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道聲音異常的熟悉,齊莞和關歆同時驚喜地抬起頭。


    山頂,有兩抹身形頎長的身影在往她們走來,雖然有些模糊,但她們仍然能認出那是誰。


    趙言鈺扶著王大寶,兩人看起來雖有些狼狽,但身上沒有受傷,齊莞看著他,鼻子泛酸,似有滾燙的東西要滾出眼眶似的。


    他目光灼亮炙熱地盯著她,隻看得到她,旁邊所有人仿佛都進不了他的視線。


    不是幻覺……她真的就在眼前,趙言鈺素來冷靜平穩的心激動起來,若不是扶著王大寶,此時他已經施展輕功到她跟前,將她緊緊抱進懷裏,以確認真的不是他的幻覺。


    關歆卻沒有齊莞淡定,她已經腳下一點,飛快來到趙言鈺身邊,代替他扶住王大寶,“阿寶怎麽了?”


    “舊疾發作,身上帶的藥丟了。”趙言鈺解釋道。


    關歆急忙從腰帶拿出一瓶藥丸,倒出一粒塞進王大寶嘴裏。


    王大寶的臉色蒼白如死,用力咽下藥丸,對關歆虛弱一笑,“我無大礙。”


    趙言鈺將王大寶交給關歆,然後大步地向齊莞走了過來。


    殷姑姑和海叔識相地上前去幫忙照顧王大寶了。


    齊莞緊緊咬著唇瓣,眸光清潤無波地看著他,近距離看他,才知道他此時有多憔悴,眼睛布滿血絲,眼下有一抹黑影,下巴長出胡渣子,衣服也是皺巴巴的,哪裏有平日那股瀟灑清雅的姿態。


    可是看到這樣的他,她心裏卻蕩漾著歡喜。


    “過來,讓我抱抱。”他張開手,俊美的唇揚起溫柔的笑容。聲音低啞磁緩,對著齊莞柔柔聲說著。


    齊莞瞪著他,眼中滴落幾顆晶瑩的淚珠。她往前一步,正好投入他懷中,“你嚇死我了!”


    趙言鈺緊緊抱住她。在她頭頂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我這不是好好地在你麵前嗎?”


    “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齊莞捶著他的胸膛,哽咽地叫道,好像這樣才能將她這些天的害怕和擔憂發泄出來。


    “對不起!”他親了親她的發心,笑著說道。


    齊莞抬起頭,將手放在他臉頰上,“有沒有受傷?”


    趙言鈺溫柔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低聲說。“我沒事,掉下去的時候,阿寶抓了我一把,我們通水性,又有內裏護著,其他人就……”


    一共十八個人跟著他上了堤壩,最後卻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趙言鈺的眸色攸地變得冷冽森寒。


    “太子和六皇子都在山下,大家都以為你回不來了。”齊莞握住他的手,低聲說道。


    “太子?”趙言鈺冷冷地哼了一聲,“他竟然還敢出現在這裏?”


    關歆扶著已經恢複些許元氣的王大寶向他們走過來。王大寶說,“那混賬竟然還敢回來,他舍棄了十車糧食,又讓那麽多人送死保住他的狗命。他還敢到這裏來?”


    “你們有所不知,太子自己逃生之後,竟然搶了好幾個村的糧食,充當是朝廷送來給災民的,他隻想著回了京都之後不要被降罪,哪裏會想到百姓們沒了食物要怎麽辦。”齊莞淡聲說。


    王大寶怒火攻心,“這個畜生!”說完,猛地咳了起來。


    關歆為他拍著背部順氣,“你生氣又有什麽用,反正他這次回京都也是要被降罪的。”


    趙言鈺看著山下,沉聲說,“我們先回去吧,這一次,太子想要就這樣糊弄過去,那也要看死去的人同不同意。”


    下山的時候,趙言鈺一直牽著齊莞的手,好幾次齊莞都想掙脫開,無奈力氣卻敵不過大,隻好小聲道,“我如今可是男子裝扮,你我這模樣若是讓山下的人見到了,你趙大公子的名聲可就毀了。”


    “說的也是!”趙言鈺峻眉輕挑,轉頭看著齊莞臉上此時顯得非常粗糙難看的肌膚,歎了一聲,“小師妹,以後還是少些易容吧。”


    齊莞輕哼一聲,回頭望了被關歆扶著的王大寶一眼,“你總是認得出我易容便罷了,怎麽二師兄也是一眼便認出歆兒了。”


    趙言鈺嘴角彎起,冷冽的眼眸漸漸放柔,“這個,隻有阿寶自己才知道了。”


    有些人,不管變成什麽模樣,總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來,並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厲害,而是早已經將那人記在心裏。


    齊莞卻還是很好奇,“你究竟怎麽將我認出來?殷姑姑的易容術明明很厲害的。”


