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再見到臨淵,已是半個月之後。


    這半個月以來,洛河總是睡不好,每夜都一閉上眼睛,就夢見穿越之前的事情。


    離開原來的世界,這輩子再回不去,再見不到自己的親人朋友。他不說,不代表他沒有思念。老媽就他一個兒子,前幾年還離婚了,如果他在原來的世界死去,或者消失,無法想象,她一個人如何生活。


    洛河的心情抑鬱了。


    “今天可沒豬蹄子給你。”


    洛河說著,繞開了臨淵——總覺得自己睡不好,和臨淵有點關係。


    臨淵卻不惱於洛河的冷淡,反而跟了上去,笑得略帶猥瑣。


    “嘿嘿……我夜觀天象,發現了一個秘密。”


    洛河提不起興致,“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臨淵卻是興致高昂,跳到他跟前,眼裏閃著光,“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吧?”


    洛河這才停了腳步,神情帶著些詫異,“這個是你夜觀天象發現的?”


    怎麽那麽不可信啊?


    臨淵撫了撫自己的胡子,高深地點頭,笑而不語。


    那一刹,天地似在臨淵的笑容中扭曲扯斷,洛河暈頭轉向,如墜雲霧。


    待眼前明晰起來,卻是出門前老媽囉囉嗦嗦地吩咐叫他小心的場景;下一秒是跟朋友一起旅遊刷夜惡作劇;再下一秒是那個抱著他跳海的瘋狂女人,依在他懷裏……那個世界的山山水水,那個世界的新聞聯播,那個世界的高樓大廈……本不算美好,但這一刻,他卻無比留戀,不願離開,不想醒來。


    然而……終究得醒來。洛河的心情陷入低穀。


    不輕不重道,“高人果然是高人,在下佩服。”


    便想盡快走人。


    臨淵也不繞圈子了,直接給他來了個會心一擊:“我有辦法送你回去。但是你得跟我回修界拜入仙門才行。”


    洛河先是驚喜,而後卻默然。


    要入修界仙門,這老頭早說過須得斷情絕愛,了卻凡塵俗事。為顯求道決心,還得斬斷情根。


    “我想回去。”


    但是不想斷情絕愛怎麽破?


    臨淵點了點頭,無視洛河矛盾的心思,隻問,“你願意放下塵緣了嗎?”


    “哎……就是分手咯……”


    既然決定要回去了,不分手難道來個不告而別?這樣想來,所謂斷情絕愛似乎不是難事。


    來此界近兩年,洛河不止一次回到易休撿到他的地方。想試試看會不會出現奇跡,被什麽時空裂縫空間亂流之類的東西帶回去。這樣的奇跡,自然從未出現過。


    還以為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本來也已經放棄。如今臨淵卻說有辦法送他回去,如何能讓他不心動呢?


    至於易休……等去修界探明情況,或許能帶著易休回去呢?


    臨淵卻沒打算這麽輕易放過洛河,搖了搖頭,問他“你放得下嗎?”


    洛河聳聳肩,沒心沒肺地說,“他非絕色,怎會放不下?”


    “情之一字,可不是說放下就算放下的。”


    臨淵說著,右手變出一把長劍,左手變出一瓶毒、藥。


    “何不以殺證道?”


    洛河心道,這貨莫非是個妖道?行事如此狠絕,腦子有病吧?洛河心裏罵得厲害,麵上卻是笑著,將劍和毒、藥都接了過來——萬一這神經病一言不合就動手,他可打不過。


    當夜,洛河便令易休吃下下了藥的飯菜,易休嘔血暈倒……


    “對不起。”


    洛河在易休耳邊說。


    臨淵已經來了,他得在易休醒來之前把臨淵忽悠走。


    “斬情根,斷塵緣,舍棄吾愛,仙道可得。”


    洛河背對承載著與易休所有過往的茅屋,念出早已準備好的台詞。自以為能得兩全,終究難以如願。


    誰能想到,昏迷的易休那麽快便醒來?


    刺穿他心口那一劍也是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那一刻,洛河突然想起那次對付朱業的情形。易休看似軟弱,內裏卻藏著凶獸。想來跟那黑芯子的道士也算同類了?


