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天色漸晚,齊莞雖想欣賞這海上落日,卻也知道在這地不熟的地方要萬事小心,主仆四人剛從山頂下來,便見到嶽大爺迎麵走來。


    似是沒想到這時候還會在這裏見到齊莞,嶽大爺怔了一下,以為齊莞這嬌滴滴的千金小姐肯定不願意攀爬到山頂的“小丫頭這時候才下山啊。”


    白卉笑著回道“我們少夫人聽說媽祖娘娘靈驗,特地去上了一炷香,沒想被風景所迷,這才逗留了些時候,嶽大爺,您怎麽這時候上山?天色可要暗下來了。”


    “嗬嗬,已經習慣每日這時候去給媽祖娘娘上香,倒不覺得什麽,你們仔細看路,天黑了夜路不好走。”嶽大爺笑嗬嗬地說道。


    齊莞道了謝,便與嶽大爺錯肩離開。


    走了好一段路,已經見到傅家的別院了,殷姑姑才開口說道“少夫人不覺這嶽大爺很奇怪麽?怎麽會有人在這時候去給媽祖娘娘上香的,而且他以為老人家天色都要看不見了,怎麽上山都沒子孫相陪“聽說嶽大爺是孤寡之人,膝下沒有子女。”沉香道。


    “山頂又不是隻有嶽大爺一人,我們不必操心太多。”齊莞低聲說道,眼睛卻往早些時候看見的荒島看去“這兩日我們過去那荒島一趟吧。”


    沉香心中疑惑“山頂還有誰?我們方才下山的時候,不是沒有其他香客了麽?”


    齊莞睨了她一眼,淡笑不語。


    傅祁佑和他兩個侍衛此時必定還在山頂,隻是他們究竟在那裏做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別院之後,齊莞回了屋裏梳洗一番,神情氣爽,這才去給齊老太爺請安。


    看著絲毫不受趙言鈺受重傷的傳言影響的孫女,齊老太爺捋須取笑道“看來你對那小子是真的死心了,就算他親自到這裏來接你,你也不會再跟他走的吧。”


    齊莞坐了下來,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看著幾上的棋盤“祖父怎麽這樣說?難道我表現的就那麽涼薄?”


    “聽到他受傷之後,你明顯笑容多了。”齊老太爺道。


    “嗯,或許是覺得他自作自受。”齊莞嘴角輕揚,好像真的心情不錯。


    齊老太爺哈哈大笑“那小子有了這次教訓,下次定不敢在惹你生氣了說起來,你這脾氣跟你祖母真像,不過你祖母就算是鬧小性子了,也不會不管不顧地離家出走,你這是學誰的?”


    “祖父以前怎麽惹了祖母不高興?”齊莞好奇地問,在她記憶中,祖母是個很溫婉可親的人,從來沒見過她生氣或跟老太爺不高興的。


    “我揍你三叔的時候就把她惹得不高興了。”好像陷入某種美好的回憶中,齊老太爺的麵色柔緩下來,經過歲月洗禮顯得滄桑睿智的眸色泛著溫柔的笑意。


    齊莞撐著下頜看著齊老太爺說道“這麽說,三叔是被你揍了,所以才離開家裏這麽就都沒回來嗎?”


    齊老太爺瞪了她一眼“我看起來會隨便揍人嗎?”


    “那三叔怎麽不回家?都已經這麽多年了,我都快忘記三叔長什麽樣子了。”齊莞道。


    “應該是快回來了。”老太爺似想到什麽,臉上的柔情一收,沉重起來。


    齊莞對那位三叔的去向早就有所懷疑,如今聽老太爺這麽說,更覺得疑惑如果沒猜錯………………三叔並不是自己離開的,而是奉命去辦事了吧。


    趙言鈺也曾經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還跟老太爺密聊了許久,說不定他知道三叔的下落。


    “你今日出去了,覺得這裏如何?”齊老太爺輕輕搖頭,不欲在說這個話題。


    齊莞執起白子放入棋盤柔聲說道“這裏的漁民都是漁民。”


    “就算不是漁民,看起來也很像漁民。”頓了一下,她又笑著道。


    “能夠隱姓埋名在這島上生活這麽多年,讓人看不出來真正的身份,也可見這些人的耐性,是不是改過自新且另當別論,如果隻是……”齊老太爺的聲音低了下來,低眸看著棋盤“聽說言鈺那邊也有線索了,不知查出了什麽。”


    齊莞皺了皺眉“難道這裏真的有海盜………………”


    馮家在南越城是經商的百年世家,在朝廷的注意力還沒放在南越城的時候,馮家已經在這裏發家生根,方家在南越城的曆史沒有那麽長久,所以方家是依靠什麽發家,隻要認真查一查就知道了,至於馮家,卻從來沒人去探究過。


