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長,突然間死了這麽多士兵,若是追問起來,你怎麽向讚普交待?”劉遠好奇地說。


    阿波.色淡淡地說:“這個不是問題,本將一早就想好了對策,我們在犛牛河的上遊發現你們的行蹤,然後拚死追擊,在分開搜索時,達昂一部全部光榮戰死,而我部一直追到格爾木地區與大唐邊境處,最後失去你們的蹤跡,當然,我們並不是沒有收獲,在追殺過程中,屢有斬獲,如此一來,本將向讚普請罪時,也不至於兩手空空,說不定,別人都沒有一功半績,而本將斬獲甚多,保不準,還能得到撫恤和厚賞呢。”


    此言一出,劉遠馬上聽出幾個意思:第一,揚威軍那些戰士的屍體阿波.色要帶走,帶回去建功立賞、第二阿波.色會借追殺的名義,把揚威軍收藏在他的隊伍當中,護送到吐蕃與大唐的邊境,方便劉遠脫險。


    對阿波.色來說,他下了這麽重的賭注,連自己那個不聽話的小舅還有一百多精銳都舍得棄掉,自然不會想劉遠等人出事,如果劉遠出了事,那麽所謂的承諾也就不複存在,從這裏到大唐,還有漫長的路程,一旦劉遠運氣不好,被人識破並擒獲,兩人暗中交易一事被鬆讚幹布獲知,就是用屁股想,阿波.色也知道自己是什麽下場了。


    對他來說,人生就像一盤生意,隻要你的目光遠大,手段高明,善於搏弈,看準了就下重注,那麽你就是人生的羸家,風雨飄零的吐蕃還有不明朗的處境,迫使阿波.色在他的人生途中下了一注重注: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當然,在吐蕃方麵也不是一無所獲,前幾天的兩軍火拚時,大唐折損近半,那些屍體也足夠交差了,再說了,到時再殺一些大唐的奴隸冒領軍功,那戰績更輝煌,在別人兩手空空之時,一下子帶回這麽多“戰利品”,也足夠炫耀了,到時編個他們兵分幾路,自己追錯了方向的理由,別人也無可厚非,就是知道劉遠一行順利逃回的大唐,那也是邊境將軍的責任了。


    阿波.色的小算盤,打得那是“啪啪”直響。


    劉遠隻是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地點點頭,表示同意,一臉誠懇地說:“千戶長都這樣說了,誠情十足,劉某也不會那麽不講道理,請千戶長善侍我部下的遺體。”


    路途漫漫,把他們的遺體運回大唐,對人手傷兵滿營、人手短缺的揚威軍來說,這個不現實,在路上也非常危險,本想把他們燒成灰,帶回去,一來動靜大,二來阿波.色也沒法交待,還不如留下來,讓他們暫且留在吐蕃,他日兵臨城下,再把他們的骸骨迎回,風光大葬也不錯,現在阿波.色是鐵心投誠,為大唐保住這一個重要的棋子,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即使李二在此,也肯定百分之二百同意這樣做的。


    “這個當然,交與讚普領功後,本將會將他們妥善安置。”看到劉遠這麽好說話,阿波.色拍著胸口高興地說。


    這樣一來,他就是兩邊下注,收獲兩份豐厚的回報。


    看著阿波.色那精明的臉,劉遠的眼珠轉了轉,接著裝著遠眺夜色中隱隱約約的吐蕃河山,有些感慨地說:“沒想到,吐蕃的景色也這麽怡人,多漂亮的一片河山啊,不過可惜,這裏的氣候還有環境,不適合我們大唐人駐守,我想,也沒哪個大唐的將領願意守在這片苦寒之地,阿波.色將軍,到時有需要,可能還要你舉薦的賢能啊。”


    阿波.色的心猛地跳了跳,眼裏現出異樣的光芒。


    和劉遠的想法相同,阿波.色也確信大唐吞並吐蕃,隻是時間的問題,到時真是攻下了,打下後,誰來管理和統治,那是一個問題,也是一個肥差,劉遠的話中有話,精明的阿波.色豈會聽不出?


    阿波.色心裏大叫道:什麽沒人願意,我願意啊,對大唐人來說的苦寒之地,可是對阿波.色來說,這可是的天堂,隻是做千戶長的阿波.色,不知做過多少坐上吐蕃王位的美夢,憑自己的領地和將士,那是不可能的,假如有大唐的協助......阿波.色一咬牙:拚了,反正已經上路,就一路走到黑吧。


    “劉將軍,如果日後有什麽需要的,隻管找阿波.色。”阿波.色笑著說:“還要請劉將軍在天可汗麵前,替我多說幾句好話。”


    劉遠點點頭說:“這個沒問題,劉某一定讓皇上知道,阿波.色千戶長對大唐的善意。”


    阿波.色搓搓手說:“你說這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健忘,我平日老是丟三落四,就是忘記劉將軍許給我的好處也不一定,如果劉將軍不嫌麻煩,可否替我記下來,這樣就不會忘記了。”


    什麽容易健忘,這阿波.色分明是怕自己不認帳,讓自己立下字據,屆時白紙黑字,就是想賴也不能。


    劉遠沒有絲毫遲疑,爽快地說:“這個當然,劉某樂於效勞,請千戶長準備一下文房四寶。”


    “哈哈哈....這個沒問題,劉將軍,外麵冷,我們還是回帥蓬吧,哪裏曖和,對了,我想,那隻嫩滑的小羊羔,也烤得金黃噴香,從大唐的購買來的美酒,也溫得差不多了,我們正好喝上二盅。”


