曼雖然也憑借他現在恐怖的視力看到這熊貓獸人表情的不妥,卻無法具體到數值的程度,這些分析都是聖殿騎士團即時提供給他的。


    而除了這熊貓獸人之外,在場另外幾人也都是裝出來的。


    顯然,能混到有資格站在這裏的,都不是什麽頭腦簡單的善茬。


    “什麽未來?”


    熊貓獸人還在演戲,然後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大喜過望地看著諾曼,“難道說大人你打算在希厄姆多留幾天?那實在是太好了!相信希厄姆的那些人們聽到了之後肯定也都很高興!”


    這個戲精卻不知道,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巴頓大人可是戲精中的戲精,他這完全是在關公門前耍大刀了。


    諾曼也不揭穿他,隻是嗬嗬一笑,道:“有點相近了,不過我真正所指的未來,是對於希厄姆的改革。”


    在場七個希厄姆的代表聽到諾曼這麽直接地把他的目的說了出來,都有些驚訝,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於是都暫時靜默不語。


    他們不說話,諾曼卻是一大堆話要說。


    他先是慢慢走到床邊,向著窗外那廣袤的希厄姆大地看去,一會兒才轉過身來,臉上已經不複之前的樂嗬輕鬆,滿是沉重和憂心。


    “我看著希厄姆的這些民眾,很是為他們心痛啊!”


    諾曼從窗邊向這些人走過來,隻是可能是他現在身體太虛弱了,注意力不集中,竟然一腳絆在了一張椅子上,身體一個趔趄。


    “小心!”


    在場幾人驚呼起來,熊貓獸人和野蠻人更是腳步一動就要衝上來,不過諾曼的動作比他們更快,自己已經先以一個違反物理定律的動作重新站定了。


    “沒事。”


    諾曼對他們擺了擺手。


    諾曼沒事,他那一腳卻搞出了事。


    他那一腳直接把那椅子平地踢得橫飛出去,非常巧合地從室內的幾張椅子中穿過,撞在了房間中央的那張大圓桌上。


    砰的一聲,那大圓桌紋絲不動,被諾曼不小心踢飛的椅子已經碎裂開來了,這讓室內的幾人看了心中都是微微一動。


    這位大人不僅法力驚人,看起來肉體能力也是相當強悍啊……


    在眾人最後的那個幻化成人類的龍族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麽,眼珠子微微一側,就要向那圓桌看去,但是諾曼恰在此時開口,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從他們的記憶中,我看到了他們的過往,知道他們過的是多麽慘淡的生活——說句不太適合的話,就算是星宿海的狗,都比絕大多數的希厄姆人活得好。但是不應該這樣的,他們是獸人,是野蠻人,是精靈,是矮人,是人類……作為智慧生物的一員,他們不應該過這種悲慘的生活,這種生活甚至讓他們逐漸忘記了他們年幼時分的那些美好的夢想,因為對於他們而言,隻是簡單地想要生活下去,都是那麽的困難。”


    “但是我沒有忘,我看到了他們的痛苦,同樣也看到了他們的夢想,因此,我也有了一個夢想。”


    “我夢想有一天,這些勤勞善良的人可以很輕易地就吃飽,不需要再為食物扭曲他們的人性,出賣他們的靈魂。”


    “我夢想有一天,他們可以住在寬敞整潔的堅固房屋中,而不是現在這樣的簡陋棚子,這樣他們就不用再在每年的雷雨季中失去他們的朋友、親人,甚至他們自己的性命。”


    “我夢想有一天,他們可以脫離生活的重擔,真正去追尋他們想要的東西,比如說成為一名技藝高超的鐵匠,比如說成為一名強大的戰士,再比如說成為一名法師,甚至比如說成為一名優秀的妓女,如果這是她想要追尋的東西。”


    “我夢想有一天,希厄姆的土地上再沒有殺戮、痛苦與絕望,有的隻是歡笑和希望,每個人都尋找到自己人生的意義,並為之感到幸福。”


    “把希厄姆變成天堂,這是我的夢想,相信也是所有希厄姆人的夢想。而現在,我準備開始朝著這個夢想進發,這也就是我剛才對你們說的改革。我甚至連具體的步驟都已經有了計劃,第一步,便是讓‘餓死’這種現象在希厄姆徹底杜絕。”


    “從今天開始,所有希厄姆的居民,都可以吃飽,不會再有人因為饑餓出賣自己的靈魂,不會再有圍繞饑餓所產生的罪孽。”


    “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確實可以做到,隻是我還需要你們的幫助。”


    諾曼微笑著,向他們伸出手來,“所以,你們願意幫助我嗎?”


    室內七人還沒有回答,室外已經有了動靜。


    不知道怎麽回事,諾曼剛才的那些話隨著他的出聲一直飄蕩在整個希厄姆上空,所有人都已經聽到了。


    整個希厄姆在死寂了一會兒後,到處響起了高亢的喊聲,最後統一成了幾欲摧城的巨大音浪。


    “巴頓!巴頓!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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