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掉了這個。”


    洛河語氣溫柔,看易休的眼神帶著一種令人渾身發麻的……寵溺?


    易休被看得一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不是我的。”


    雖然那個小鏡子隻需看一眼,易休便覺得喜歡得很。但那鏡子確實不是他的。


    而且,這家夥怎麽知道他收集鏡子?現在投自己所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洛河看著易休戒備的樣子,無奈地苦笑。


    “好吧,其實……我想把它送給你。”


    說完笑了笑,“我想跟你交個朋友,可以嗎?華意休。”


    易休聞言,表情略有鬆動。


    但他可不是那麽好騙的,手中的鎖鏈依舊沒有放鬆。易休心想大晚上的鬧出響動擾人睡眠也不好,於是拖著洛河回了自己的房間。


    將洛河扔在地上,易休靠著桌子坐下,手裏拿著洛河說要送他的鏡子。


    還別說,那鏡子,他真是越看越喜歡,簡直愛不釋手。


    手掌輕撫鏡身,冰涼的金屬質感令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感覺特別好。


    “說吧,你有什麽目的。”


    易休頭也沒抬,冷冷地問道。


    “唔……我的目的是,抱瓊華天才的大腿。”


    洛河低聲回道。他蜷縮起身體,抵擋腹部傷口的疼痛。腦袋靠在地上,雙眼微閉。


    “抱大腿?”


    易休抬眼看了洛河一眼,有些不理解其中含義。


    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你是說,找我當靠山嗎?你要當我的跑腿小弟嗎?”


    瓊華有很多外門弟子為了往上爬,會投靠實力強大的內門弟子。


    洛河痛得厲害,沒有再說話。


    易休略微鬆了鬆鎖鏈,拿出水晶球試探了一下洛河體、內的靈力波動。水晶球沒有響應,這至少說明洛河不是在逃的妖孽或者其他瓊華要抓捕的人。而洛河被他抓到後也沒有反抗過,表現得夠配合。


    於是易休將鎖鏈全部收回,走到洛河身邊蹲下,拍了拍他的臉,“你的鏡子我很喜歡。”


    表示自己很滿意。


    “不過我對小弟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易休如此說著,偏頭想了想,摘下了自己的麵具。然後虛跨在洛河腰上,將洛河的腦袋扶正,兩隻手撐開他緊閉的眼睛,湊上去,要洛河看清楚他的臉。


    洛河被人扒著眼皮,眨一下都做不到。模糊的意識回籠,盯著眼前湊近的易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兩人就這麽一上一下,姿勢曖昧地正麵相對,呼吸可聞。洛河甚至能感覺到腰上易休大腿內側傳來的溫度。腦中不期然閃現某年某月某一夜,易休坐上來自己動的畫麵。洛河可恥地……硬了。


    好在,在被發現之前,易休放開了他,起身離開。


    易休看起來似乎很滿意。


    雖然洛河的表情古怪,眼神比之前火熱了不止一點半點,但他眼裏沒有厭惡也沒有害怕。


    易休還是第一次碰到,看到他真麵沒有被嚇到的。這讓易休很欣慰,還有一點點感動。搞不好這人為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深深地崇拜著他,從而忽略他長相上的缺陷。


    這個小弟,就收下了吧。


    易休如此想著,嘴角微勾。


    抬手解開洛河的衣服,檢查他腹部的傷口。他早發現洛河身上有傷,之前不確定是敵是友,自然不會貼心幫他檢查。如今確定要收下這個令人滿意的小弟,自然要對他好一點。


    然而,易休解開洛河衣服的動作,顯然讓洛河誤會了什麽。漂亮的身體躲了躲,潔白細膩的肌膚染上紅潮。洛河眼中幾乎噴出火來,簡直要帶著身上扒他衣服的人一起燃燒殆盡。


    這樣的眼神,不能不讓易休注意。


    而且不知為何,當易休手指劃過洛河裸、露出來的肌膚的時候,當他看著那具輕顫的肉、體,便感覺嗓子發幹,臉也有些發燙。他明明啥也沒想,啥也沒做無比純潔,他隻是想幫洛河檢查身體!


    連忙將洛河的衣服蓋上,易休轉過頭咳了咳,警告了一聲,“不許那樣看我。”


    說完掩飾性地起身,手足無措了一秒鍾。整了整心態,才打開房中衣櫃,取了補充靈力、治愈傷口還有止痛的丹藥製劑。他修殺道,用不了治愈型法術,隻能用丹藥幫洛河。


    重新拉開洛河的衣服,把沁血的繃帶解開,胡亂倒了藥粉上去,又匆忙貼了大塊的止血棉。最後把一把丹藥全部塞進洛河嘴裏,喂了一杯水給他送服。


    整個過程,易休都側著頭,沒看洛河一眼。他心裏默念著“非禮勿視”,並極力安撫莫名狂跳的心髒。


    真是見了鬼了,他怎麽會被一個才見麵的男人的身體吸引?!!難道他其實真的是喜歡男人的?不不不,修殺道誰也不能喜歡。易休如此想著,閉了閉眼,運起清心訣,清除心中雜念。


    “呼……”


    平複心跳以後,易休長呼出一口氣。


    拿腳踢了踢洛河,扔了幾塊靈石過去當做鏡子的買資,打發道,“你可以走了。”


    洛河歇了片刻,又吃下靈藥,身體恢複了一些。撐地起身,默默將衣服穿戴整齊。身體還是有些燥熱,連腹部的傷痛都無法阻止的燥熱。


    “我走了。”


    洛河背對著易休,沒有回頭。怕自己忍不住,衝動地將易休撲倒。


    卻不知他這句話哪裏刺痛了易休,令易休突然出手。鎖鏈纏上他的雙腳,差點把他絆倒。


    “怎麽了?”


