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記得,上次所有閣老眾口一詞的時候,還是與李佑有關。那次是全體同意用李佑審理兩淮鹽案,估計此時至少彭閣老的腸子八成是悔青了,案犯還沒處刑,卻生生的將晏尚書的大學士位置審沒了。


    景和天子從驚訝中醒過神來,麵對五位閣臣的一種態度,也隻能下旨道:“準所奏請,五城提督免朝參,朝會日巡皇城四周為定製。”


    從動機上說,五位大學士各有各的動機。提出此事的袁閣老大概是深的天子屬意,次輔位置在望,想先發製人李佑隔絕在外,減少來自於盧閣老的變數;彭閣老則是報複;楊閣老可能是出於保護心理“但結果對李大人而言,是好是壞?饒是最有經驗的廷臣,也判斷不出後果,因為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絕朝請免朝參對於一個京官,不是一件小事。京官被如此處置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犯了過錯,責罰免朝參思過;一種是年老多病者,賜恩免朝參養病。對李佑這個處置,算是開創了第三種。


    應該說,絕朝請大多時候被視為一種變相處罰,不過李佑在保持品級不變的情況下,可以韜光隱晦也不是壞事。


    畢竟現在所有廷臣都明白,近半個月,李佑先發動大諫議,後影響宰輔更易,對於一個五品而言,風頭太盛了。他應該去低調沉澱一段時間,這也是對他的保護。


    但無論如何李大人沒有任何明麵過錯,甚至還可以說小有功績,卻平白得到一個絕朝請免朝參的處置,還是全體同意,總有點怪異。


    計算這個得失十分複雜,還是叫他自己去慢慢琢磨領悟罷,反正李大人身上的怪事不少這一件。


    朝議散後,又是左都禦史江辛嶽將朝廷最新精神帶回了都察院,並幸災樂禍的親自向李佑傳達。


    不是他有多恨李佑實在是想看看貌似所向無敵的李大人被盛極而衰時,是什麽表情,不過江總憲仍然沒有從李佑神情上看出什麽huā樣。


    但在都察院裏,李佑的遭遇倒引起了很多年輕禦史的不平之鳴,不過暫時沒有大用。


    內廷機器再一次高效運轉,次日李佑便得到了誥書,內容與江總憲傳達的信息差不多。


    李大人對此苦笑不已,果然被長公主忽悠了。前天長公主暗示,可以幫他運作轉為檢校“左”僉都禦使,結果還是個“右”!


    外行人可能不懂左和右的區分但是隻要明白國朝以左為尊,左比右好,左比右檔次高就行了!


    在都察院,左字頭才是正經坐衙官,可以上殿朝議的。右字頭的隻是外派的虛銜加銜,李佑這是情況特殊,沒了本職才暫時混在都察院。


    以右轉左,等若升半級,哪有這般容易?李佑不禁腹誹道,當時就覺得長公主的暗示不靠譜果不其然。


    不過他與歸德千歲相處這麽久知道歸德千歲不至於故意騙他。根據他的猜測大概是長公主也說服不了別人,特別是袁閣老這個對頭,所以才搞成這樣。畢竟他到了如今這個地位,越往上走,困難越大。


    接到聖旨,需要上謝恩疏李佑便提筆寫草稿。邊寫邊感慨道,萬事不如求己關鍵時刻還是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似乎滿朝上下都淡忘了一件事…


    忽然有家奴來傳信,李佑接過來閱覽,其內容是“臨行在即,請於今夜一晤”。


    沒有署名,但李佑卻知道是誰,看了看日色,已經將近黃昏了。他先回家去,換了便裝,又輕車簡從悄悄出門向西安門外一處小宅院而去。


    這處宅院地處一條幽靜的巷子裏,到了門前,李佑確定周圍無熟人後,便直接坐轎進了大門。隨即被引到側院huā廳,自有好茶好水招待著。


    沒過多久,主人家踱步進來,李佑起身拱手見禮道:“見過侯爺。”


    那人還禮道:“無每多禮,李大人請坐。”


    這被李佑稱為侯爺的不是別人,正是太後的胞兄新寧侯錢泰。


    錢侯爺也落了座,將下人都趕出去,與李佑說道:“過幾日我便要去南京,李大人不要忘了所托之事。”


    李佑笑了笑“在下也有最後一件事須得侯爺出力,彼此換過即可。”


    話說八月二十八日時,正值錢太後連發中旨,群臣大嘩的時候,新寧侯進宮向太後諫言不要與朝臣作對,卻被錢太後憤然拿奏章砸。


    新寧侯與弟弟錢安不同,很識時務,知道錢家(不管是哪個姓錢的)若徹底ji怒了朝臣,早晚有倒黴時候,特別是錢太後馬上退養了,處置不好後患無窮。


    當時錢侯爺出了宮後,便親自屈尊悄悄找關鍵人物李佑談判,其後又居間與太後說情。


    新寧侯的本意是息事寧人,結果李佑立刻策劃了一攬子方案,使人欲罷不能。


    最後兩邊條件各自如下:李佑須得爭取魏國公的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提督巡捕五營任命通過;新寧侯要出任南京協同守備;審案不得追究魏國公。


    而錢太後則要照著李佑設計行事,配合李佑刷名望;保留李佑檢校右僉都禦使官銜,適當時候恢複五城提督職位。


    到目前為止,交易進行的很順利,基本各取所得。但都還差最後一個條件達成,新寧侯今天與李佑會見,便是為此。


    李佑確認道:“侯爺真打算久居南京麽?”


    錢侯爺答道:“明人不說暗話,太後放權退養,可以說我即將麵臨失勢。還留在京城這是非之地作甚,遠離是非才是明哲保身的上策,不然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卷入漩渦。再說我本南人,臨老也想回江南。”


    南京守備、協同守備按慣例都是由公侯伯出任,新寧侯去蹭個協同守備位置,勉強也說的過去。


    客觀的說,李佑也認為新寧侯的選擇很明智,躲在南京比在京師逍遙的多,再說當協同守備也是混資曆,說不定哪天也可以上殿參議了。


    “好!本官便寫信給金家,侯爺自可捎帶過去。”李佑點頭道。


    原來新寧侯得到了金百萬贈送的五萬引窩本,欣喜歸欣喜,但卻也有煩惱。


    以他的身份,出麵經營鹽業不方便,而且如此大的生意用親屬又不放心。首先,親戚中沒人對南方鹽業熟悉;其次,他這窩本得來不是特別合法,被親屬侵吞銀兩也不好說理。


    偶然聽說了鹽業有租客本的事情,錢侯爺便起了心思。想要繼續與熟門熟路的金百萬合作,讓金百萬租回這些窩本,每年收取固定租金,這樣省心省力又不擔心賠本收不上銀子。


    但這個中間人,則要靠李佑牽線,當然作為報答,臨走之前新寧侯也會幫李佑促成一件事。這是他們之間本次交易的最後一項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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