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莞離開南越城的第三天,趙言鈺的笑容越來越少,即麵對總督李再生也沒有什麽表情。


    而漕運的投標也漸漸到了尾聲。


    這本該是朝廷內庫生意的漕運如今落在民間競標,卻成了不少人鏟除異己,私營暴利的平台,這一個月來,趙言鈺雖說是一手主辦漕運,但根本不可能完全按照章法做事。


    馮家的刻意討好,南越官員的私下遊說,京都那邊的壓力……………所有人都想將漕運變成自己的生意。


    不過,不管這些人暗地裏會做什麽,趙言鈺都無動於衷,他代表的是皇帝陛下,他所下的決定就是皇上的決定,這些人擰不清才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趙言鈺坐在總督府的廳堂裏,低頭看著手裏潔白如玉的杯子,似乎根本沒在聽那李再生說什麽。


    “…………小趙大人,您應該清楚,馮家背後代表的是誰,明日就該是投標的結果出來了,您應該知道怎麽做,對吧?”李再生今年四十有餘,這幾年在南越刮了不少油水,讓他本來瘦削的身形迅速膨脹,那雙眼睛幾乎都被臉上的肥肉給擠沒了。


    真是蠢貨!趙言鈺在心裏嘲諷地罵了一句,大家心裏都清楚這次競爭力最大的馮家跟白家背後都有人,但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說出來,像李再生這種人頭豬腦才會出來當出頭鳥,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有李大人時時指教,下官自然曉得該怎麽做。”趙言鈺淡聲說道。


    李再生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將來…………會有小趙大人好處的。”


    趙言鈺眼底劃過一抹冷諷,他已經很確定馮家背後除了四皇子和慕容家,還有宮裏兩位娘娘的影子,即使是宮外也有不少人插手,就不知蘇鸞郡主的插手,寧朝雲究竟知不知情。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他沒想到牡丹郡主也插了一腳,雖然和四皇子不同道,但確實已經將手伸到南越這邊了。


    牡丹郡主以前似乎在南越這邊住過些時日,可她怎麽會跟方家扯上關係的?而且這次方家表現得一點錯漏都沒有…既沒有刻意向他討好,更沒有以背後的關係來敲打他,這都是牡丹郡主授意的,還是因為有秘密在馮家手中,不得不退讓?


    說起來………………曾經令牡丹郡主舍棄一切私奔的人究竟是誰?似乎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除了襄王府的人。


    趙言鈺沒有繼續再跟李再生寒暄,隻是商量了明日開標的流程…就告辭離開了。


    出了總督府,趙言鈺在進入馬車之後,輕聲朝著身後的人吩咐“查一查牡丹郡主都跟方家的誰聯係,還有…………那個令牡丹郡主離開襄王府的男人,也查出來。”


    身後的蘇葉應了一聲,悄然地離開了。


    馬車上,還有一名靜候趙言鈺多時的方亭。


    “陸念光剛剛和白二少見麵了…陸家就靠這個敗家子到南越來,到底怎麽想的。”方亭說著,對那陸念光這些天在南越的行為實在無話可說。


    陸念光是陸老太爺老來子…自是寵溺非常,倒沒想還會將他重用,竟讓這樣一個草包擔當大任,陸老太爺到底是想毀了陸家,還是隻在敷衍宮裏那位娘娘?


    趙言鈺道“陸賢妃要扶持白家,卻又不想太顯露,讓陸念光和白二少爺接觸,不但能掩人耳目,更能減弱他人注意…很多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啊……”


    “大人,您和陸家畢竟是親戚,若是陸老太爺給您傳話,您總不能拒絕吧?”方亭試探地問道。


    當日來南越城的時候,陸賢妃特意要求齊莞回陸家去看望陸老太爺,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無非就是想借著陸老太爺試探他,隻是他裝醉敷衍過去,陸老太爺怕對他已是沒有籠絡之心,卻仍然沒放棄對南越的控製。


    陸賢妃選的是白家麽?江西府的白家和馮家可是姻親,難不成還能各為其主?看來,陸家和白家的關係也不那麽簡單才是,一會兒可以去問問丈母娘,或是她是清楚的。


    “他若是想傳什麽話給我,不必等到現在。”趙言鈺斜乜了方亭一眼“方家那邊的,你盯得如何了?”


    “方景升昨夜裏去了太平裏,澄柳姑娘一早就讓人給大人傳消息,說是有話跟您說。”方亭被趙言鈺那一瞥,心中暗驚,急忙低頭說道。


    “去見一見吧。”趙言鈺說,然後看著方亭“你原也是方家的人,難道對方家的秘密一無所知?”