    “馮家在南越城財雄勢大,可算是富甲天下,但南越城在先帝沒有下令開通海運之前,隻是一個荒蕪的城鎮,馮家除了靠水上營生,否則怎麽發家?不過是南越城一個小商賈,哪裏有如今這樣雄厚的財力。”蘇葉說道。亭同意地點頭“沒錯,馮家是最近這幾十年才漸漸為人所知當得知南越城有個馮家的時候,馮家已經將整個南越城的經濟都掌握在手裏,如今隻要我們動了馮家,隻怕南越城的百姓生活都會受影響。”


    “三十五年前………………”趙言鈺的手指輕輕扣著桌麵,斂目沉思,方家是靠走私運貨發家,很巧的是三十五年前替海盜運了一批官銀,顯然這批官銀最後是被白家私吞了,那麽,方家是在之前就知道這是那批見不得光的官銀所以才私吞,還是在之後才知道的?


    那些海盜的〖真〗實身份是什麽?為什麽要指定白家運官銀?


    “馮家再怎麽厲害,也隻是商賈,怎麽可能查到方家三十五年前的事,連朝廷的暗衛都查不出來。”蘇葉道。


    趙言鈺笑了笑“不管馮家是怎麽知道的,這件事恐怕連京都那邊的都不知道,蘇葉,散發消息回京都,就說馮家跟三十五年前的事情有關,盡量別驚動到宮裏,隻讓某些人知道就行了。”


    “是,大人。”


    “方亭,你與我去見見方景升吧。”趙言鈺說。


    早在得知方家跟三十五年前的海盜有關之後,趙言鈺就一直想見見這位方家的新當家了。


    旁晚,在江邊的畫舫上,方景升見到據說被刺客重傷,至今依舊閉門謝客的趙言鈺,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沒料到人人想要求見的小趙大人竟然會出現在他的時常出現的畫舫裏。


    “方當家,冒昧相見,還請見諒。”趙言鈺手上拿著一個潔白如杯胎玉薄如嬋翅酒杯,笑眯眯地看著方景升。


    好像沒聽說趙言鈺已經出門了……方景升想著,然後看著趙言鈺淺笑溫潤的臉龐,猛地一震,這人根本不像受了重傷!


    “能夠與小趙大人共飲一杯,是草民的榮幸才是。”腦海裏已經千回百轉想了不少趙言鈺出現在這裏的理由,方景升壓下心中的震驚,行了一禮之後,在趙言鈺對麵坐下。


    “方當家,請。”趙言鈺親自給方景升倒了一杯酒。


    “不敢不敢。”方景升回禮,抬眼看了看趙言鈺“小趙大人重傷未愈,竟有這等閑情,草民真是佩服。”


    趙言鈺卻懶得與他兜圈子,笑著說“今日,我是為了方當家而來的。”


    方景升驚愕,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跟趙言鈺別說是交情了,就是見麵的次數也少之又少,因為馮家的壓製,他方家根本沒可能去爭那漕運,所以他再怎麽不服氣,都隻能忍著,哪裏會主動去討好趙言鈺,可今日…………


    “方當家,我們長話短說,不知方家對朝廷這次的運送漕糧生意可有興趣?”趙言鈺像是沒看到方景升的震驚,自顧地問著。


    “小趙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方景升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趙言鈺比他年少幾近十歲,可他竟看不透這個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麽。


    趙言鈺含笑說“方家為什麽放著這麽誘人的肥肉不吃,無非就是因為馮家的壓製,以你們兩家的勢力和財力,方家放手跟馮家爭上一爭未必不可能,方當家,何懼馮家?”


    何懼馮家?方景升此時已經不是震驚可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幾乎可肯定,眼前這個小趙大人是什麽都知道了。


    冷汗沁出額頭,他努力想著該怎麽回答趙言鈺。


    “小趙大人說笑了,不過是方家對漕運沒有興趣,怎麽會是懼怕馮家。”方景升嗬嗬笑道。


    “是麽?”趙言鈺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嘴角微微翹起“本官還以為,是方當家害怕當年之事被馮家揭穿,所以才處處忍讓馮家。”


    方景升大驚失色,瞠大眼看著趙言鈺。


    “方當家大可放心,今日我既來見你,便不會將當年的事說出來,但接下來該怎麽做,方當家應該要清楚才是。”趙言鈺笑著說。


    “你………………你是如何得知……”方景升冷汗淋淋,猛地想起澄柳“是那個賤女人!”


    “本官如何得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難道方當家想要整個方家就這樣被馮家威脅嗎?”趙言鈺淡淡地問“朝廷需要的是忠心愛國的皇商,不是說一套做一套的百年世家。”


    這麽說,這次運送漕糧的聲音根本就不可能落在馮家頭上?方景升又驚又喜“隻要方家能保周全,草民全聽小趙大人吩咐。”


    趙言鈺不意外方景升會答應下來,除了和他合作,方家根本沒有另外一條路可以走,他看了看身邊的方亭,對方景升說“方亭算是半個方家的人,你想辦法讓他回方家吧。”


    方景升愣了一下,片刻後,才應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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