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淼城。


    碧水樓。


    二樓靠窗的位置,一位清麗出塵的女修正倚窗獨坐,她的目光迷蒙,神情似喜似愁。上到二樓的客人都或多或少的會被這位美麗的女修吸引住視線,不過大半的修士在短暫的驚豔之後都會規矩的收回目光。看不穿修為的漂亮女修,還是態度端正點的好。不得不說,修士們大多都還是很謹慎自持的,並不會被美色迷昏了頭。但是,隻有碧水樓的夥計知道,這位女修已經在此連續坐了好幾天。並且,她每次都是點上一壺靈茶,然後默默的看著窗外,一看就是一整天。小夥計再淡定也忍不住在心裏嘀咕起來,窗外有什麽好看的呢?除了碧淼門所在的那一片連綿不絕的青山,還有什麽?


    碧淼城是碧淼門管轄的所有城市中最大的一個,也是距離碧淼門最近的城市,近到就在碧淼門山腳下。而碧水樓是碧淼城中最大的酒樓,據說碧水樓是碧淼門自家的產業,不過一直沒能得到證實。但是,碧水樓的美味佳肴卻是一直備受讚譽的。小夥計對這個一直光顧碧水樓卻從沒點過碧水樓的招牌菜的女修很好奇,不過他也隻敢趁著工作的間隙偷偷的觀察她,並不敢貿然上前搭話。小夥計自然知道女修所坐的地方能夠將那片青山一覽無餘,但是就算再喜歡,看了這麽多天了還不會膩嗎?小夥計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年頭的女修心思你別猜,你猜也猜不明白。


    秦殤來到碧淼城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幾乎是剛剛渡完劫稍作恢複她就往這裏趕了。見到雲穹一直是她這麽久來的迫切願望,原本還能因種種顧慮克製住心緒的秦殤在成功結嬰後再也無法說服自己了。於是,秦殤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碧淼城。不過,進入城中,稍作打探之後,秦殤沸騰的心就被迫降溫了。沒有人聽說過碧淼門中有位名叫雲穹的男修,這個姓名不存在!


    這個消息猶如一盆冷水澆在了秦殤的頭上,總算讓她浮躁的心冷靜了下來。秦殤在碧淼城中住了下來,給雲穹發了一份傳訊符,然後就開始繼續自己先前放慢的修行。其實秦殤在天劫中還是受了不小的傷的,而這都是因為那該死的心魔劫。當時,秦殤剛從心魔劫中掙脫出來,就毫無防備的迎上了最後一道雷劫。這雷劫可是這麽多道雷劫中最強的一道,又是在秦殤失神之下降落,她自然躲不過去了。於是,順理成章的受了重傷。不過,天劫總算成功渡過了,最大的危機已經解除。


    四九天劫雖然算不上九死一生,但也不是沒有修士栽在這上麵。一旦天劫度不過,輕則終身修為無法寸進,重則修為倒退壽元無多。隻是受了些傷,養養就能好了,秦殤自然該慶幸。不過,為了早點來找雲穹,秦殤隻是勉強養好了傷,根本沒顧得上鞏固修為。剛結成嬰時,秦殤丹田中的元嬰僅有一寸大小,雖然她很可愛,但仍改變不了她太過袖珍的事實。後來吸收了很多精純的雷能量後,元嬰總算長大了一點,但是頂多隻有一寸多一點的長度。雖然秦殤那乳白色的元嬰一看就能量充沛,精神十足,但是她依然沒有滿足,三寸長才是她該有的目標。對,就是這麽威武霸氣!


    止住了自己的衝動,重拾了一貫的冷靜後,秦殤才能夠理智的分析問題。她知道的雲穹隻是一個名字而已,也許這是他外出時使用的化名呢,亦或者他的名字其實並不為人熟知。修真界的修士尤其是結丹之後的修士,更多的都是使用自己的道號,大家也多半隻熟悉道號。隻有關係特別親近之人,才會知道你的本來姓名。雲穹,也許也是如此。秦殤相信,既然雲穹說自己是碧淼門的修士,那麽就必然不會有錯。


    於是,秦殤不再打聽雲穹,而是關注碧淼門內修為在元嬰之上的男修。秦殤還是金丹修為之時,雲穹已經結嬰。如今她都結嬰了,雲穹的修為隻會更高。這樣一劃分,秦殤尋找的難度就大大降低了。碧淼門元嬰之上的男修,可沒有多少個。這二十來個修士中,秦殤覺得最有可能的當然要數雲上真君了。誰讓他的道號中也有個雲呢?