    “塵緣已斷,仙途無量。”


    卻是對易休說的話。


    臨淵從始至終的目標,隻有易休一個而已。設下如此陷阱,當真是妖道一個。


    也罷,易休此去得了大好仙途,總比在世間受人歧視的好。早知如此,他也不會把□□換成石薑,也好斷得徹底一些——總歸那道士是會救活他的。


    這穿心一劍和真正的穿心□□相抵,才算兩清不是?隻是氣話而已。


    洛河看著易休隨那道士走遠,心底其實還存著點念想。可惜易休走得堅決,未回頭看他一眼。


    突然明白了什麽是喜歡。便是到了訣別之時,那種深刻的不舍——即便易休才刺了他一劍,這當然是不可原諒的,但不妨礙那份不舍撕扯他的心髒。


    也是自作孽,即便此刻叫洛河在回家和易休二者之間選其一,他怕是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吧。如今落得此般境地,怨不得誰。人們總歸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一些代價。


    至此,洛河終於失去意識。心髒停跳,呼吸停止,血液也漸漸變得冰涼。


    他死了,在這異世他鄉,誰會難過呢?


    客死異鄉說起來淒涼……不過……


    為他難過的還會少麽?村上七大姑八大姨的暫且不提,那些小姑娘小少、婦們組成的粉絲後援團都得哭翻天吧。


    具體如何,洛河是不知道了。


    洛河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棺材裏的。


    傷感著,媳婦兒沒了,尋仙求道回老家也成了浮雲。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


    卻見一個翩翩美男子從天而降,美男子一襲白袍飄然若仙,瞅著不似凡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美男子開口,說的好像是外星係的某種語言。


    “說人話好嗎?”


    洛河扶著棺材邊沿坐起,身體除了無力之外,倒沒別的不適。


    “我救了你。”


    美男子說。


    “謝謝。我以身相許吧。”


    反正剛剛失戀。


    “咳咳咳咳……這倒不必,我有愛人了,不能背叛,雖然你長得比她還美,但在我心裏,她是最美的,她是我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誰也無法取代。我現在就缺個徒弟……”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洛河從棺材裏翻出,直接拜師。


    能令他死而複生,能耐肯定不一般,說不定比臨淵厲害。而且如果不趕快答應下來,這貨肯定還會囉嗦下去,想想有點頭大。


    美男子見他如此果斷,表情略複雜。


    “雖然我救了你,但你對我並不了解,你對我一無所知,連我的名字都不清楚,就這樣草率地拜師,實在有些欠缺考慮呀。不過既然為師收下你了,以後會好好對你進行教導。自古紅顏薄命,修界雖不似凡界看人一張皮相,但像你這般長相的人也會引來不少麻煩。修界也有壞人,為師前些日子就聽說合歡門有個小弟子被拐走了,怕是貞潔不保……”


    “師父!”


    洛河眼見著他這個師父話說著說著就跑了題,不得不趕緊出聲打斷。不然說個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師父還是……先從師門說起吧。”


    美人師父聞言輕輕頷首,微微一笑傾國傾城。


    “吾名江琴子,法號聆音,是琴簫派創始人兼現任掌門。”


    “琴簫派?”


    洛河心裏有些忐忑,又是琴又是簫的,師父打得過臨淵嗎?而且創始人兼掌門,聽著高端大氣上檔次,實際上卻很是坑爹啊!稍微有點名頭的門派,掌門也不會缺徒弟的吧!


    “你師父我是琴修,你師娘是劍修——但是她吹、簫吹得極好。我倆在情定之時,便創立了琴簫派,以見證我倆的愛情。”


    江琴子自顧自地說得陶醉,洛河卻深感前途無亮。


    “走吧,時間也不晚了,我們可以一邊走一邊說,等到了修界,再帶你去拜見師娘。哎,修界很難進出,不知這次趕不趕得上傳送陣,要是遲了還得繞道,徒弟你還未練氣入門,很容易死在路上啊,為師很憂慮啊……”


    江琴子說著,纖手輕點,竟淩空彈出幾個音符。單論這音調韻律,倒是真有幾分……憂慮之感。


    洛河卻覺得自己的心情比那曲子更加憂慮,麵上也有幾分崩潰——自己到底拜了個什麽師門啊?為什麽搞不好會死在路上啊?!!


    “師父……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徒弟應該不用擔心吧……嗬嗬……”


    洛河抹了抹額角虛汗,自我安慰著。


    江琴子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歎息道,“救你的是凝魂丹,早年朋友送了一袋子,你師娘當零食吃了大半。為師一路行來路上看見有人枉死又用掉了許多,你吃下的已是最後一顆了。”


    “……”


    洛河愣了一陣兒,與江琴子相顧無言。


    不知道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不過如果不跟江琴子走,誰能帶他入修界,找臨淵報仇,順便尋找原來世界的辦法呢?


    如今他可是有目標有追求的男人!怎能如此輕易放棄?


    “師父!請教我練氣入門之法!”


    洛河突然道。如今隻能這樣了,跟著江琴子!上路之前練氣入門,學會自保再說。


    誰知江琴子雙目放遠,眼神遊移,“哈……這個嘛……這個要先去白雲城才行呢……嗬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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