    方亭臉上露出蕭索之意,語氣苦澀“方家怎麽會認我入族,更別說讓我知道方家的秘密。”


    他的母親是方家三房的姑娘,未婚生下他,父不詳,方家族長將他們母子趕了出去,他母親日夜做針線活才得以養活他們兩人,惜,他就算才華滿腹,卻因為身世不能參加科舉,若不是遇到趙言鈺,隻怕“此事若辦成,我便讓你回方家。”趙言鈺淡淡說道。


    方亭猛地抬頭“大人……”


    趙言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


    馬車來到一座酒樓前,趙言鈺和方亭一同進去。


    不必酒樓的小二帶路,二人來到三樓的廂房,房門剛打開,便能聞到一股胭脂香味撲鼻而來。


    聽到開門聲,佇立在窗邊的女子急忙回頭,一眼便瞧見趙言鈺冷漠俊美的臉龐,美豔的臉上飛快閃過一抹幽怨之色。


    “小趙大人。”那女子曲膝行禮,這位自然就是澄柳。


    她是馮老板從鳳凰樓贖了出來,接著轉送給趙言鈺的,她向來自負清高,對尋常男子都看不上,隻對那風華冠蓋京都的狀元郎心存戀慕,原是想著終於得償所願,即使不能抬回去當妾室,當個外室也心甘情願,哪知這趙言鈺當真對他的妻子情深意重,不管她怎麽勾引她,他都無動於衷,連當一夜露水鴛鴦都不肯。


    更沒想到的是,他對她的身份早已經了若指掌,她不但不能從她嘴裏探知任何消息,還反而被他拿捏住,不得不聽他的話為他辦事,可他竟然還將她轉送給方景升!


    別人隻當他忍痛將她送人是為了安撫家中的妻子,卻隻有她才知道,他隻是在利用她罷了,哪裏會有半點舍不得。


    “你有什麽事要說?”趙言鈺自然不會去在意此時澄柳心裏對他的怨懟,他隻要知道想了解的事情就可以了。


    “昨日方景升去我那兒了。”澄柳小聲說道,如今的她對趙言鈺雖還有一絲期盼,但更多的卻是畏懼。


    這個男人看著雖溫潤如玉,其實冷血至極,無情至極,她相信隻要自己沒有按照他所說的去做,他一定會毫不猶豫殺了她和她的家人。


    “嗯?”趙言鈺自己倒了一杯茶,眼角掃了她一眼。


    “馮家之所以能夠克製住方家,是因為馮家知道方家三十五年前的秘密。”澄柳想起昨夜裏方景升脫口而出的話,臉色攸地發白“方家…………方家是靠海上生意發家的,但真正的發家根源,方家以前的當家……是海盜。”


    趙言鈺聞言,眸色一沉,和已經震驚得瞠目結舌的方亭對視一眼。


    “方景升真的這樣說了?”趙言鈺挑眉問道。


    澄柳用力點了點頭“他是這樣說了,還說如果不是被馮家知道了,他這次怎麽可能被馮家挨打也不還手………………”


    海盜!他想起三十五年前朝廷官銀被劫的事情,難道這件事和方家有關?


    “趙大人,如果讓馮老板和方景升知道我出賣他們,我必是死無葬身之地,您之前答應過我,隻要我套出方家的秘密,您就讓我離開南越城,並保證我和我弟弟他們安全無憂的。”澄柳驚懼地說道。


    趙言鈺說“我會讓你走的。”


    說完,他看了方亭一眼,將澄柳的事交給他去安排,然後離開酒樓。


    真是沒想到方家和海盜有關,雖然隻是知道一點線索,但有了這些線索,他查起來就容易多了。


    他查了這麽久都查不到出來,馮家為什麽會知道?他對自己那幾個暗衛的能力是絕對相信的,難道馮家還有更厲害的?


    趙言鈺閉眸沉思,總覺得這件事越來越古怪。


    今晚要不要依計劃行事,去找方景升談談關於明日漕運開標的事情呢?


    正想著,趙言鈺忽然睜開眼睛,眼神銳利冷冽,他眼睛微動,頭往後一仰,一道利劍穿過車壁而來,他伸手夾住劍身,內力一陣,將車外的人震得虎**裂。


    十數個黑衣人不知在什麽時候團團圍住了趙言鈺的馬車,殺氣衝天。


    趙言鈺冷冷一笑,他正想著明日該怎麽辦,就已經有人將法子送上門了。


    他一手搭在腰間,輕輕一抽,一把寒光乍現的軟劍已在手中,就在那十數個黑衣人圍攻上來的餓時候,趙言鈺身形靈活地躍出馬車,刀劍相擊,幾十招之後,已有一半黑衣人倒下。


    趙言鈺的武功究竟有多深,從來沒有人知道,不過在他擊倒最後一個黑衣人的時候,肩部卻是受了一刀,本來寂靜無聲的街口,跑來了數十官兵,大喊著保護小趙大人。


    未等趙言鈺開口阻止,那些官兵竟將黑衣人全數滅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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