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月熱帶大海上航行,船艙絕對不是一個舒適的地方,濕熱的空氣仿佛要凝固了一般,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流不完的汗,衣服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在這樣的環境裏,即使是最注重儀表的勒龐子爵,也僅著一身單衣,露出了毛茸茸的大腿。


    而那些海軍的士兵們,絕大多數都隻穿著一條短褲。甲板上,隻能看到光溜溜的抹了椰子油防曬的油滑的身體,不是熟人,根本辨識不了誰是誰。


    勒龐和周遊坐在船艏的甲板上,麵前還放著一盆剛剛用硝石製成的冰塊,冰塊的中間,還放著一瓶西班牙的優質紅酒。


    周遊的手裏拿著一塊半透明的硝石,正在仔細地觀察著。在合成硝石被發明以前,天然硝石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緊俏的軍火物資。


    硝石在地球表麵的儲量很少,獲取非常困難,人們想要得到這種物資,更多的是從廁所來獲取,因為這樣雖然麻煩,但是也要比從礦石裏獲取更容易一些。


    在智利的硝石礦被發現以前,全世界唯有印度有一座值得開采的天然硝石礦。之所以知道這一點,是因為周遊在看東南亞曆史的時候,英國那個時候為什麽一定要占據印度,主要的目的就是因為硝石礦。


    印度之所以被稱為英女王王冠上的明珠,靠的就是印度給英國創造的源源不斷的收益。其中,硝石的利潤竟然比鴉片和茶葉還要高。


    從十七世紀,印度發現了天然硝石礦,除了從廁所裏麵獲取硝石,印度的硝石就一直被英國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裏,這兩百年間,全世界的將近一半的黑火藥,都是依靠印度的硝石製造的。


    一直到了智利發現了更大的硝石礦,南美三國的秘魯,玻利維亞聯合起來跟智利打了一場硝石戰爭,最後,智利取得了勝利,也讓玻利維亞成為了一個內陸國家。


    但是,周遊不記得,這個時候的智利硝石礦,有沒有被發現。自己以後想要發展軍事,硝石也是重要的軍火資源,可不能被別人卡主了脖子。


    他跟格拉西亞的電腦裏麵工藝資料和加工技術資料雖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重工業,化工行業的資料很少,即使有一部分,也主要是一些石油的提煉劑的配方。


    他跟格拉西亞都不是化學家,所以,也不知道這些技術之間有沒有共同點,能不能合成硝石。在沒有確定這一點之前,自己也應該把硝石的事情放在心上。


    “公爵閣下,這炎熱的天氣似乎對你的影響並不大。我已經是全身大汗,可是你卻幾乎沒有出汗。”


    周遊的內力也算小成,不能說寒暑不侵,最起碼抵抗能力要比一般人強的多。看到拿著一個冰塊,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降溫的勒龐,周遊笑了起來。“在我們中國,有一句諺語叫心靜自然涼。意思是,當一個人的心平靜下來的時候,自然會比別人更能忍受炎熱。”


    勒龐哈哈笑了起來,說道:“當一座超級金礦將要成為我們的私產的時候,如何才能平靜下來呢?”


    周遊聳了聳肩。“那是因為你對財富過於看重了。”


    勒龐搖了搖頭說道:“也許,隻因為你生長在富足的環境,才會不在意財富。”


    周遊反問道:“財富是什麽?”


    這一下子問的勒龐有些愣住了,他想了想才說道:“應該是金錢的統稱吧?”


    周遊拿起了紅酒,給自己和他都倒了小半杯,又把酒塞進了冰塊裏。“你剛好說反了,金錢也隻是財富的一項代表方式,財富可以代替金錢這個單詞,但是金錢絕對不能代表財富。比如說,你所學到的知識,可以說是財富,你手裏的土地,也可是說是財富。甚至,你在精神層麵得到的滿足,也可以說是財富,但是,你的知識,絕對不可能說是金錢,你認為呢?”


    勒龐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的解釋很有說服力,那麽,你認為財富是什麽呢?”


