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了馮府,已經來了不少人。素日清靜的馮府此刻也張燈結彩,門庭若市。


    馮冠之夫婦已是古稀之年,卻依然精神矍鑠,伉儷情深。雙雙穿著大紅的綢衣端坐在堂中。


    來客們都先去與問候夫婦再由小童引座,坐在一起言笑晏晏。


    鄭天青和蘇純剛一進屋,馮夫人就喜盈盈招手:“天青,小純快來,讓老太太我好好看看你們。”


    鄭、蘇兩人走上前去,馮夫人分別拉著她們的手說:“小半年不見,兩個小丫頭又變漂亮了!小純高了點,天青又豐潤了些。不過可都成了美人了。”


    蘇純笑道:“師母您淨愛揀些我們愛聽的話來說,您才是越活越精神。”


    鄭天青應和:“是啊是啊,師母今日才叫美麗端莊。這身紅衣也就您和老師能穿出這端莊和諧的韻致。”


    接著她又一撅嘴,:“瞧您每次見我都說我圓潤,真是後悔貪嘴,您上次給我的食譜又沒堅持下來。”


    馮夫人樂得哈哈直笑:”天青啊,真是孩子氣,師母叮囑你注意飲食是為了讓你全身能清爽,不過你這貪嘴的毛病看來是不好扳了。快進去吧,今天特意準備了你喜歡的烤鴨還有粵式點心,保準你過足嘴癮。“


    蘇純在一旁說:”師母,我看您也是狠不下心來扳她。一邊囑咐她清淡飲食,一邊又可著勁兒給她準備好酒好菜,真跟奶奶慣孫女一個樣。“


    馮冠之聽了一會兒她們說話,也跟著笑:“可不是就把你們當孫女疼嘛,你們哪次來,你師母不是巴巴的準備著你們最喜歡的東西盼著。”


    馮夫人刮了下蘇純的鼻頭:“你這丫頭的嘴真厲害,說得老太太啞口無言。快進去吧,今天還特意給你準備了楊枝甘露,還不去嚐嚐。”


    正說著,突然堂外熱鬧起來,一群人擁著一個翩翩公子正走過來。


    一會功夫,已入堂中,中央的公子穿著件月白長衫,頭戴玉冠,腰掛玉佩,玉樹臨風,遺世獨立。一身華貴之氣難掩,像一塊美玉,溫潤晶瑩卻觸手生涼。


    他向前跨一步,朝著二老鞠躬行禮,道:“學生蘇澈,來賀師母大壽。”


    簡單幾個字,如玉石之聲清朗,聲如其名,清澈悅耳。


    他行完禮,鄭天青才看清他的眼睛,臉就忽的一下通紅。


    那雙眼睛,燦如朗月,清如湖水,一眼就將人望進去,叫人難以自拔。


    馮冠之起身拍拍他肩膀:“幾年不見,這般瀟灑英俊。你之前的那幅字我看了,有風骨。我今日也寫了幅字,一會兒結束去看看如何?”


    馮夫人也起身,拉開馮冠之,道:“你別要拉著澈兒看你那些字畫,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能老陪著你評詩作畫。”


    趁著這空檔,蘇純戳了天青一下,悄聲說:“怎麽,被我哥勾了魂了?怎麽傻呆呆的。”


    鄭天青被戳才收回神,嘴硬:“哪有,你哥哥的臉我還沒看清呢。”


    蘇純掩嘴偷笑:“你這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還嘴硬。”


    馮夫人瞅了她們一眼說:”你們倆又在說些悄悄話呢?”又拉著蘇澈說,“澈兒,你先跟你妹妹和天青進去坐吧。我們倆去準備一下,宴席馬上開始。“


    蘇澈朝馮夫人微微一笑,道:“是。”便衝著鄭天青和蘇純走去。


    鄭天青看著他緩緩走來,心如擂鼓,手心也冒了汗。


    蘇純倒是先開口:”哥,這是我跟你常說的鄭天青。“


    蘇澈的眼睛在鄭天青身上定住:這個小姑娘個頭微高,身量圓潤,圓圓的鵝蛋臉,紅的像個熟透的大蘋果。一雙眼睛溫和幹淨,正怔怔望著他。鼻尖都微微沁出了汗,一雙櫻唇緊緊抿著。