    雖然心中十分懷疑,但是秦殤也不可能貿貿然的前去詢問。一是擔心認錯了人,二卻是這位雲上真君的性格與秦殤認識的雲穹並不太像。不過,這雲上真君離開門派的時間倒是與雲穹頗為吻合的。當然,這也有可能隻是一個巧合。另外就是,雲上真君的修為未免也太高了,都已經是元嬰後期的大修士了。這一點,無疑讓秦殤不太確信起來。畢竟,從元嬰初期到元嬰後期可不是那麽好突破的,雲穹的修為會增長的這麽快嗎?秦殤不太相信。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再三權衡之下,秦殤留在了碧淼城,給雲穹發去了傳訊符後,她就在城中靜候回音。不管雲穹是不是雲上真君,反正秦殤記得他的靈力波動,隻要他目前在碧淼門中,就能接到她的傳訊符。然後,他自然知道她來了,也自然會來找她。秦殤為自己設定了等待的時間,在時間之內雲穹來了,他們自然能夠相見,如果時間過後雲穹依然沒來,她就要考慮考慮出什麽狀況了。秦殤發出的傳訊符一直沒回來,她當然知道雲穹在碧淼門中。若是他出門遊曆,傳訊符找不到接收的對象,自然早就會原路返回了。這段等待的時間,秦殤是留給雲穹閉關用的。如果這麽不巧他正在閉關,自然不可能第一時間看到傳訊符了。就算雲穹是因為在閉關無法立即收到傳訊符,秦殤也不可能無限的等下去。她的時間同樣寶貴,浪費不起。


    幸好這一次雲穹沒有讓秦殤失望,在秦殤又一次來到碧水樓喝茶時,她終於看到了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說熟悉,是因為這道身影已經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上;說陌生,卻是因為他們已經很久未見,足足有八十年。白衣飛揚的男修腳踏青色的流光就這麽直直的撞入了秦殤的眼簾,她還沒來得及驚訝,就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放入了男修衝著她伸出的左手中。隨後,男修稍一用力,她就被帶上了那道青色的流光。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青色流光瞬間消失在天際。


    雲穹一言不發,秦殤也跟著沉默,這一沉默就一直持續到他們來到了雲穹的洞府。時光冉冉,終於再見,兩人都同樣歡喜。隻是,這份歡喜悄悄的在二人心中鼓脹,卻無人能夠述之於口。直到二人在屋中坐下,兩兩相望,相對凝眸,這一份歡喜才由兩人的眼神傳遞給了對方。知道對方與自己有著同樣的心情,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許久未見的隔閡終於消失。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天成。


    “許久未見,你好嗎?”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毫無營養的對話之後,兩人又是相視一笑,重逢的激動終於漸漸平息,寧靜溫馨的氛圍卻在悄無聲息的滋生著。


    秦殤清楚的知道自己對雲穹的感情,一開始的被迫的相伴,漸漸的成為了溫暖的相知,然後是猝不及防的分離,默默壓抑隱藏的感情,接下來是勇敢的直麵內心,大膽的執著的告白,最後是堅定信念,終於來到雲穹麵前。如果說,當初秦殤勇敢的告白隻是為了不讓自己留下遺憾,那麽這八十年來堅持不懈的尋找無疑讓秦殤日益沉澱了這份感情,並且根植內心。一個女人一生中可以付出多少時間來堅持一個渺茫的約定?就算是作為修士,這八十年的堅持也格外的珍貴且令人感動。


    雲穹一直無法分辨出自己對秦殤懷抱的是何種感情,似乎是親情,又像是愛情,也可能是友情。也許,這三種都是。在他從前漫長的人生中,也看到過形形色色的感情,有讓他羨慕的,也有令他厭惡的。更多的卻是被他無視的。從前,他被要求不能接觸感情,雖然不以為然,但他也沒有反駁。歸根究底是因為,他從未遇上能夠牽動自己感情的人,更從未遇到能夠執著的將感情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


    此時,看著秦殤歡快的笑容,再感覺到自己內心無法抑製的愉悅,雲穹仿佛明白了什麽。他對秦殤當然是有感情的。也許最初隻是源於長久的陪伴,寧靜的共處,然後就是淡淡的連綿不絕的懷念,不揪心,但很暖心,接下來是重逢的愉悅,被告白的震驚與隱秘的竊喜,最後是令人心動的期待,終於到來的驚喜。如果說被告白時,他隻是為著能夠得到秦殤長長久久的陪伴而欣喜,那麽現在的他怎麽還能不明白自己當時的期望隻是因為他也同樣愛上了她?如果這樣的感情都不是愛情,那麽什麽樣的感情才配稱作︱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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