    “我認為是資源……”周遊喝了一口酒,長歎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欲,望了。


    在現代社會,他從一個窮小子變成了世界首富,在發展的過程中,對於財富的定義,有了跟普通人截然不同的認識。


    在普通人看來,金錢幾乎是財富的代名詞,但是實際上,金錢也隻是資源的一種,金錢的出現,也隻是為各種資源的交換,確定的一種規則,實際上,金錢在失去了信用和認可的時候,一文不值。


    對一個人來說,金錢是生存的基礎,但是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金錢就變成了一種交換工具,這樣時候,金錢的作用就會大大降低。


    建國時期的中國很窮,印製的鈔票一擔買不到一袋米,主要的原因就是國家沒有可以提供交換的資源。後來,國家發展起來了,有了各種各樣的加工技術,可以製造各種商品,可以提供交換的資源越來越多,國家才真正叫有錢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原因,你印製再多的鈔票,那也不叫錢,隻叫做廢紙。就如同那個時候的津巴布韋幣一樣,一百億你也換不到一塊麵包。


    “資源……公爵大人顯然對於財富有著自己的認識,我很想聽到公爵大人的指教。”


    周遊卻沒有了說話了欲,望,也不想把金錢,信用,技術,渠道各方麵的因素都講出來,所以,隻是淡然說道:“你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股票的價格升降,當你把這一點研究透徹之後,知道了金錢和股票的關係,我們或許可以就此好好聊一聊。”


    勒龐有些摸門不著的感覺了,問道:“股票的價格升降,不是因為與公司的發展前景有關嗎?”


    周遊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隻是最簡單的認識……天氣太熱了,我想回到船艙裏麵好好休息一會兒……”他喝完了杯子裏麵的酒,微微鞠躬示意。“晚上見……”


    周遊故意拋出的問題,顯然讓勒龐陷入了困擾。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他又纏上了周遊。“公爵大人,股票同樣也是信用的一種表現,但是這跟金錢有什麽關係呢?跟財富又有什麽關係呢?”


    如果是一個後代人,不管懂不懂經濟,懂不懂金融,都會有自己一些淺略的認知。但是這個時代,國際交易幾乎還處在以貨換貨的階段,即使是英鎊,還不是國際貨幣,最多算是比較穩定的黃金票。


    因為所有以英鎊交易的國家,看重的隻是一英鎊可以換取七克多黃金的便利,而不是真正認為英鎊是國際貨幣。


    如果英國今天敢宣布取消黃金跟英鎊的直接兌換,英鎊立刻會變得一文不值。


    所以,今天的金錢還是真正意義上的金錢,真正的國際貨幣還是黃金。讓勒龐現在把這個概念就搞懂,實在是難為了他。不過,看到他陷入困擾,周遊卻又一種惡趣味的快,感。


    最起碼現在,他不會再有心情來探查周遊的底細了。


    第二天的傍晚,軍艦終於抵達了聖法比安港口,這裏現在還是一片河灘,隻是因為有一個內河出海口,所以海軍在這裏設立了一個哨所類型的軍事堡壘,隻有六個人在這裏值守。


    海軍從當地已經召集了一個一百多人的後勤隊,幾乎都是光著身子的土人士兵組成的,隻有少數幾個本地的充當向導的華人。


    從海船轉到了平底的內河船,周遊提著自己的藤條箱,裏麵裝著自己的衣服,還有幾張他自己畫的圖紙。


    至於那把sar-21,這個時代還沒有人會玩,在沒有爆發出它的威力的時候,也不會有人太在意一個下人手裏的箱子。


    營地就駐紮在河灘上,沒有海麵上水蒸氣,氣溫也下降了不少,不少人脫的光溜溜,跳進卜德河裏遊泳。


    就連周遊也有些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在上遊找了一個深水處,下水泡了一會兒。


    周遊的出現讓這裏華人都非常驚訝,因為即使是最愚蠢的人也可以看得出來,周遊是一個大人物。不管是西班牙的士兵,還是那些西班牙的大人物,都對周遊畢恭畢敬。


    一個華人能做到這個份上,也讓這些華人份外自豪,一個個對周遊親近無比。


    但是,接觸之後才發現,這裏的華人跟馬尼拉的華人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他們即使是北方官話也都聽不懂了,隻會閩南語。周遊跟他們交流,還需要通過帶來的幾個華人翻譯,才能溝通。


    一問才知,這裏的華人竟然是明末清初就已經來到了菲律賓。兩百年來,在這裏已經變成了土著。在林加延灣這裏的土地上,華人跟土人幾乎已經沒有了什麽區別,不過,他們仍然說的是閩南語,寫的是毛筆字,就連風俗,也都是華人的風俗習慣。


    而在血統方麵,他們幾乎是在兩百年前就已經跟土人聯姻,現在,這裏幾乎沒有什麽純種的華人和土人之分。


    周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把這些說著中國話,寫著方塊字,過著華人春節的人稱作同胞了。


    而這樣的人,在東南亞這裏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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