    寶藍色的長裙穿在她身上,少了幾許精幹強勢,倒別有一番端莊柔美。不是國色天香,但有一種珍珠般的溫潤氣質,使人親近。


    蘇澈見多了女子的這副情態,清爽一笑,道:“多聽小純談起你,小妹平日受你照顧了。”


    鄭天青覺得臉像燒起來一般,自己都覺得有些失態。不自覺用手抹一下鼻尖,卻仍是移不開眼,說:“蘇公子客氣,都是我受蘇純照顧。”


    “叫我蘇澈就好。”他幽幽道。


    蘇純實在看不下去了,說:“瞧你們這忸怩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見鍾情,正花前月下呢。”


    蘇澈轉開眼,冷冷掃了蘇純一眼。目光再也沒有回到鄭天青身上。


    蘇純立馬噤聲,鄭天青心中微微的失落。


    這時,小童走上前引座:“三位裏麵請。”


    鄭天青走在後麵,望著蘇澈的身影,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圓圓的肚腩,突然臉上的紅潮微微褪去了些。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們兄妹,腦子裏卻翻滾著著與蘇澈剛剛見麵時的場景。


    她與蘇純相識已有五載,自是在馮冠之的博雅書院相識。


    蘇純身為丞相之女,及笄前便到博雅書院識文斷字,學琴作畫。


    鄭天青家為官宦人家,更是風雅的很。自是願意讓女兒多些墨水,也將女兒送去學習。


    蘇鄭兩人興趣相投,性格相合。幾年相處,不知不覺就成了摯友。


    及笄之後便是雙雙待字閨中,靜待良緣。關係也更是親近,可惜卻從沒見過蘇澈。


    有蘇純在一旁日日念叨,鄭天青對他的一切,早已爛熟於心。


    既是壽宴,京中不少出於馮冠之門下的達官貴人都挾著子女來熱鬧。


    兩代皆出自博雅書院的賓客不在少數。


    兵部侍郎家的文靜挨著戶部侍郎家的陸仁佳坐在桌旁,這桌子上人快滿了,留著三個位置不知道會有何人來。


    她模樣寡淡,穿著丁香色的長裙倒是在氣質上增色不少。


    文靜側頭扶著頭上的金簪,對陸仁佳道:“你知道今兒誰會來嗎?”


    陸仁佳搖著豔紅的牡丹團扇,大紅色的對襟外衫襯的她嬌媚十足,綠色的長裙更是鮮的紮眼。


    她笑吟吟看著同桌吏部尚書家的長子張嶽峰道:“不知。”


    文靜看她有意攀附的樣子,眼底不屑,輕輕哼出一句:“蘇澈。”


    陸仁佳猛的直起身子,收了視線,轉頭看她,一字一頓道:“此話當真?”


    文靜得意洋洋道:“這還有假,剛剛我讓丫鬟去正堂掃了一眼,正看見蘇澈進門兒。”


    陸仁佳捋著頭發,扶正步搖,道:“小輩兒的桌子都快滿了,咱可不是要與天下第一才子同席了!”


    文靜看她那輕狂樣兒,心裏更是瞧不上,嘴上卻笑著說:“這蘇公子年少聰穎,未至弱冠就才冠京城。他父親蘇國璧又是當朝宰相,幾年前,就意欲蘇澈為官拜相,縱橫朝野,子承父業。可這蘇澈也是心思難測,執意一弱冠便要遊學四方。美其名曰:先長見識,莫問前程。也不知在外麵見了多少鶯鶯燕燕,這眼界兒得有多高。”她輕輕一笑,道:“跟張嶽峰可是天上地下,還是別費心思吧。”


    陸仁佳聽出她的嘲諷,不怒反笑,道:“我不過是庸脂俗粉,想來蘇公子是瞧不上的,人家名滿天下,被天下學子奉若神明,家世背景又好,想來我們這小小四品侍郎之女,是入不了人家的眼罷。”


    文靜笑著,白了一眼,心道:這陸仁佳,真是個俗貨。穿紅戴綠的招搖就罷了,還拿著官階家世貶損人,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愚蠢!像蘇澈這等文人雅士,看得是才情氣質,她這等在書院混日子的淺薄之人懂得什麽。


    正想著,就看見有個俊挺的身影緩緩過來,文靜挺了挺身子,笑得和風細雨。


    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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