    洛河故作平常,回頭無辜地問道。


    易休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心裏一陣刺痛,思緒未及厘清,身體已經行動。想要……將那個新收的小弟留下,鎖起來。


    “你……你叫什麽名字?”


    易休低頭,鎖鏈緩緩滑過手心,收回袖中。


    洛河輕笑,“我叫……洛……羅溪。”


    “羅溪。”


    易休重複了一遍。


    “你可以走了。”


    洛河離開時,已近子時。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於黑夜中,易休久久沒有回神。


    “羅溪……”


    易休輕念那個名字。


    心中莫名煩躁,突然覺得收下這個小弟是個錯誤的決定。


    從懷裏摸出被捂熱的小鏡子,易休麵色稍霽。憶起那張平凡無奇的臉,搖了搖頭。不過一個尋求庇護的普通人罷了,沒什麽好在意的。


    如此想著,淨麵洗手,躺上柔軟的床鋪。看了看計時器,還有幾分鍾便到子時了。於是閉上眼睛,放緩呼吸,漸漸睡去。


    東十城難見星月,這裏的夜晚黑暗孤寂,不似其他發達一些的城市,夜裏也足夠熱鬧。東十城靈氣稀薄,修士在這裏一般不會夜修,都是選擇睡覺恢複體力。


    當子時來臨,夏夜的風突然變涼。本就稀薄的靈氣,越發捉襟見肘。


    曾有傳說,黃湖區摘星台並白雲城觀星台,其實是鎮壓遠古惡魔的封印。惡魔被封印於時空夾縫之中,永不得返回凡世。然其強大的魔力,卻會吞噬湮滅封印台周圍的靈氣,導致兩個地方靈氣枯竭。然而傳說隻是傳說,如今已無法考證。


    易休的房間,門窗緊閉。小型結界悄悄運轉,隔絕出一個小小的世界。燭光早已熄滅,房間內不見一絲光亮。


    突然,床上安靜沉睡的人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不是白日裏深邃的黑,而是猙獰的猩紅。那雙猩紅的眼睛此刻泛著懾人的血光,洶湧著毫不掩飾的殺氣。


    “洛河!”


    低沉的聲音從喉嚨中迸出,帶著無邊的憤怒,無盡的恨意。


    睡前握在手中的鏡子猛地摔落在地上,無數鎖鏈從黑暗中躥出,前赴後繼地擊向鏡麵。


    主人毫不在意鎖鏈碰擊鏡子發出的聲音,運行中的結界會隔絕此間所有動靜,甚至會遮掩他身上瘋狂的殺意。


    事實上,聽著那瘋狂搞破壞的鎖鏈的聲音,他心裏很是快意。


    如此發泄了十多分鍾,憤怒的心神稍緩。


    黑暗中,猩紅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子的主人突然輕笑,“羅溪?哈哈……羅溪……”


    緩步走到被千錘百擊的鏡子前,鎖鏈勾住鏡身,送到了主人麵前。


    光滑如舊的鏡麵,映出熟悉又陌生的麵容,映出一個恐怖扭曲的笑。可憐的鏡子,被撿起不過一秒鍾,又被重新扔出。


    “啪嗒”一聲,鏡身狠狠拍在牆上,在牆上留下明顯的裂痕,足見力道之猛。


    黑暗中的人影喘息著,怒氣重新上湧。


    記憶中的畫麵在腦海一遍遍重複上演。


    每一個深夜,每一次醒來,都要重新品嚐撕心裂肺的痛苦絕望。


    “我不會帶他走。”


    “他是他,我是我。”


    “他的確愛我夠深,不過是受星圖蠱惑。終究是陌路人,他日相見,怕也是你死我亡,不死不休。怎會不忍?”


    “你繼續做你的不世天才,萬眾矚目,前途無量。此次勘破塵緣誘惑,衝突心魔業障,未來除魔衛道,懲處奸惡,還能修得大道……嘖嘖,我此番放你自由,也算償清前緣了吧?以後,我們便兩清了。”


    “我走了。”


    哈哈哈,他是受星圖蠱惑才會愛上他的!他們終究是陌路人!怎麽會不忍?怎麽會不忍?他們兩清了?兩清了?兩清了……


    洛河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在他心裏割裂出最深的傷痕,每一次想起便會加深,永遠不會愈合。


    洛河離開的背影,頭也不回地離開的背影,猶如惡鬼交織的灰色畫麵印在他腦海,翻攪著他的理智,撕扯著他的靈魂。


    痛入骨髓。


    而這痛,他每夜都要重溫一遍。


    大聲地狂笑複又痛苦地低吟,早已學會冷靜麵對一切的人,冷靜不複存在。他終於找到洛河了,該慶祝,該慶祝!終於找到了,洛河自己送上門來了。他會殺死他,親手殺死他!然後將他從心底徹底剜除。


    猶記得在清心台,求布岱助他用禁術剝離記憶,求布岱在他忘記之後,將捉拿洛河的任務給他——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不,他怎麽會真的忘記?可若是不忘記的話,他便沒有殺死洛河的機會。


    所以他忘記了,在白天忘記了,然後在夜裏記起。


    他心有執念,心魔難除,好在他終於學會了隱藏。


    瘋狂漸解,房間一片死寂。鎖鏈悄悄滑動著,回歸黑暗。被破壞的房間,被無形的手修整,清掃。一切歸於平靜,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猩紅的眸子低斂,狂躁被隱藏,歸於靜默。


    眼底的紅色在退卻,提醒他時間不多。


    他踱步走到牆角,撿起那麵完好無損的鏡子。他重新躺回床上,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一覺醒來,記憶不在。


    他勾唇輕笑,他等著洛河,不,羅溪,他的朋友,再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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