    “不管怎麽易容,你這雙眼睛還是沒變化。”趙言鈺笑著說。


    隻是看著她的眼睛便能認出來?齊莞愕然。


    “表哥,阿寶能就這樣跟我們一起下山嗎?那太子也在山下,若是讓他見到阿寶和你在一起,隻怕會知道以前那些……是阿寶出賣了他。”眼見就要到山下了,關歆忽然想起緊關重要的問題。


    趙言鈺看了海叔一眼,心知這是齊老太爺的心腹,就算被他知道王大寶在太子身邊做什麽也沒有大礙。


    “不如先幫二師兄易容,下山後瞞過眾人再說,晚上再將二師兄送走。”齊莞道。


    “隻能如此了。”趙言鈺點了點頭。


    齊莞見王大寶臉色依舊蒼白,額頭直冒冷汗,不僅有些擔心,掙脫開趙言鈺的手來到他身邊,問著關歆,“二師兄究竟得了什麽病,服藥之後怎麽還不見好轉?”


    關歆眼中充滿心疼地看著王大寶,小聲說,“阿寶以前受過重傷,隻要遇到雨天,頭便會劇烈作痛,以往服藥之後便沒事了,可今日卻……”


    “我沒事!”王大寶握住關歆的手,咬牙忍痛說道。


    齊莞皺眉看著王大寶隱忍的表情,拉過他另一隻手為他把脈,脈象時而急促,又似有阻滯,時而緩慢艱澀,齊莞的目光落在他的頭上。


    “二師兄曾經何處受過重傷?”齊莞低聲問。


    “這裏!”關歆指著他左邊的腦袋。


    趙言鈺有些詫異,看著齊莞的目光沉靜之中透出幾分驚喜,小師妹學醫才兩年,卻已經能到這個程度,難怪母親總說她是難得一見的醫學天才,“母親說過,因為阿寶這裏受過重傷,有淤血堵住血管,所以才會忘記許多以前的事情,但為什麽一到雨天就頭痛發作,她也不清楚。”


    如果連師父都無法為二師兄根治,她更加沒辦法。


    “先下山,讓二師兄好好休息。”齊莞回頭對趙言鈺說。


    “歆兒,給阿寶易容。”趙言鈺開口說道。


    關歆為王大寶簡單易容,將王大寶即使臉色蒼白卻依舊秀美絕倫的容顏遮掩過去,變成一個隻稱得上清俊的青年男子。


    之後,他們一行人再次往山下而去。


    自始自終,趙言鈺都沒跟齊莞提起他們從堤壩掉下去之後發生的事情,齊莞也沒有開口問他,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這時候實在不應該問起。


    他心情不好,她感覺得到。


    想來,這幾天他肯定過得不那麽好。


    對於趙言鈺安然無恙的歸來,山下所有人都震驚了。


    除了六皇子和太子等那些剛從京都來的人沒見過當時的險況外,這裏所有人都親眼看著堤壩坍塌,趙言鈺和十數位官兵同時掉進湍流急促的江水裏,一瞬就被江水湮滅了,就算他們想下水救人,也無從救起。


    所有人都以為趙言鈺他們會死無全屍!


    可是趙言鈺卻回來了,可其他人呢呢?另外十幾位官兵勇士卻不見了。


    六皇子站在太子身後,冷酷沉穩的臉龐隱隱可見幾分激動和欣慰,他和趙言鈺交情並不深,隻是在他還沒中狀元的時候,在皇甫先生府中遇過幾次,又因為寧朝雲的關係,對他的性情有幾分了解,深以為趙言鈺是個國之棟梁,聽說他出事,難免覺得可惜,如今見他安好歸來,自是覺得欣喜。


    太子走向前去,想要開口慰勞趙言鈺幾句,卻見趙言鈺目光冰冷如刀地看著他,眼中竟有殺意隱現。


    趙言鈺在朝中做事,從來是溫和清雅的表麵,極少有人看出他內裏其實堅硬冷情,所以太子一見到這樣的趙言鈺,嚇得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小趙大人,您沒事,您沒事真的太好了!”人群中,走出幾位先前與趙言鈺一同來淮西的官員,神情激動地看著趙言鈺。


    “下官拜見太子殿下,六皇子。”趙言鈺眼色一閃,掩去對太子的怒意,神情淡漠地行了一禮。


    “免……免禮!”太子似乎鬆了一口氣,以為方才所見的趙言鈺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六皇子深深看了趙言鈺一眼,沉聲說,“小趙大人大難歸來,有話待休息過後再說,來人,替小趙大人準備帳篷和吃食,讓小趙大人好好歇息。”


    趙言鈺的歸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沒有人在意此時他身邊的齊莞等人,在場所有人包括那些災民都覺得這是上天的慈悲,趙大人回來了,想來這場災難也該過去了。


    隻有一個人,目光從趙言鈺身上移開,落在齊莞身上,又看向她身後的王大寶,深邃的眸中閃過一抹暗光。


    齊莞低頭避開六皇子的視線,心中卻一驚,除了趙言鈺,似乎六皇子也曾經看穿她的易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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