    隻要給予足夠的籌碼,天下沒有談不成的生意,一天的時間不到,劉遠和阿波.色由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敵對關係,一下子晉升為無話不談的好哥們,正正印證那句名言: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


    劉遠一語雙關地說:“千戶長讓劉某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何不你真自修書一封,我替你轉交給皇上,我想,皇上會更明白你的心意,他日選賢時,也會優先想起你。”說完,自來熟拍拍阿波.色的肩膀,壓低聲音說:“到時封候封王,鎮守一地,也不是沒有可能,真是這樣,還要多照顧小弟呢。”


    “好主意,那好,回去我也書寫一封,就勞煩將軍替我轉給天可汗了。”


    “一定,一定。”


    “對了,劉將軍,此事事關重大,你的手下口風密嗎?你也知道,一旦暴露,那麽本將的處境就危險了。”


    劉遠點點頭說:“這個問題不大,我的手下,都是過命的兄弟,現在知道的,也就是幾十人,保證不會有失,相反,說到人多,千戶長的人更多,你可小心應付才行。”


    “這個你放心好了。”阿波.色一臉自信地說:“我們都是同一個族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再說這些都是經過多重考驗的人,本將心裏有數。”


    兩人相互一眼,接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於是,兩人一起回帥蓬寫信、吃肉、喝酒不提。


    山腳下殺聲不絕,火光衝天,山上的關勇、候軍等人都焦急得不行,一個個也吃驚不小,從千裏目中可以看到,下麵的吐蕃人好像自相殘殺了起來,為怕有流矢語傷,劉遠和阿波.色都被親衛圍了起來,如此一來,候軍等人也就找不到人群中的劉遠,一個個急得團團轉,有幾次還想衝下去救人。


    也不和道劉將軍到底怎麽樣了。


    夜色深了,可是關勇、候軍、荒狼、血刀等人都睡不著,一個個在防線上守待著,看看山腳下有什麽變故,就是照顧讚蒙賽瑪噶的陳張氏,也被讚蒙賽瑪噶派去打聽了幾次,詢問事情的進展,顯然是擔心劉遠的下場。


    劉遠就是揚威軍的主心骨,頂梁柱,現在他人一不在,整支隊伍就像沒了靈魂一般,一眾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


    出色的將領,能改變一支部隊的氣質、能提升一支部隊的戰鬥力、激發一支部隊的潛能、使部隊團結一心、眾誌成城,現在的劉遠,就具備這個能力,不誇張地說,劉遠的手指向哪裏,揚威軍注會衝向哪裏。


    “你們看,怎麽那麽多火把的?”眼尖的候軍突然大叫一聲,眾人往山下一望,隻見從吐蕃大本營突然冒起了數以百計的火把,而吐蕃士兵,拿著火把開始爬山,在黑夜中,猶如一條火龍盤旋而上。


    “不好!”關勇大聲吼道:“吐蕃人要來進攻,所有人就位,準備戰鬥。”


    眾人聞言,一個個把刀抽出,搭箭張弓,神色凝重,而血刀,也默默解下背在背上那把陌刀,準備迎接一場血戰,有可能,這是最後一戰。


    聽到示警的聲音,那些跑不動的士兵暗暗拿起一柄小刀,隨時準備自盡,免得落入吐蕃人手下飽受淩辱,而山洞內的讚蒙賽瑪噶,也把小劉雪緊緊抱在懷裏,眼時露出決然的目光。


    “山上的大唐兄弟不要衝動,我們沒有惡意的,你們的劉將軍有話跟你們說。”


    “別放箭啊,我們都沒帶武器。”


    “劉將軍在這裏,你們可要看清了。”


    那些吐蕃士兵一邊走,一邊用有點生澀的大唐語大聲叫著,山上的關勇、趙福一等人都聽得有些呆了,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候軍連忙拿起千裏目一看,果然,劉遠滿臉春風走在前麵,一旁的吐蕃士兵打著火把替他照明,而那些吐蕃士兵手上,都沒有武器。


    “都停手,是將軍!”候軍連忙吩咐道。


    將軍?眾人都疑惑了:剛才山下那火並是怎麽一回事?將軍不是被俘虜了嗎?怎麽被吐蕃待如上賓的?那個,不會是投降了吧?


    很快,劉遠就率著吐蕃人到揚威軍防線的一射之地,在火光下,一眾揚威軍將士都清楚地看到,劉遠用手語打著:我沒投降,吐蕃人已被收買,我們安全了。


    “哄”的一聲,山上的眾將士都激動得大叫了起來。


    看著一臉歡呼的人群,劉遠心裏也湧出激動之色:其實明天再來接比較好,不過一想起沒有奶餓得哇哇叫的女兒,再想起那些病重的兄弟,實在不敢再多待了,和阿波.色說了幾句,阿波.色欣然同意,派人陪同劉遠,連夜把人接下山。


    劉遠等得,他們可等不得啊,特別是尉遲寶慶的高燒,說不定拖到明天,腦子都得燒壞。


    “你們看,這是什麽?”劉遠大叫一聲,從一旁吐蕃士兵手裏拿過一隻烤全羊,高高地舉了起來,在火光下,那隻肥羊烤得金黃,讓人看到都垂涎欲滴,那一幫很久沒吃過熱食的家夥,一看到那肥羊,一下子叫得更響,幾個精明的家夥更是拋下武器,吼聲連天飛跑過來搶肉吃,那情境,劉遠覺得,自己畢生也難忘。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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